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 前尘》桃茉莉

43、被囚

　　“你说完了？我母亲还在家，我得回去了。“吴谨冷冷说罢，行礼欲离开。
　　“你不要拿你母亲来压我，她严锦蕙就算到死也是我吴家的人，想和离？这辈子都别想！“
　　吴文轩走近，语气放缓，“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嫡子，你那两个妹妹总越不过你去，将来这偌大的家业总是要给你的，你且听父亲一句劝，那个曲蕊儿与你不合适，这场仗过后他曲国恩就是吴家的阶下囚，你娶他女儿做什么！到时要去牢里探监吗？“
　　吴谨怒目而视，“你们那些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管不着，曲蕊儿是我心之所向，我此生非她不娶，她父亲胜也好败也罢，曲蕊儿我是娶定了！还有，你若敢伤她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吴谨几步说完推门便出，当面打中一人，那人捂着鼻子哎哟，竟是刘副官，吴谨霍然回头，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已父亲，眼中满是震惊。
　　父亲却笑，“知道我为何说这场仗他们必败？他们驻军、行军、作战详略和所有的预警备案我都一清二楚，知已知彼也，你说谁赢谁输？”
　　吴谨愤怒至极，抬脚便走。
　　“你出不了这院子，”吴父道，“既然都知晓了，我难道要放你回去通知曲国恩不成？你且安心住下，等尘埃落定再回去见你母亲吧。“
　　他挥挥手，几人上前将吴谨推至屋内，全然不顾吴谨破口大骂。
　　“把门给我守好，不许饿着渴着，他要什么都给，只要不出这屋子。”吴父悠然叮嘱。
　　十几分钟后，一队人从吴父处离开，直扑吴谨和母亲住处。
　　所有仆人被捆绑在院内，严锦蕙目?欲裂，“你们要做什么？！恒之呢？你们把恒之怎么了？”
　　一人上前行礼，态度很是恭谨，“回夫人，小的吴岷，老爷和少爷昨天彻夜长谈，少爷想必是体谅了老爷，想要留在府里住些时日，老爷特命小的给您送个口信，让您不要着急，过几日少爷自然就回来了，这几天让您府上的人也都歇歇，我们来当班伺候就成。”
　　说着上前两个身壮面丰的丫头，半搀半架着将严锦蕙拉进房去，吴岷挥手让人将所有下人关进角房，“看好了，定时送些食水不要饿死人，咱们就辛苦这几日，过几天大家回去领赏。”
　　所有人积极响应。
　　门房处回，“岷哥，曲蕊儿来了。”
　　吴岷笑，整了整衣服，“咱等的就是她！你看着她们，我去。”
　　看到惨白着脸的曲蕊儿，吴岷躬身回道，“少爷这几日不在家中，不知曲小姐可有话要留？ “
　　曲蕊儿走后，他直起身子吩咐，“去给爷搬张桌子，再买只酱鸡来，酒就不要了，味儿太冲……我就在门房好好候着，且等着这曲蕊儿再上门。”
　　曲蕊儿又一次登门，吴岷擦干净嘴角和手指，恭敬的迎出。
　　这次曲蕊儿明显神色恍惚，她放下身段哀求道，“我找他确实有急事，你若知道什么还请务必告知，拜托了。“
　　他心里冷笑，面上却装作犹疑不定，“少爷他……应是去了老爷那边……走时很急，好像还拿着好几张地图……“

　　门栓轻响，吴谨一个箭步迈到门后，一个人影闪进来。
　　“小满？”来人是吴府管家的小儿子，俩人幼时常在一起玩。
　　“少爷！”小满回身掩上门，小声说，“仗已经打了三日了，今日他们全被调去了涿州，我刚才偷了钥匙，你快走。”
　　吴谨道谢正要出门，又被小满拉住，“还有件事，我听吴岷说他们前几日用了个‘离间计’，和一个叫曲蕊儿的有关……”
　　“你说什么？！”
　　“吴岷说他扮做你家门房，给曲蕊儿说你拿着行军地图来找老爷……“话未说完，吴谨已夺门而出。
　　他一路奔到曲府，直闯后院，映霞看到他，还未开口泪先流，“吴少爷，你怎么才来！小姐带着飞翔去涿州了！“
　　吴谨扭头便走。
　　等他开着从严府借来的汽车赶到涿州时，这场战役已经结束，他去了司令部，那里纷乱无比却空无一人，他又往回赶，也许曲蕊儿已随着逃逸的军队回到了北京城。
　　人群中他撞到了云飞翔。
　　他跳下车大喊，“飞翔！蕊儿呢？蕊儿在哪儿？”
　　云飞翔冲过来，恶狠狠的挥拳，“你这个叛徒！你害死了我师傅！你还有脸找我家小姐！”
　　他不反抗，只一味问，“蕊儿在哪儿？”
　　云飞翔气喘着起身，啐道，“小姐在周庄，你最好别去！她不愿见你！”
　　周庄，我要去找她。他这么想着，晕倒在地。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撑起身体一瘸一拐的爬上汽车，赶到周庄，找到刘婶家的时候，他想，我可以见到蕊儿了，我要告诉她，我从未骗她。
　　他的出现惊吓到了刘婶，他用流着血的嘴问，曲蕊儿在哪儿？
　　刘婶指了指南屋，“……她之前在那儿。”
　　他跑到南屋，只一眼就发现空无一人。
　　刘婶站在门外不敢进来，哆嗦着声音说，“……她死了，自尽的……后面和他一起的人回来了就把她带走了……就在那床上……“
　　他仿佛不明白似的问，“……死了？为什么会死？“
　　“……听说他父亲被俘，弟弟也死在了战场上……可能，受不了吧……唉，那丫头可真狠心，手腕子都快被割断了……作孽哟，一尸两命啊……”
　　他死死的盯住刘婶，“……一尸两命？”
　　“是啊，那姑娘还怀着身孕呢……“

　　一场战争，流兵总是不缺的，他们趁着混乱打家劫舍，无所不用其极。
　　等流兵闯进这间屋子时，惊愕发现一个被打得不像人形的男人正一动不动的跪在床边，他双手盘抱着趴在那里，像抱着最心爱的人。
　　他以为这人死了，便用枪口戳了戳。
　　那人动了一下。
　　“装什么死！把钱拿出来！”士兵喝道。
　　吴谨慢慢回头，是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嘴上一圈绒毛。
　　他起身，慢慢走近，眼底如两团鬼火，士兵端着枪惊惶后退，“站住！再走我开枪了！”
　　他仰起头笑，笑出了眼泪。
　　到头来还是场梦。
　　他爱的人那么骄纵和恣意，他爱她身上像阳光一样蓬勃的浓郁，爱她极致的热切和赤诚。
　　可这阳光熄灭了，带着对他的恨意，带着……他们的孩子。
　　笑声凄厉无比，士兵更加惊惧，以为面前这人疯了。
　　他忽纵身去夺那把枪，争夺中枪响。
　　有血从前胸溢出，他看着士兵，轻笑，“多谢。”
　　脸上神情释然。士兵怪叫着扔掉枪夺路而逃。
　　“……这就对了……这才对……”
　　他坚难挪至床边，俯身去摸床上那一大片氤氲的血迹，胸前的热血砸在床面上，洇成一团。
　　“你是恨我的吧？”
　　“我从未骗你……”
　　“你走慢些，等我……”
　　他又咳了几声，最终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