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遇袭 ...
-
回去的路上,曲蕊儿几乎是偷笑了一路。
去时的惶恐和仓皇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希望的喜悦和与心上人心意相通的幸福。
“映霞,吴谨说他定有法子不让我走!我现在真是太高兴了!“
映霞被她聒噪得头疼不已,却又真心为自家小姐的幸福而开心。但愿吴少爷真有神通,能扭转乾坤才好,映霞在心里暗暗祷告。
神通很快就发生了,却并非是所有人想要的结果。
十月初一,曲国恩一行在距离京郊军官学校约五里外遇袭,同行的三人两伤一亡,死者是军官学校一名叫王猛的教官,当天搭乘校长专驾回京办事,司机刘副官右臂中枪,曲校长轻微擦伤,伤势最严重的是曲湍桥,后背和腹部中枪,被送医院时已昏迷不醒。
曲蕊儿得知消息时还在学校上课,被Miss陈领出教室时还一头雾水,出了校门见到陈副官才发觉不对,陈副官脸色铁青,一见到曲蕊儿便道,“蕊小姐,您先上车,咱们边走边说。”
“怎么了?”甫一坐定,曲蕊儿迫不及待问。
“刚才校长在离校后的路上遇袭……你别担心,校长没事,湍桥受伤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校长原不想告诉你怕你担心,又怕……这才让我来接你过去。“
曲蕊儿骇然,要是她理解的不错,父亲是怕曲湍桥没抢救过来,连最后一面也没法见到,这才让刘副官来接她。
“他现在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曲蕊儿问,异常冷静,但说出口的声音却分外陌生,完全不像她自已的。
“送到医院时已深度昏迷,医生说……尽力而为,不过那是北京城里最好的教会医院,湍桥一定能救回来。“陈副官像给曲蕊儿打气,又像是给自已打气。
“早上校长出门时我眼皮就一直跳,当时我还跟湍桥说,我跟刘副官换班,今天我去开车,可湍桥不让,说是有他在让我不要担心……要是我今天也在,湍桥肯定不会受这么重的伤!“陈副官没忍住恶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方向盘上,肩膀起起伏伏,他和曲湍桥关系一向很好,两人没事总往一块凑,曲湍桥也总爱仰哥长仰哥短的叫,今天看到曲湍桥人事不知的样子,陈仰只觉眼前一黑,想杀人的心怎么也按不住,可当时突袭的三人已全被曲父和曲湍桥击毙,他想杀也无人可杀。
曲蕊儿却又极为冷静的问道,“你来的时候人还活着吗?“
“活着。“
“那就好,开快点,开到最快!湍桥肯定能扛过去,他肯定没事!“曲蕊儿再没说话,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发白的手指紧紧攥住了窗框。
“爸!“曲蕊儿刚跑到抢救室走廊就看到了脸上贴着胶布的曲父。
曲父扶住心跳如鼓的女儿安慰道,“我没事,就脸上一点擦伤,湍桥正在里面抢救,估计还要一阵子。“
曲蕊儿点点头,让曲父坐下,自已站在急救室门外安静立定。
弟弟一定会平安出来,他一定会无事。曲蕊儿双手合什一遍遍祷告,平时在学校她最喜欢朝会,倒不是什么信仰,而是纯粹喜欢唱歌,可现在,她却无比虔诚,第一次希望教士们歌颂的主真实存在且能够彰显神迹。
望主保佑湍桥,赐他希望与生命,赐我家人平安团圆……曲蕊儿不停祈祷,终于,抢救室门打开,医生和护士推着病床走了出来,父亲同医生的交谈曲蕊儿已顾不得听了,她趴在床边凝望着曲湍桥,和探险时血葫芦一般的曲湍桥比起来,现在的他实在正常极了,除了脸色过于苍白嘴唇又过于干枯之外,就像睡着了一样。
床往前走,曲蕊儿便扶着床沿跟着走,她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弟弟的脸。
他还活着!
真好!
