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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执念】灵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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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清晨，寒意很浓，窗外的薄雾还未散去。
屋内开着暖气，并不冷。
苍兰睁开惺忪的睡眼，头痛得快要炸裂。
昨天晚上她阴错阳差喝下一杯白酒后，就强行失忆了。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又是怎样回来的，她没有任何印象。
她半睁着眼，如往常一般伸手去摸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却摸了个空。
她在枕头下、被窝里、手提包里四处翻找，最后在床头的外套衣兜里找出手机。
不用想，外套是辛南柽帮她脱下的，当然，也是辛南柽带她回来的。
酒精这东西果然碰不得，喝了不仅自己难受，还给哥哥添麻烦。
苍兰点亮手机屏幕，微信里有一条消息，是半个小时前辛南柽刚出门时发来的。
-厨房里有醒酒汤，记得喝。
事实上，她酒醒了大半，也就不需要再喝醒酒汤了。
衣服上残留着浓浓的烤肉烟熏味儿，还一身粘腻。
苍兰拿着干净的衣服进浴室，认认真真洗了一个舒服的澡。
在充满热气的花洒下，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昨天她让叶子不要喝醉了，别忘了正事，到头来喝醉的人是她，忘了正事的也是她。
苍兰走出浴室，用干毛巾揉擦湿漉漉的头发，盯着沾上几滴水珠的手机屏幕咦了一声。
叶子竟然一直没来找她。
她拨通叶子的电话。
“小叶子，你去工作室了吗？还是去希尔顿酒店了？你在哪儿？我马上过来。”
面对苍兰一连串的疑问，那边传来叶子懒洋洋的声音，听动静，她正从被窝里爬起来：“今天我们都不用去工作室，衣服都卖光了，还怎么开店？听我的，兰叶阁歇业三天，顺便给员工放三天假。”她打了个哈欠，“你不用过来，希尔顿酒店离你那儿更近，我去找你。”
一个小时后，叶子开着她的宝贝奔驰停在小区门口。
她坐在驾驶位上，一手啃着手抓饼，一手刷着手机。
坐在豪车里吃手抓饼，这画面相当违和，苍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你就吃这个？”
“半路看见有人卖就下车买了。”叶子咬了一口手抓饼，流下“天底下竟有如此美味食物”的眼泪。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原来的配方。”叶子将手抓饼咀嚼干净了，打动方向盘，才想起昨晚苍兰喝醉酒那档子事，她将信将疑道，“小兰子，你别骗我啊，你当真酒精过敏吗？昨晚可吓死我了。”
苍兰一脸平静，只当昨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慢悠悠道：“当然不是，我根本不会喝酒。”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
苍兰揶揄道：“你酒量那么好，说了，你还不得嘲笑我？”
“咱俩谁跟谁呀，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苍兰摸摸下巴，吐出四个字：“看着挺像。”
叶子被这句话堵到胸口发闷，她捶着胸口：“我现在有点儿后悔带你去希尔顿酒店参加我朋友的婚礼了。”
“别呀，说好的找灵感呢？”
“对啊，说好的找灵感呢。”叶子重复着苍兰的话。
一样的句子，不一样的语调，意思却有微妙的变化。
苍兰揉揉依旧很疼的太阳穴，向车窗外望去，陷入漫长的沉思。
前期有哥哥的鼎力相助，再以她的能力，兰叶阁风风火火拔地而起，最后加上辛南柽高流量的一把火，兰叶阁第一天开业顺风又顺水。
