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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遇匪 ...


  •   万万没想到,北京城里的匪徒竟有这么多!
      这是曲蕊儿离家出走之后的肺腑心声。
      流着泪背着包袱的曲蕊儿好不容易从自家的院墙里翻出来,在街上一边泪眼朦胧,一边自怨自艾,越发觉得自已可怜,游游荡荡的不知走了多久,等感觉肚子饿的时候发觉天擦黑了,曲蕊儿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胡同里努力分辨东西南北,想找个地方吃些东西休息一下,还没想出头绪只觉得眼前一晃,忽的被人狠推了一把,一下子没有站稳跪在了地上,等她重新站起身才发现包袱不见了,她甚至没看清撞他的人的脸。
      曲蕊儿原本就哭得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懵了,还没回过神来一群半大的孩子又奔跑着冲了过来,她像一只误入狼崽群的羊被推搡在地,先是鞋子被抢,然后手上的镂花翡翠银镯被两个孩子扯着胳膊硬摘了去,还没等她喊出声,只觉耳尖一痛,拿手一摸满手掌的血,等两三个胆大的还想扯去她外袍的时候,她反应过来,一边尖叫一边拼命的厮打起来,远处传来急促哨声,那几个孩子看抢衣无望撒腿跑掉了。
      等身着黑色警服的两个警察赶来时,曲蕊儿已经慌乱得说不出话来,警察正准备询问,曲湍桥像一颗炮弹似的冲了过来。
      “姐!”他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惊恐。
      “湍桥!”曲蕊儿这次哭得无限委屈。
      曲湍桥利索的脱下自已的外套披在了曲蕊儿身上,他捧着曲蕊儿的脸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没事没事,耳朵破了一点,脸上没伤。”
      他又摸索了一遍曲蕊儿的头,“头可有受伤?”
      曲蕊儿摇头。
      “身上呢?哪儿伤着了?”
      曲蕊儿再摇头。
      曲湍桥明显松了口气,刚才找到巷口的时候被她的狼狈样唬了一跳,还好只是被抢了东西,人无大碍。
      这时站在一边的警察问,“你俩哪儿的人?叫啥名儿?聊得差不多了吧,跟我们回警局一趟。”
      曲湍桥正准备开口,陈副官带着冯彪赶了过来,远远的便打招呼,“哎哟老肖,今儿是你执勤啊。”
      被叫老肖的警察明显和陈副官十分熟络,言语神情立刻热络起来,“嗨陈老弟,你咋也来了?这位是?”
      此时看向曲蕊儿的神色已明显恭敬了很多。
      陈副官一笑,拉着老肖低声说了几句,老肖立刻了然,笑嘻嘻的拍了拍陈副官的肩,“我可谁都没见着。”
      一摆手喊道,“小顺,走,咱去东民巷看看。”
      两警察迈开腿一会儿就出了胡同。

      曲湍桥起身摘下冯彪的帽子戴在了曲蕊儿头上,护住整个头脸,然后俯身将她抱了起来,陈副官已将车停在巷口,不过半小时的功夫就回到了曲府。
      再见到曲父的时候,他已没了当初怒气冲冲摔门而去的戾气,看着流了半脸血狼狈不堪的女儿,曲父一时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一边给曲蕊儿的耳朵上药,一边絮絮叨叨的啰嗦,全然没有了平时领兵时纵横捭阖的气度。
      “……我承认下午的时候我说话太重了,当时说让你禁足十天,那也就是气头上说说,你咋能当真了,你爹我啥时候关过你那么长时间?……“
      “……就算是我下午太过严厉,那不也是你说话太难听了吗?哪有为人子女张口闭口就指责自已爹色令智晕,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的子女敢这么干?难不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这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自打你娘走了后,我是天天小心翼翼的把你捧在手心儿里,看得比我自个儿的眼珠子还宝贝,就怕你受委屈,你倒好,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你晓得现在的世道有多乱?你一个穿衣戴银的小闺女就这么明晃晃的走在背巷子里,多危险哪!你知不知道找不着你的时候,我都快急死了!好闺女你就消停点,让你爹多活几日成不?……”
      曲父话未说话,曲蕊儿已一把抱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上哭得稀里哗啦,“爸,是我错了,我太任性,我不懂事,我离家出走让你担心,但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我害怕等将来她给你生个儿子,你就不在意我了……我,到那会儿我就没娘没爸,成了一个可怜的孤儿了……”
      曲父失笑,“说啥傻话,别说她生不出儿子,就算能,这辈子你爹最疼最爱最搁在心里的,永远都是你!任是谁也翻不过你去!”
      曲父扶住曲蕊儿,给她擦泪,“你放心,你爹这辈子最疼爱的孩子就只有你一个,管他将来十个八个,是儿子还是闺女,永远在我心尖尖上的,只有你,你信不?”
      曲蕊儿抽抽噎噎,“真的?”
