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居》山柰

30、装束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
　　姬无心醒来时发觉自己安稳的躺在床上，她瞥了一眼床幔，只觉自己是半夜迷迷糊糊爬上床的，便没有多想。
　　她知晓的，知晓长期使用这安魂香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神志不清记忆混乱，只是若非如此，她不知道每晚的夜里自己要怎么熬过来。
　　原本还想再静躺片刻，却听到院子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声响。
　　“足尖用力。”
　　“力道不够，再来，没吃饭么你！”
　　“错了，左三，又错了。”
　　“太慢了，再来。”
　　“太慢了，慢了...”
　　随着声音，她寻到了后院在教姬无瑾练功的白扶渊。
　　她觉得他今日有些不一样，他平日里一袭白衣，简单随意，今日着了件墨色外衫，衣领外翻，肩上绣着一只振臂欲飞的凤，腰间系着龙凤纹的宽腰封，较之前一条丝帛相比，倒是华贵不少。
　　她记得他的武器是白绫，藏于袖间，因此平日里都是宽松的袖口，颇有江南翩翩公子的儒雅之风，今日全部束紧，倒像个江湖侠士。
　　白扶渊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只是看着她，也不答话，他想知道，她会先说什么。
　　她发现了，还有哪不一样，他今日戴发冠了，很张扬的金色凤翎发冠。她匆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本就是恣意张扬的少年郎，今日这身装束很适合他。
　　九州冠玉榜二甲，自然不会是凡夫俗子，只是他为人乐道的还是武学的冠绝榜榜首，至于冠玉榜还数佐离更胜一筹。
　　至于其他的，她没有多想，也自然没有多说什么。
　　她扭头看向站在梅花桩上练功的姬无瑾，三日过去，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无碍。
　　姬无瑾踩着脚下的梅花桩，见姬无心过来，预感终于得救了，马上跳下来就准备走过来，招呼道：“阿姐，你醒了。”
　　白扶渊对她无视自己的行为很不满，在他怀里睡着的人是她，醒来全然不记得的也是她，过分，过分，这个阿姐欺负不得，当弟弟的还是可以欺负的。
　　他看向姬无瑾，冷声道：“谁让你下来了，继续。”
　　姬无瑾委屈巴巴的又跳回梅花桩上，九个木桩围成圆形，依次有规矩的跳跃于各个木桩之上。
　　今日，白扶渊突然抓过自己说要教自己一套顶厉害的轻功，他立即想起在归隐山庄被姬无心支配的恐惧，也是闲来无事教自己练功打发时间，只是一比才知道，白扶渊严厉多了。
　　姬无心看着他生疏的步法，屡屡出错，瞧了一会儿，也看出些门道，她看向白扶渊，疑惑的问道：“你做什么？”
　　“教他一个逃跑用的轻功。”
　　白扶渊说的直白，特意加重了逃跑二字，姬无心怎么会听不明白，这是嫌弃她弟弟人笨武功差咯。
　　她看向姬无瑾提醒道：“这九个木桩，你想象成九宫八卦。”
　　“哦，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姬无瑾这才琢磨明白，白扶渊教他的步法，有规律可循，只是他捉摸不透，听到阿姐的话，结合起之前姬无心逼他练功时看过的九宫阵，也琢磨明白一些：“那就是始坎、次坤、次震、次巽，然后回中宫，不对，不用回宫.....”
　　白扶渊瞧着他喋喋不休，一知半解的样子不由失笑：“武林弟子自幼习武，拳脚功夫更是每日修习的基本功，最晚最晚，十岁也要开始修炼内功了，他也不至于这么弱吧？”
　　“不是，归隐山庄不是武林世家，行走江湖的只有大伯和老庄主，如今先人已去，自然算不上武林世家了。”姬无心声音很小，生怕姬无瑾听到。
　　“哦？这么说你也不会管张家的事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管了？”
　　“那张小公子在慕容府可是安全的很。”白扶渊笑了笑，什么时候，管张家小公子的时候，让他回慕容府可不就是暗地里保护他嘛。
　　“我嫌他烦而已。”
　　“对对对。”白扶渊脸上依旧一副淡淡的漫不经心的笑意，他凑近姬无心面前，意有所指道：“你说什么都对。”
　　姬无心瞧着面前忽然放大的面庞，她头一次发现白扶渊长得很俊逸，是那种很洒脱不羁的气质，她回想从暗商初见他时，那种无影遁形的感觉，到相处以来，一点一滴之间体贴入微，太奇怪了。
　　“我会了。”还在研究步法的姬无瑾，兴奋的喊道，他抬头就瞧见游廊下离得很近的两人，忙问道：“唉？阿姐，你们在做什么？”
　　这语气，也太像捉奸了。
　　白扶渊本以为佐离走后，便没人再管束自己了，只是，这看似懵懂无知的姬无瑾，每次出现都恰到好处。
　　姬无心不着声色的推开他，看着姬无瑾道：“演示一遍。”
　　姬无瑾屏息凝神，调动内力专注于足尖，起如飞燕掠空，落如蜻蜓点水，掠过屋檐，踏过树梢，身形稳稳的略回原地，着瓦不响，落地无声。
　　只是很可惜，这都是他的臆想，只是他想象中白扶渊教他时所做的样子，他不过是照葫芦壶瓢，还画得不像。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这是太虚步。”姬无心有些惊讶：“这不是你们赤羽宫独门秘笈么？”
　　太虚步，来去无影，无迹可寻，相传是赤羽宫某位前辈，自“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万事万物的自然规律，所悟出来的，江湖人称踏雪无痕。
　　“嗯哼？他走成这样你都能看出来？”
　　白扶渊又好气又好笑，若说姬无瑾悟性也不算差，自己教他不过也才两个时辰，能走出四五成已实属不易，只是见识过姬无伤的实力，对比之下，他显得很是弱鸡。
　　姬无心拎得清形势，赤羽宫主亲自传授武功，而且还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轻功，着实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口舌之快，又何必同他计较。
　　她示意姬无瑾继续练习，自己则取下腰间的鬼箭羽，吹奏起弦月曲。
　　此曲初闻不免落寞，弦月倾窗悄无声息，幽静中，窗边的人如顺手披上一片薄云，所居所游，皆为鸿蒙，再细细品来，又温柔至极，清静无为，隐隐含有归元之念。
　　白扶渊注意到，姬无瑾随着曲子练习的太虚步，竟然渐入佳境，内力也精进不少，先前一直不规范的动作此时也是游刃有余。
　　他当下调息，发现这曲子竟可助人提升功力，突破瓶颈，不过也不是短期可提升的，姬无瑾现在的游刃有余应当是借助了姬无心的内力。
　　姬无瑾随着曲子又练习了几遍，恍然有一种拨的云开见月明的领悟，原来轻功练成后是这么酣畅淋漓的感觉。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曲子明显气息不稳，姬无心右手有伤，执着玉笛的手已经有些发抖。白扶渊离得近，伸手阻止她再继续吹奏下去。
　　姬无心也未再坚持，练功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不过也只是想姬无瑾领略其中门道而已。
　　“呼，好累啊。”姬无瑾慢吞吞走过来，不是他不想快，只是没了弦月曲的支撑，超负荷练习的后果接踵而来。
　　姬无心看着他走近，语重心长道：“记住了，日后定要每日练习，不可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