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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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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擦黑时,吴谨送曲蕊儿回了医院,怕引起曲父和曲湍桥的不快,吴谨看着曲蕊儿进了医院大门便回去了,这让曲蕊儿既心疼又惆怅,她和谨哥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获得家人认可呢?
曲蕊儿神色如常回到病房,曲湍桥才算放下一颗心,中午看着曲蕊儿仓皇悲愤夺门而出,让他很是担忧了一阵。
“你可算回来了。”曲湍桥指指饭盒抱怨道,“再不回来我就饿死了!”
云飞翔十分委屈,“师傅,我说让您先吃您不愿意啊,非要等蕊小姐一起才肯吃晚饭,这会儿喊叫饿,让蕊小姐听着好像我大逆不道一样。“
曲蕊儿心情极好,赔笑道,“这不回来了吗?咱们马上吃饭啊。“她洗完手擦干,这才过来打开饭盒,用手探了一下,还是温的,便将饭菜 一一端出,放在搁板上,姐弟二人对坐开始吃饭。
“姐,你中午那会没头苍蝇似的打出门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同学让我帮忙的一件事我给忘了,刚才赶去补上了,没事,不重要,好好吃饭。“
“哦。“
幸亏回来的路上曲蕊儿已想好了托辞,不然曲湍桥这关怕是不好过。
我可真命苦,既要躲着爹又要防着弟弟,谨哥哥这么好,他俩怎么就不喜欢呢?曲蕊儿心中哀叹。
晚上一进门,碧桃就迎上前伺候她洗脸掸尘,前几日曲父出事前映霞便告假回了抚顺老家,她要将祖父的灵位供奉于宗祠之内,这几日便是碧桃侍候她一应起居,若是以往碧桃早不知跑哪里玩去了,这几日晓得家里出了事,倒是老老实实的履行起职责来。
曲蕊儿喝了口茶问,“前几天我在医院的时候是不是有人给我送了几封信?“
“是啊,您没看吗?”碧桃一脸无辜。
曲蕊儿无奈,“我去哪儿看?你也没给我说啊!“
碧桃大惊失色,“啊?我没给您说?我怎么忘了给您说了?!”
曲蕊儿仰天长叹,“信呢?”
碧桃几步跑过去,“在这儿小姐,我都放您书桌上了。“
曲蕊儿一把接过,作势要打,自知理亏的碧桃没口子讨饶,“我错了小姐我错了,我把信拿回来就放到您桌上,想着晚上告诉您,没成想您每天都回来得那么晚,我……就忘了。“
曲蕊儿原也只是想吓唬她,哼了一声,让她去把Doreen抱来,碧桃忙不迭的跑了。
前几天曲蕊儿都是很晚才回来,房间里本就不甚明亮,加之照顾病人身心俱疲,曲蕊儿都是洗漱后倒头就睡,从未留意过书桌上还有几封书信,因此竟是错过了。
这会儿曲蕊儿才坐在那里抱着Doreen慢慢读信,读着读着,想起下午在吴谨房里的亲吻,曲蕊儿满心欢喜,掩着面偷偷笑了,一见钟情的心上人竟也钟情于自已,人世间最美好的事不过如此了吧。
第二日起床,曲蕊儿不急着去医院,昨天回来的时候曲湍桥一再叮嘱,说他已无事,让她今天在家好好休息,曲蕊儿盘算了一下,打算上午在家复习功课,下午再去医院,曲湍桥的伤恢复得还不错,照这样下去,她过几天就可以去正常上课了。
刚吃完早饭,门房送来了信,是舒婉的,舒婉说她得知了消息,很是担忧曲父和曲湍桥的伤势,还让曲蕊儿莫要过于忧心,她相信曲父和曲湍桥定能平安顺遂,逢凶化吉。
末了,舒婉写道,蕊儿,初十的行程已不可更改,我知因着此事你已不会与我同行,可我亦有不得不去的缘由,此番只能我先启程,日后我在法兰西等你,望你能早日抵达,你可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
俩人之前约定她们要在法兰西继续读书,上完了大学还要读研究生,她们要做真正有价值有责任的人。
可如今,曲蕊儿知道自已应是不会踏足那片土地的了。想起舒婉,曲蕊儿很是怅然,她与自已最亲密的好友就要天涯相隔了,最爱的人和最在乎的朋友,果真是不可兼得的吗?