      曲父拍胸腹保证,“真的!”
      曲蕊儿想了想,“其实我也知道是真的,我心里最清楚,你最疼我了。”
      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可我真不是个好女儿,天天不是让你生气就是让你担心,爸,我保证,以后我一定听话懂事,不让你再操心了!你就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曲父眼圈红了,抱着女儿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似乎自已怀里的还是当初那个五、六岁的女娃娃。
      “我早就不生气了,知道你跑出府去,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得把你找回来,这北京城你人生地不熟的,要是真丢了,我也不用活了,你说你爹这么拼命的活着是为了啥?还不就是想给你、想给咱曲家挣一个好日子吗?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牵挂的人,你要是没了,我也就真没有奔头了,蕊儿啊,你爹的这份心,你可得记好了,你好好的,爹才能好好的,咱曲家也就有将来了,可记住了?“
      曲蕊儿重重的点头,“嗯,我记住了爸。“

      “你说啥?“
      曲蕊儿嘴里塞着两颗葡萄,像一只白嫩的松鼠,此刻正睁着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惊愕的看着曲湍桥。
      “没想到吧,我当时也被吓了一跳。“曲湍桥给嘴里丢了颗葡萄,”我跟着仰哥去给叔说的时候,二姨太也在,叔立刻就让咱府的所有人倾巢出动去寻你,我还没走出房门呢,叔反手就打了二姨太两记耳光,那力气大的,二姨太的嘴都出血了。“
      曲湍桥嘴里的仰哥,就是陈副官,全名叫陈仰。
      “后来呢?“曲蕊儿追问。
      “后来我也不知道啊,只着急忙慌的出来寻你了,谁管她呀。“曲湍桥说得理直气壮。
      “我离家出走,我爸为啥要打她?“曲蕊儿摸不着头脑。
      “我估摸啊,可能是叔不让她出来见你,结果咱进院的时候,她偏偏就来了,还给你又是行礼又是示威的,这才让你起了离家出走的心,八成是因为这个吧。”曲湍桥揣测。
      曲蕊儿一阵沉默,她也承认那天跟父亲吵架确实是借题发挥,无非就是看到新来了个姨太太心里不舒服,可她也确实没想过自已的行为会牵连了对方,一时不知道是该暗喜还是该愧疚。
      曲湍桥瞅了瞅曲蕊儿,揶揄道,“就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是不是拿不定主意以后要怎么对那位姨太太?“
      曲蕊儿点头,“是有点不确定。”
      “那就等见着了再说,想理就理,不想理就当她是只猫啊狗啊耗子啊啥的,反正不过是个姨太太,整不出啥花来,何况,还有我盯着呢,她要是敢对你起啥歪心思,我让她见识见识啥叫厉害!”曲湍桥哼着鼻子说道。
      曲蕊儿笑了,自从有了这个弟弟,她好像也真的底气更足了。
      姐弟二人正说着话,新来的佣人映霞抱着一个食盒进了水榭,对斜坐在美人靠上的曲蕊儿说,“蕊小姐,春婶刚进了府,说是给您带了山雀干,问您要不要尝尝。”说着,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不急,我这会儿不吃,春婶可在厢房?“曲蕊儿摆摆手制止了映霞开食盒,弯腰去捞椅下的鞋。
      “是,我来的时候春婶正在收拾铺盖。”映霞俯身取出鞋子给曲蕊儿穿上,又顺手捋平了曲蕊儿卷起来的裤脚。
      “我去看看春婶。”虽说不过数天没见,曲蕊儿还是很想早一点见到春婶,春婶是曲蕊儿的乳娘,也是为数不多的从小陪伴着曲蕊儿的老人手,陪着她从安庆老家一路随军至今,在曲蕊儿心里已然是亲人。
      “那我去找仰哥。”曲湍桥擦擦手也起身出了水榭。
      姐弟二人一同离开水榭,穿过侧门进了主院,随后一北一南各自找人去了。
      虽说这个宅子初来时觉得很是一般,但果如陈副官所说,住进来才发觉这里的好处,宅子东侧居然有一座足超过主院两倍大小的园子,假石奇山,花草香树,曲水鱼池应有尽有,宅子的原主人很有巧思,利用空间、草木、亭台和流水精妙布局,主路辅路交错而建,三步一景很是雅致,曲蕊儿足足用了几天功夫才将园子的整体布局了熟,园里布有一大两小三座亭子,其中一座湖心亭最得曲蕊儿喜爱,还特意给它命名“云梦泽“。
      刚进主院,甫一迈出游廊便看到静立而待的贺姨娘,曲蕊儿浑身的汗毛立刻便像炸开了似的警觉起来。
      “你又想干嘛?”
