《穿成满级法师的我却要追妻火葬场》竹外渡子

81、第 81 章

　　希恩话音刚落，窗外适时地响起一阵沉闷的雷声。
　　房间内的气氛陷入沉寂。蜃楼抱起胳膊，不带温度的视线从那双金色的眼眸中释出，落在希恩身上——他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狼狈的希恩，而后用冷漠的语气开口道：
　　“你已经是个废人了，希恩。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蜃楼”可不会干不求回报的好事。
　　当然，他现在这样说也不只是为了糊弄希恩。亚纶既然说这是谢礼，则说明至少在他眼里，希恩手上还有对蜃楼有益的东西。
　　他正是为此而来的。

　　希恩眸光闪烁，并未立即回复蜃楼；而蜃楼心想，真正的“谢礼”，或与希恩被栽赃为“女神之血”的幕后主使的真正原因有关。
　　皇城的花园法庭在名义上为帝国的最高审判机关，但其背后代表的并非法理，而是掌权人的好恶。无论是现在的希恩还是当初的希娅，当审判尘埃落定的那一刻，弗洛瓦皇帝的态度也已经呼之欲出。
　　他曾经不喜希娅，因为她被指谋杀兄长、手足相残；而现在他厌弃希恩，却不是因为“女神之血”。
　　希恩的情况是倒果为因。在“女神之血”的罪孽被移植到他头上之前，他已经做了让弗洛瓦皇帝无法原谅的事——再有“禁闭室”的前车之鉴，这回他犯的错，恐怕比“禁闭室”还要过分一些。

　　“老师，我——”希恩张口，表情灰败，“那件事败露之后，父亲已经开始提防我。事已至此，我没什么能为您做的事了。可，不是为了救我，您为什么还来这里……”

　　……
　　蜃楼顿了一下，竟从希恩的语气里察觉到几分哀怨，这一定是错觉。
　　那件事又是什么事，“蜃楼”还指使他做过什么吗？他按了按眉心，掩藏心中的疑问，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诌：“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你。”

　　“那是谁？”希恩问道，与此同时，他开始在房间内焦躁地来回踱步，“难道是……是那个刺客？”

　　说多错多，蜃楼没有回答他，将想象的余地留给希恩自己。

　　“他的身手的确狠戾，但不及您的万分之一，只是条听人命令的狗而已。”希恩说，“您怎么会为那种人吸引目光？不，不不，不不不。甚至克莉希娅也是如此……她明明是泥沼里无药可救的人，您却……”

　　那你还差点给那条狗杀了呢……
　　蜃楼在心里吐槽道。然而希恩后言话锋一转、忽而提到希娅，霎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蜃楼想起一件事。
　　“所以，尽管从刑场劫走希娅的人是我，你依然选择向皇室隐瞒我的存在？”他看向希恩，“我应该没有向你下达这样的命令。”

　　希恩停下脚步。窗外雷光闪过，照亮他那张极富欺骗性的脸庞——与亚纶不同，希恩从不刻意经营自己的人际关系，支持他的贵族、权臣们的数量却不输于亚纶；其中至少有一半原因，出自他这张轮廓深刻、完美遗传自先女皇的脸：不了解他的人仅看他这张脸，只会以为他是一个温润正直的男人。
　　其实，希恩的性格极其偏执自我，且与教养无关。
　　他从生下来就是这样的人。

　　“我难道做错了吗，老师？”希恩不解地问道，“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救她。明明当初将证据交给我的也是您……再者、希娅被押上刑场尚且能为您所救，我就不行吗？”

　　蜃楼无法回答他的问题。电闪雷鸣之后，房间再度归于黑暗。他看不清黑暗中希恩的神色，仅从语气上判断的话，他似乎相当在意这件事情。
　　的确。在这条路线里，指出希娅手足相残的证据，是由蜃楼交给希恩的。
　　蜃楼明明想置希娅于死地，却临时反悔，在刑场上劫走了她。希恩不知道他内里早已换了芯子，依然选择为行为矛盾的“蜃楼”善后；这恐怕得出于极大的信任——或者是某种格外稳固的感情基础，他才会为蜃楼这样做。

　　想明白这一点后，蜃楼心中只觉讶异。
　　目前希恩所做的这一切，完全是单向的付出。可他应该是个无比自我的人，为了获取皇储的位置，连妹妹都可以谋杀……这样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追随蜃楼？
　　蜃楼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他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什么，蹙起眉头将希恩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没有显影药水，他无法确认希恩是否像当初的希娅一样受人控制。但弗洛瓦怎么说也是个百年的魔法世家，希恩要是真被施了什么控制精神的魔法，不可能没人察觉……

