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伦敦格里莫遗事》韦太真

3、蝴蝶梦和巧克力

　　“昨晚，我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曼陀丽庄园。恍惚中，我站在那扇通往车道的大铁门前，好一会儿被挡在门外进不去。铁门上挂着把大锁，还系了根铁链。我在梦里大声叫唤看门人，却没人答应。于是我就凑近身子，隔着门上生锈的铁条朝里张望，这才明白曼陀丽已是座阒寂无人的空宅。”

　　凤凰社的任务是繁重的，但是唐克斯还有空看点书，是从家里的壁炉上拿来的，大概是安多米达的，她的母亲除此之外没什么日常消遣。

　　在她学生时代的朋友中，比尔是个标准的文艺青年，他和古怪姐妹的主唱迈伦·瓦格泰尔是室友，为他们写过最初几首歌的词，也参加了编曲，但最后还是转向了自己的古代魔文研究，退出了巫师乐队。而唐克斯从三年级开始就立志想成为傲罗，繁重的训练占据了她的大部分时间，除了音乐之外没有建立起什么别的爱好。

　　但是安多米达不同，她的母亲保持了阅读的习惯，看古典小说，也看现代作品，最喜欢的麻瓜作家是玛丽·瑞瑙特，读那些发生在古典时代希腊和波斯男人与少年之间的故事。她在忙碌完之后就会从魔药间走出来，带着乐趣坐在炉火边，阅读看过一遍又一遍的麻瓜小说——而唐克斯就会依偎在母亲身边，听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父亲讲话——泰德承担起了家里大部分的对外交往工作，采购生活必需品和原材料，兜售安多米达的魔药成品，唐克斯家就这样过着不算富裕但也满足的生活。

　　唐克斯在毕业以前都不知道自己母亲的身世，只知道外祖父母早早过世，直到魔法部的傲罗培训需要填写五代以内直系亲属表格，布莱克家的冰山一角才展现在她面前。

　　“我难以想象你们居然瞒了我这么久”，唐克斯那个时候对坐在壁炉前的安多米达抱怨。

　　浅褐色头发的女巫只是微笑着看她，指点她填完表格上剩下的空缺，巫师不显老，她看起来也不过是三十岁出头，但是在微笑的时候眼角已经有了轻微的纹路。唐克斯知道她这个样子很多时候是为了和泰德保持一致，她的父亲在结婚后逐渐胖了四十五磅，可能现在还在发胖，有了一个凸出来的肚子，可以归咎于过于安逸的生活和不加节制的饮食，但也是因为泰德·唐克斯从来都是不加节制放纵自己的欲望，做想做的事情的人，这或许也是他能够娶到安多米达的原因。

　　但唐克斯的父母仍然深爱着彼此，这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

　　她坐在凤凰社的餐室里，读达芙妮·杜穆里埃的小说，非常好奇安多米达是否也曾经梦到过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这里像大火之后的曼陀丽庄园一样衰败，天花板上的蛛网简直像是吊灯旧日的装饰，还有数不清的危险黑魔法物品。

　　但是安多米达的房间还一直保持着二十五年前的原样，洛可可风格轻快细腻的床、梳妆台、写字台，附带一间小小的盥洗室，虫蛀的墨绿色窗帘钉着银丝铸成的花边。家具上盖着防尘罩被掀起的时候，在里面做窝的狐媚子蜂拥而起。小天狼星都难免在她身边低声的咳嗽，嫌弃得皱紧好看的眉毛，但莱姆斯的态度是温和而怜悯的，这个在霍格沃茨当过一年教授的中年男子身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落拓气质，但又是温润而有活气的，像林间的风，带着野兽的声息。

　　“你在看什么？”莱姆斯坐到了旁边的餐桌上，从兜里摸出一板巧克力。

　　唐克斯把书竖起来，展示书脊上的烫金名字。

　　“《蝴蝶梦》啊”，他温和地笑着，带着点疏离的味道，“我有一段时间做过麻瓜书店的工作——它卖得很不错。”

　　唐克斯笑了笑，把泡泡糖一般的粉红色头发撩到耳后，没有说话。

　　“所以，你要吗？”莱姆斯掰了一块三角形的巧克力下来，发出清脆的声音，“蜂蜜公爵的这个口味非常好吃。”

　　唐克斯把那块巧克力抓到手里，尝了一口，的确相当美味，有淡淡的烟熏口感之后是可可豆子本身的香气，还能尝到切成小块的橙皮，莱姆斯显然被她的表情取悦了了，舒展得笑着，他的确有一种相当迷人的气质，特别是这张脸表现出纵容态度的时候。“所以在学校里有很多人送你巧克力吗？”唐克斯直接开了口。