可是兰叶阁能否完全立足于市场，不能永远依靠辛南柽的热度，更需要后期的悉心经营。
先前叶子还未回国时，仅凭苍兰一人，精力实在有限，产品调研并未设计完善，客户的反馈信息也没来得及认真收集整理，兰叶阁的运营存在很大的漏洞。并且仅凭现有的服饰就想让兰叶阁在市场上占据一席之地肯定远远不够。所以兰叶阁需要不断推陈出新，吸引更多顾客的目光。
万事开头难，难就难在，苍兰和叶子的工作室跟其他服装品牌公司不一样。
兰叶阁没有独立的生产地，她们没有聘请打板师，没有聘请样衣工，也没有聘请设计助理，现在工作室就只有苍兰和叶子两个人，事事都需要她们两个亲力亲为。
就像现在，她们两人出门寻找灵感，兰叶阁就没个可以做主的人了。
好在，昨天卖光了衣服，把设计稿交给作坊生产新一批服装还需要点时间。趁着这三天闲暇时间，她们必须加紧寻找灵感，设计出吸引顾客的新款式。
*
错过了九点的早高峰，道路上几乎没有什么私家车，只有公交和出租在飞速行驶。
在众多飞速行驶的车辆中，唯有一辆奔驰格外引人注意。
因为它开得太慢了！
在英国，汽车的驾驶位在右侧，车辆都在马路的左侧通行，但是，在中国，驾驶位在左侧，车辆都在马路的右侧通行。
回国后，叶子还没完全转换过来，她车开得很慢。
叶子以40公里/小时的时速，匀速前进，终于赶在十二点前抵达了希尔顿酒店。
酒店门口停满了一排排豪车，苍兰和叶子下车时，看到有人拖着一家老小从豪车里出来。
亲朋好友大多是有权有势的上层阶级，足以见得今日结婚的这对新人排场很大。
苍兰想起她回国时，只身一人前去参加夏季枫的“婚礼”，西直门天主堂外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更别说豪车了。
这么明显的骗局，她当时竟然没有起一点疑心。
前来参加婚宴的人近百人，苍兰和叶子随人群走进酒店大厅，暖黄色灯光洒满大厅每一个角落，衬得酒店的豪华设施无比高端却又异常温馨。
进入大宴会厅，眼前的一幕堪称美妙绝伦。
因为这并不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小众婚礼，而是一场极尽奢华又完美展示了中华深厚文化底蕴的中式婚礼。
婚礼现场的精心布置给人一种仿若置身于皇家宫廷宴会的错觉。
大宴会厅的屋顶满是一簇簇白色的兰花，白色花丛中七零八落悬挂着黄色的纸灯笼。T形婚礼舞台两旁有两排朱红色的木质雕栏，数十棵一米高，枝干轧曲的木兰树矗立在雕栏两侧，雕栏底部还簇拥着一束束莹白花枝。往前望去，T形舞台右端亭亭玉立着一座朱红色六角凉亭，舞台中央连接着凉亭的是一座古色古香的拱形木桥。
整个婚礼殿堂，如梦似幻。
宾客们纷纷入席，苍兰和叶子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
厅堂内的音乐突然变化，转换为乐曲欢快甜蜜的《笙歌乐七夕》。
这时婚礼司仪站上舞台，熟练地讲着主持词，由于是中式婚礼，司仪的主持词全被古语化了。
音乐再次变化，曲风转换为优美的古风纯音乐。
结婚典礼正式开始。
“礼请，执礼女官，燃喜堂！”司仪高亢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厅。
首先出场的是一位妆容精致的喜娘，她完成一套仪式动作后，慢慢走向一个装着炭火的火盆，然后蹲下身来，柔软纤细的双手在火盆上翩翩舞动。
司仪继续说道：“借来天上火，燃成火一盆，火乃吉祥之物，去除时晦。”
“这是在干什么？”苍兰睁大了眼睛。
“这叫‘燃火盆’。”叶子在一旁解释道：“我们来晚了，错过了不少环节，像这样的中式婚礼，都有固定的流程。第一个流程是‘花轿迎亲’，与古时一样，新郎会带领一队人抬花轿迎亲，一路上锣鼓喧天。第二个流程叫‘却面’，也就是我们熟知的新人向女方双亲奉茶。第三个流程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跨火盆’，跨火盆代表夫妻双方以后的日子蒸蒸日上、红红火火。接着就是‘拜天地’，新人经过拜天地、拜高堂后正式结为夫妻。然后是‘喜宴’，新人换上敬酒服向宾客一一敬酒。最后是‘闹洞房’。不过闹完洞房婚礼仪式并未完全结束，三天后还有一个‘归宁’，又称‘三朝回门’，是指三天后新郎要陪新娘回娘家祭祖。”