      “蕊小姐误会了,曼仪只是心内惭愧,想给您道声对不住。”说罢,竟真的给曲蕊儿屈膝行了一礼。
      曲蕊儿瞪着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十分纳闷,她道的哪门子歉?想要问个清楚又有点抹不开面子。
      贺曼仪倒是毫不拖泥带水,行完礼便告辞离开,留下曲蕊儿一头雾水。
      心里纳闷归纳闷,曲蕊儿脚下却也没停,一路直奔西厢房而去,三步两步便跨进了门,春婶正弯腰整理东西,猛的被曲蕊儿一个熊抱唬了一跳。
      “春婶,你可算是来了,可想死我了,这边的厨子做饭难吃死了,我都饿瘦了。“曲蕊儿在春婶怀里连声撒娇。
      春婶红了眼眶笑着,轻抚着她的后背,“可不么,这才几天不见,可怜见的背都薄了……我们蕊小姐想吃什么,我今晚就给你做。“
      看着这个几乎是从生下来就一直抱在怀里陪着她长大的孩子,春婶满心满眼都是疼爱,春婶自已原是有孩子的,可半岁上发了痢疾,不足半月便夭折了,偏丈夫是个混账不顾家的,前嘴斥责春婶连个孩子都看顾不了,后脚便拿着仅有的积蓄去赌钱,赌到最后输红了眼将春婶也抵了出去,丧子之痛还在撕心裂肺,来讨人的债主便上了门,春婶心下悲凉深觉活着无望转头就想投河,恰巧被前往庄子休养的陈老夫人撞见,便替她付了债主银钱。这陈老夫人便是曲蕊儿的外祖母,老人家心善见不得这活人寻短见,虽说在乡下这种事也并不是个例,如今这年月凄苦捱难的人太多了,太多的人都是在熬着日月,能活到哪天谁也说不清楚,但听说来的惨状和亲眼目睹终究是隔着一层,陈老夫人不忍看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消失在眼前,忽然记起自家女儿前阵还说身边缺两个踏实放心的可用之人,当下一琢磨便附上口信将春婶送到了曲府,让曲蕊儿母亲斟酌着是否用她。
      也当真是缘份,春婶起初到曲府并不是以乳娘的身份,而是在内宅做洒扫的粗活,因其娘家原是开点心铺子的,一手极好的点心手艺,于是也负责内宅的各式点心制作。说来也巧,有次房里错不开人手,让春婶进屋帮忙整理换季被褥和衣物,由此见着了哇哇直哭的曲蕊儿,曲蕊儿当时尚不足半岁,母亲奶水不足,便雇了两个乳娘,偏曲蕊儿怎么都不爱吃乳娘的奶水,瘦得像小猴儿似的,看到和自已孩子差不多大的曲蕊儿,春婶疼爱之心升腾,将将抱起这奶娃娃,她探着小脑袋就往春婶的胸脯上拱,春婶从少女时期起就体格健壮,生下孩子后更是奶水充沛,孩子夭折后的悲痛似乎让奶水消退了些,此刻抱着曲蕊儿怜爱之情溢满胸腑,不由自主的就想哺给曲蕊儿,旁边的乳娘正想喝斥却被曲蕊儿母亲给拦住了。
      曲蕊儿不喜那两个乳娘的奶,却像是小牛犊似的贪恋春婶的奶水,一气儿吃得肚皮鼓鼓才心满意足的睡着了,曲蕊儿母亲十分惊喜,至此便留了春婶在房内做了乳娘,许是进了内宅后吃食上丰盈许多,也许是曲蕊儿让春婶无处安放的母爱有了着落,不足几日春婶原本已有些消退的奶水又日益充沛起来,而曲蕊儿也慢慢的从一个小瘦猴长得白白嫩嫩喜气迎人,十分惹人疼爱。
      至此,春婶便在内宅留了下来,一心一意做了曲蕊儿的乳母,这一晃眼就过去了十几年。
      “那雀干可吃了?那是全儿在后山上捉的,我仔仔细细洗了又炸的,以后在这北京城怕是不好吃着了。”
      春婶口中的全儿,叫刘全安,是春婶娘家兄弟的小儿子,长曲蕊儿两岁,前几年跟着回家探亲的春婶来投奔曲父,想谋个差使,后被曲父安排给了杨会计当学徒,打算过几年杨会计告老还乡的时候由他把帐房接过去。
      “还没来得及呢,一会儿回去就吃,这小麻雀个头小做起来麻烦,以后我不吃了!以后只有我特别想吃你做的饭的时候你再做,剩下时间都歇着!我就吃大厨房。”
      破天荒的,曲蕊儿开始心疼起春婶来。
      “那可不成,人闲着就生事儿,我琢磨着还是在这边搭个小厨房,专门给你做好吃的!”春婶笑着拒绝,她最喜欢看曲蕊儿像小猪似吃饭的模样,总也看不够。
      正说着话,碧桃跑了进来,递给曲蕊儿一份电报。
      舒卫缇要来了。
      曲蕊儿一蹦三尺高,开心极了:“太好了春婶,舒先生也要来北京了!我最喜欢的人都来北京了!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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