　　然而希恩却将他的视线当做了某种审视，并为此表现出了焦躁。
　　“失去价值之人就不配待在您身边吗？”他自言自语道，“不、不。克莉希娅在被押上断头台的时候就已经失去所有价值了，可您救了她……”

　　蜃楼眯起眼睛，语气不善地打断他：“揣测我？”

　　希恩闭上嘴，却没像柯林、阿忒菈那样表现出怯懦的情绪。
　　蜃楼感觉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希恩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可从他对待蜃楼的态度来看，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希恩不再说下去，眼神却晦暗下来。蜃楼知道此时决不能放松架势，于是看着他的眼睛，试图看穿他的心绪——

　　他对情绪的感知一向十分敏锐。
　　就像现在，他从希恩的眼底清楚地看见忮忌。蜃楼知道他一直忌惮希娅，他拥有这样的情绪是合理的；可他看不明白的是，同为“学生”，希恩面对蜃楼时，并未有多少畏惧。
　　众所周知，“蜃楼”的剩下两个学生，希娅与柯林，无一不惧怕他。
　　这件事显然有些反常，但蜃楼暂时无心深究。他的视线在风雨交加的窗外停顿片刻，最终下定决心，转向希恩。
　　蜃楼微扬下颌，像本尊一样露出一个轻蔑、略带施舍的表情。

　　“我不是来救你的，希恩。”他眯起眼睛，模仿系统诱骗他的语气，“我只做一个交易。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保你安全无虞——当然，仅限于今晚。”

　　“只有一个问题吗，老师？”他喉结滚动，抬起头看他，语气恳切，“……好，这个交易，我接受。”

　　若说现在的希恩身上仍然存在的、让蜃楼百思不解的问题，那也只剩下一个了。
　　“……在花园审判之前，你到底做了什么？”蜃楼抱起胳膊，目光审视他面前的年轻皇子，“该为‘女神之血’赎罪的人，本来不是你。”
　　在“蜃楼”的计划里，该在花园审判中被推上有罪席的一直是大皇子亚纶。
　　即便他意外缺席，这件事也最多不了了之，怎么也不该落在二皇子希恩身上。至少按照他对剧情的了解，或因希恩长相肖似逝去的先女皇，如今的弗洛瓦皇帝对他是有几分偏袒在的。
　　希恩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弗洛瓦皇帝的态度产生如此颠覆？

　　提及这个问题，希恩脸色微变。
　　“五年前，希娅在城外的塔楼失踪时，我——我发现自己的领口少了颗纽扣。”他低下头，转动着手上扳指，咬牙切齿地说，“那次晚宴，我还以为父皇无意追究希娅失踪的事情……没想到那只是个幌子！他找到了那颗纽扣……就在希娅从塔楼坠下的那块地方。”

　　弗洛瓦皇帝竟然是因为希娅才对他进行清算的吗？
　　蜃楼按下心中的诧异，视线随着希恩的动作下移，忽然注意到他拇指上的扳指。
　　在希恩被法庭审判之后，弗洛瓦皇帝以回收违法收入为由，收缴了达木兰宫中的大半资产。品味向来偏于奢侈华丽的希恩，如今只穿了件简单的衬衣，其上空无一物——上次蜃楼与他在晚宴上见面时，希恩还穿着以金线绣着兰花的灯笼袖衬衣。现在别说兰花了，他的衣服上只有一大片正在逐渐干涸的血迹，大约是哪个替他挨刀的男仆的。
　　和这一身装扮比较起来，那枚扳指显得格格不入。
　　最让蜃楼在意的是，那还是一枚黄金打造的扳指——有弗洛瓦皇帝相赠的黄金在前，蜃楼现在对出现在弗洛瓦王庭的黄金制品都十分敏感。他眯起眼睛，正想仔细看看那枚扳指，却忽然听见一阵极小的气流声。

　　……
　　蜃楼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口中快速吟唱一段咒语。这是他几乎下意识的行为，甚至没反应过来咒语的含义；直到金色的魔力在他面前凝结出一片结实的护罩，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他脱口而出的咒语，是一种特殊的防护结界。

　　下一个瞬间，房间的大门被一阵强劲的气流掀飞，恰好撞到蜃楼面前的结界上。强大的冲击让门板碎裂飞落，而本该是房门的空洞之外，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正站在那里。
　　来人做了特殊的伪装，兜帽下的面庞模糊不清，只能从体型看出是个成年的精壮男子。他提着一把漆黑的巨剑，手中则有一颗魔石正在飞快地消散……

　　希恩吓了一跳，但很快缓过神来，压低声音对蜃楼说道：“他就是刺客！这个人不会魔法，但他身上似乎有特殊的魔石……甚至无须魔力驱动，只要捏碎就可以使用强大的魔法。我不是他的对手，但——父皇怎么会纵容这样的人闯进达木兰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