苍兰看得入神也听得入神，她扭头侧向叶子：“这方面你懂得挺多呀。”
“还不是Janice，她对中国的三书六礼、凤冠霞帔有着近乎痴迷的热爱，她给我说以后结婚一定要举办一场隆重的中式婚礼。”叶子说道，“也不想想我叶子是谁，Janice说完后，我回头就上google查了。”
叶子又解释道：“每个地方习俗不一样，婚礼流程也有出入，我只是略懂一二。”
苍兰调侃道：“小叶子谦虚了，你这分明叫百科全书一本通。”
就在她们谈论期间，喜娘已经完成了“燃火盆”、“置马鞍”、“燃喜烛”三套动作，新人双方父母也已入座高堂。
喜娘退场后，苍兰轻轻捅了捅叶子，示意叶子看向大厅门口：“新娘子来了。”
只见那身材窈窕的新娘身着白色刺绣秀禾服，头戴金色流苏凤冠，双手持一柄刺绣圆扇半遮面，袅袅娜娜站在大厅门口。
“新娘是你朋友？”苍兰问叶子。
“不是她。”叶子看向站在新娘旁边的新郎，说道：“是他——”
相比于新娘的华贵婚服，新郎的服饰要逊色不少，他只着一套图案简单的秀禾服。
虽是如此，一眼也能看出来，这位新郎仪表不凡。
苍兰心下暗暗道：叶子的朋友果真不一般。
婚礼按照流程顺利进行，不过与西式婚礼不一样的是，新娘先于新郎出场，然后喜娘为新娘梳头，盖上盖头，新郎再入场迎接新娘。当新娘新郎齐肩共同走向舞台中央时，底下的苍兰终于看清了新娘身上那套秀禾服的全貌。
白色的刺绣拖尾秀禾服，以金丝兰花缀边，立体修身，不显臃肿，选用的是优质绸缎面料。绸缎能够很好的撑起裙身固有的形状，缺点也很明显，不透气。离得更近，才能看清秀禾服上的刺绣是一针一线纯手工绣出来的，线与线之间紧密疏实，错落有致，与机器绣出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刺绣能达到如此境界，应该是位从业多年的老手艺人。”苍兰侧头看向叶子。
她竟然又在低头玩手机。
有一说一，苍兰知道叶子向来直来直去，性格豪爽，从不矫揉造作，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现在这种情况，大家的目光都在台上的新娘新郎身上，只有叶子一人在低头玩手机，的确不太尊重婚礼的主人。
“参加朋友的婚礼，好歹抬头看一眼，以表心意吧。”苍兰微蹙着眉，“小叶子，你现在还有心情玩手机，未免太没诚意了。就算不喜欢这种场合，也该考虑考虑兰叶阁的生死存亡啊。”
闻言，叶子就真的抬头看了一眼台上的新娘新郎，也只是一眼。
她把手机支到苍兰眼前，晃了两下：“重要消息，需要紧急回复。”
说完又把视线落回手机屏幕上。
见状苍兰也不好多说什么。
新人双方跨过火盆，拜过天地，开始交换信物时，叶子才收下手机，抬起头来。
台上的新郎新娘面对面深深一鞠躬后，新郎从伴郎手中的木盘里取出一只浅青色的玉镯，轻轻戴到新娘的左手手腕上，然后新娘也从伴娘手中的木盘里取出一块浅青色的圆形玉佩，慢慢挂到新郎脖子上。
选择玉佩作为定情信物，不由得让人想起一句古语：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的确有意思。
苍兰敲敲脑袋，突然灵光一闪：“我好像有点思绪了。”
她轻轻拍了拍叶子的肩：“小叶子，重头戏看完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她急着想离开，是担心自己抓不住脑子里那些忽闪而过的灵感，或许一个转身，脑海里绘制好的图像就会立刻变得模糊起来。
“不要急，喜宴还没吃呢。”叶子说道，“来都来了，不吃白不吃。”
酒店布置好筵席，叶子也不顾同桌宾客异样的眼光，毫不客气地大块朵颐起来。
而此时，新郎新娘已经换上了敬酒服正在向来宾一一敬酒。
当新郎新娘来到叶子和苍兰这桌时，新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新郎盯着叶子看了许久，暗哑道：“叶子，真的是你，我以为你不会来。”
“意外吗？”叶子端起酒杯站起来。