曲蕊儿给舒婉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先是细述了曲湍桥的伤势,并说他目前已稳定,只待时日调养,然后说自已和弟弟确实无法出行,却避开了将来是否会赶赴法兰西的话题,她祝福舒婉能够在法兰西完成自已的愿望,并且坚信未来的舒婉定是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女学者。
写完了信,曲蕊儿让碧桃去给门房寄出,自已则去了西院,贺曼仪见她来,不出意外的早已准备了她喜欢的燕窝,两人边吃边聊。
“这次吓着了吧?”贺曼仪问。
“嗯,真是吓坏了,不过我知道湍桥死不了。“
“这么确定?”
“我也奇怪,明明中了三枪,就连医生都说只能尽力,但我就是觉得他死不了,然后他就真的没事,你说神不神奇?还有,湍桥在里面抢救的时候我在手术室外面祷告,没有出声,就是在心里祷告,可湍桥却听到了!简直不可思议!”
曲蕊儿现在说起来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当初曲湍桥刚醒来就抱怨,说他在里面被大夫折腾,曲蕊儿就在他耳边不停的祷告,声音大得吵得他睡不着,他想让她停一停却开不了口,后来听着她一边祈祷一边哭便又开始心疼,想劝她别哭,说自已没死不要难过,再说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可还是开不了口,再一着急就醒来了。
曲蕊儿不信,曲湍桥便将她祷告的内容一字不差的复述了出来,惊得曲蕊儿起了一身白毛汗。
贺曼仪听得呆了,“确实很不一般,你俩明明没有血缘,彼此却有心念感知,这点很让人费解……或许真有神仙,她怜你心善虔诚,听着了你的心声,便成全了你的愿望。”
“也许呢。“曲蕊儿点头。
两人认真探讨了一会儿神仙罗汉,便又说起了这次遇袭,贺曼仪道,“我先声明,这次的事情绝对与我、和我们无关。“
曲蕊儿瞪她一眼,她周围都是什么神人,一个是她主动怀疑,一个是生怕她怀疑,“我知道不是你,我爸和我弟出事对你又没有什么好处。”
贺曼仪鼓掌赞许,“恭喜蕊小姐,你终于学会用大人的思维看待问题了。”
“接受夸奖,快说。”
“行,继续,明安查了几天,这次可不止老爷遇袭,除老爷外还有五人,三天内共六人遇袭,死伤各三人,加上随从伤亡,死七人,伤11人。”
“什么?!”曲蕊儿震惊了。“这么多人?那为何报纸上只有我父亲的事,其余的都没有报道?”
“因为你父亲是一系列刺杀案件的第一例,意料之外被报纸刊出,剩下的都被封锁了消息,你自然看不到。”
曲蕊儿还是不敢相信,她原以为父亲只是个例,没想到居然是系列刺杀。
“他们为什么要刺杀我父亲他们?原因呢?还有他们是谁?是哪些人?“曲蕊儿的问题太多了。
“8月19日的报纸你可还记得?”
曲蕊儿点头,她怎么会不记得,报上曝光了现政府与日本的暗地交易,让总理脸面尽失,父亲因此还摔了早餐。
“这次遇袭的除了报上出现的四人外,还有你父亲和另一个同僚。”
曲蕊儿一下就明白了,这八成是哪个爱国团体计划的刺杀行动。
曲蕊儿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一向倾慕书本里品性高洁的爱国志士形象,却没曾想,自已竟是那些爱国志士痛恨的奸臣的家眷。
她苦涩的问,“那些,都是什么人?”
“爱国学生……有本地的,也有广州过来的……一些是军校的,一些是普通大学的,但都是学生……“顿了顿,她道,”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没超过22岁……这次他们一共有23人,死了21个,还有两个重伤,明安打听消息的时候还在医院抢救,不知现在如何了……“
曲蕊儿忽的掩面流泪,她不知自已是怎么了,为什么要为伤害父亲和弟弟的人痛哭,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已的情绪,那些还都是些青年啊,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孩子,却在最美好的年华魂归在这片自已热爱的土地上,甚至没有留下姓名。
曲蕊儿的泪怎么也止不住,贺曼仪用帕子给她擦,自已也红着眼眶,“这不是你的错,蕊儿,不要自责……“
曲蕊儿趴在贺曼仪怀里放声痛哭,贺曼仪摸着她的头发无声陪伴。
午饭是在贺曼仪房里吃的,都是曲蕊儿最爱的菜,可她却胃口全无。
“是政府不让登报吗?”曲蕊儿端着碗问。
“是,你父亲一人出事,坊间还可以多方猜测,可若事情全部曝光,民众第一时间就会明白这是场爱国刺杀,对政府而言,这种舆论的压力怕是很难承受。”
曲蕊儿点头,再未说话。
她知道,就如同许多个历史上的现实一般,这一场无人知晓的爱国行动将就此消弭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她感受到了一种虚无感,什么是值得的,什么又是永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