　　莱姆斯看起来被这个问题惊讶到了，又很快恢复到了那个笑容，“是小天狼星，他自己从来不怎么吃，所以就分给我们。”

　　“喔”，唐克斯耸了耸肩，“所以你从来没有收到过巧克力？”

　　“好像也有吧”，莱姆斯偏着头看她，盯着唐克斯眼睛，“不过那是很远的事了，我记不清”，从他的眼神看是不希望再被问下去了，这很有趣，他的语气很软，但是眼神很锋利，他的眼睛里藏着一只野兽。

　　“我从来没想过尝试蜂蜜公爵的这个口味”，唐克斯转换了话题，“可能看到标签上写的橙皮就敬而远之了。我大概就是走进去，拿上最畅销的，经典牛奶口味，走出来，最多就是买那个加了巴旦木和葡萄干的。”

　　“我总是愿意试试新东西的”，莱姆斯轻声细语的跟她谈话，经验和时间的长河在他们之间划开距离，“下次你可以试着买那个椰子味的，我觉得不错”。

　　“我知道那个”，唐克斯笑了起来，“我那次把那个货架碰翻了，老板让我买下了所有包装破损的口味——还好没有很多，椰子味的确不错，但是如果要吃上一个月，实在有点恐怖。”

　　“碰翻”，莱姆斯显然有点疑惑。

　　“新品展销”，唐克斯耸了耸肩，“我总是有些笨手笨脚。”她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厅。

　　莱姆斯会意的微笑起来，“小天狼星家的伞架。”那是一个巨人腿做得装置，至今还在那里是因为他们还没有闲暇把它丢掉，而唐克斯总是在进门的时候被它绊倒，除了它的材质之外目前看起来简直是这栋房子里最无害的东西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被古老而尊贵布莱克的任一件收藏品害死。

　　唐克斯低头翻动着手里的书，“我在去年刚取得傲罗资格——隐匿和伪装满分，但是在潜行和追踪上差点不及格”，她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然后突然听见楼上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是小天狼星大声的咒骂，大概是他和那个家养小精灵又爆发了冲突，唐克斯抬头看莱姆斯，发现他也带着宽纵的神情不赞同的摇头，“所以你看过《蝴蝶梦》吗？”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问我克利切和丹弗斯太太的异同吗”莱姆斯看起来真得被她逗乐了，“不过他们都在努力的维护房子里原来女主人的遗存吧。”

　　“看小天狼星这个样子也能理解”，唐克斯摇头，感到一阵后怕，“他和我妈妈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这栋房子实在是过分阴森恐怖了。

　　“啊”，莱姆斯的眼神很遥远，“六七年级的时候他看起来真得，很快活”，他笑了一下，“至少比之前脾气好了不少。”

　　“所以你们的学生时代是什么样的？”唐克斯把书合上，对着楼上翻了个白眼，“我已经知道他很受欢迎了。”小天狼星现在还很帅，但是唐克斯并没有感觉到他身上一点的真正动人之处，酗酒、暴躁，没有耐心听人讲话，不停地踱来踱去，和二楼他母亲卧房里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呆在一起，像没有得到充分锻炼释放天性的牧羊犬，在房子里过分精力旺盛的四处破坏。或许在学生年代这样的人会很受欢迎，但是现在他已经三十五岁了，还是这个样子，看起来真得很糟糕。

　　“上课，写作业”，莱姆斯在吃自己那块巧克力，显然对这个话题觉得很有意思，“那个时候我，小天狼星，还有哈利的爸爸，詹姆——还有彼得·佩蒂鲁——是很好的朋友。”

　　“小天狼星和詹姆在一起四处闯祸”，唐克斯笑起来，“那你呢？”

　　“五年级的时候我被选上了级长”，莱姆斯耸了耸肩，“或许是指望我能管束一下他们，但是很遗憾，我能管的只有自己。”

　　“很难想象他们都不愿意顾及你的感受”，唐克斯感到吃惊。

　　楼上传来了一身巨大的闷响，大概是小天狼星又抓着那个苍老可怜家养小精灵的缠腰布把它丢到了一边。唐克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的时候也难免觉得这非常残忍，但是谁又能阻止小天狼星处置自己的财产呢？克利切所忠诚的那位夫人的恐怖程度所有人在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体验过了。

　　“我不是那么重要”，莱姆斯轻轻摇了摇头。

　　唐克斯皱紧了眉毛，她知道自己的头发可能已经变成了忧郁的浅灰色，她的确在为莱姆斯学生年代的遭遇感到难过。她知道布莱克家的人有多不好相处，莱姆斯沉静的性格大概对这件事大有帮助。

　　显然他不愿意再就这件事谈论下去了，小天狼星也恰好在这个时候下楼来推开了餐室的们，开始招呼他们，谈论些要把这座公寓彻底清理打扫一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