新郎握紧酒杯，却并未敬酒，他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他颤声道：“你变了好多，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大喜日子何必哭丧着脸呢，你说，是不是，谷驰？”叶子用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新郎的杯沿，余光瞥了一眼新郎身旁貌美的新娘，淡声道，“新婚快乐。”
没给谷驰任何回话的余地，叶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高傲落座。
可能在这一桌停留的时间远比上一桌要长，谷驰将呼之欲出的情感尽数按捺下去，他用力挤出一个微笑：“谢谢你能来。”
酒宴结束后，与新郎新娘关系好的朋友吵吵嚷嚷着要去闹洞房，苍兰和叶子没去凑热闹，送完贺礼便匆匆离去了。
叶子依旧开得很慢，拦在后面的车辆不停按着喇叭，霎时鸣笛声响成一片。好几个性子急的司机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抢道开到了她们前面。
通常这个时候，叶子都会摇下车窗直接怼回去，今天她却一反常态，仍然镇定地开着车。
“新郎是你什么人？”苍兰突然问道。
“高中同学罢了。”叶子撇撇嘴，“我们不熟。”
听新郎那话，可并不像不熟的样子。
叶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道：“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苍兰看了她一眼，没多问，从大挎包里拿出iPad，点开绘图软件：“收获倒是挺多的。”
她抽出iPad旁边的触碰笔，支着脑袋：“兰花、火盆、玉佩……”然后认真画起来。
叶子道：“想不到你喜欢用这个软件，我落伍了，还是习惯用电脑。”
苍兰边画边说：“有时候灵感来了，身边没有纸笔没有电脑，画在iPad是最快的，还不脏手。”
奔驰的稳定性极好，苍兰坐在车上，攥紧触碰笔，刷刷两下，画出一幅婚服效果图。
头顶的交通信号灯由绿变红，叶子刹住车，苍兰便把iPad举到叶子眼前：“画好了。”
“小兰子，我就是佩服你这一点，说干就干，从不拖泥带水。”
叶子转过头来，盯着iPad，硬生生怔了两秒。
广袖红色嫁衣，像是用几条宽大红纱布拼接而成的。飘飘长裙似燃烧的火焰，裙摆上绣有凤凰和牡丹的图案，腰间却突兀地挂了一块圆形玉佩。这幅效果图富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独具创意，却又抽象无比。
“呃……你确定普通人会选择穿这样的婚纱？”叶子说道：“小兰子，我们的品牌需要流入市场，你设计的这套婚服更像是供人欣赏的艺术品。”
“思想不要太局限。”苍兰反驳，“设计本身就是艺术，我们就是艺术家。”
“说的也是，在英国比赛那会儿我就看出你的天赋了。”
叶子仔细打量着这幅婚服效果图：“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滴滴——
身后传来刺耳的喇叭声，叶子才发现已经是绿灯了，她踩下油门：“对了，明天Starky有一场春夏新品发布会。”
听到Starky这个名字，苍兰的心脏倏地一下收紧了。
叶子缓慢加速：“据说压轴出场的高定礼服是一款西式婚纱，极为漂亮。我们明天过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叶子腾出一只手，指着iPad上面画好的效果图：“给它增添点儿灵魂。”
苍兰并不想在品牌会上遇见夏季枫，她轻声道：“我们没有通行证，进入会场的话，恐怕有点困难。”
“怕什么，不就两张邀请函吗？我分分钟就能搞到。”叶子满脸自信，说完立马拨通了一个电话，“喂，老刘啊，明天我要去参加Starky的品牌发布会，给我弄两张邀请函，对，今晚就给我。”
叶子利索挂断电话，对苍兰说道：“你看，就这么简单的事儿。”
能参加Straky的品牌发布会，实属难得的好机会。夏季枫身为starky的总经理，也不一定非得出席发布会。万一遇上他，直接戴上口罩，藏起来不让他看见就好了。
公事公办，私事放后，苍兰最终选择妥协：“好，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