之后的曲蕊儿就像长在了病床旁,她不停拿棉棒蘸水给曲湍桥湿润双唇,又拿温毛巾给他仔细擦脸。
等曲湍桥睁开眼睛的时候,曲蕊儿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彼时她正拿着棉棒给弟弟润嘴唇。
曲湍桥的双眼起初并不能聚焦,待看清了傻愣愣的曲蕊儿后坚难的笑,“姐,你再戳,这棉棒就进我嘴里了。”
话音未落,曲蕊儿扔掉棉棒趴在他颈旁放声大哭,这是得知曲湍桥受伤后她第一次哭,她不敢压在他身上,怕迫到伤口,曲湍桥中了三枪,其中一枪离心脏极近,医生一再叮嘱术后要好好休息调养。
曲湍桥抬起右手去轻拍曲蕊儿的头,“……别怕别怕,我这不没事吗?过几天我就又活蹦乱跳了……”他伤到心肺,说话费力而痛苦。
曲蕊儿擦擦泪,呸道,“这叫没事?这只能叫没死成!你要是死了我就天天去你坟头闹,让你当鬼也挠心!“
曲湍桥作惊恐状,“……实乃毒妇也!“
曲蕊儿按住他嘴巴,“别说话了,医生说你伤了内腑,这几天尽量不要讲话,以后就是我说,你点头或摇头就行,可听明白了?“
曲湍桥果真闭上嘴巴,点了点头。
曲蕊儿满意了,问道,“想不想喝点水?“
曲湍桥再点头,曲蕊儿拿杯子插了根吸管送到曲湍桥嘴边,他立刻贪婪的喝起来,曲蕊儿忙说,“慢慢喝,小心呛着……“
曲湍桥马上放慢了速度,慢慢吸啜起来,这次伤后弟弟似乎乖了不少啊,像小时候一样可爱,曲蕊儿想。
几天过去,曲湍桥的伤势渐渐稳定,期间曲蕊儿除了晚上回家睡觉外一直守在病房,陈副官原也要陪院,无奈刘副官受伤无法正常工作,他只能去上班,于是派了一个叫云飞翔的年初刚来的孩子一起陪护,曲蕊儿负责陪吃陪喝陪开心,云飞翔负责洗漱跑腿上厕所,三人年纪相仿,倒是将病房住出了其乐融融的味道来。
曲湍桥半躺在床上,曲蕊儿削苹果,云飞翔绘声绘色的讲着自已带着一群半大孩子和另一群孩子打架抢地盘的英勇事迹,以及打完架后被一直在旁观战的曲湍桥和陈仰收编的故事。
“你们抢地盘做什么?”曲蕊儿疑惑。
“你连这都不知道?自然是为了讨东西吃啊!“云飞翔对曲蕊儿不解民间疾苦表示出极大的鄙视。
曲蕊儿耸耸肩,“好吧。“
“我爹妈不见了,我叔婶也不愿管我,我就只能上街上要饭去。 “云飞翔说起叔婶一脸的厌弃。
“你爸妈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曲蕊儿又疑惑。
“不见了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天早上俩人一起出去做工就再没回来,不知道咋回事。“
“什么时候的事?那时你多大?“曲蕊儿问。
“咋也得三四年前吧,那会儿我10岁……其实我也不爱在家待,在街上多自在。“云飞翔挠了挠头,看不到悲伤的情绪。
若是放在以往,曲蕊儿一定会觉得匪夷所思,自已父母生死未知,孩子却无悲痛。可自从贫民窟回来,曲蕊儿便知感情这种东西也是需要土壤才能够生存,父亲对子女的,儿女对父母的,夫妻之间的,皆需要满足了基本的温饱和活着的情况下才有心力去顾及,否则便只是‘活着’,和动物一样想尽一切办法活着,别的情绪是不值得有的,亦是没力气有的,否则连活着都会成为奢望。
想来如云飞翔的家庭,怕也是那些极度贫寒家庭的缩影罢了。
“你不知道,我和仰哥见着他的时候,他正带头打架,年纪不大下手贼狠,对方比他高一个头的都他打得满地讨饶,我和仰哥觉得这小子有意思,就问他想不想当兵,你猜他当时说啥?“
“说啥?“
“当兵能吃饱不?哈哈哈哈……”曲湍桥大笑起来,扯到伤口痛得皱眉,又赶紧闭嘴缓缓劲儿。
曲蕊儿给他顺胸口,嗔道,“得意忘形了吧……这家伙真跟你当年一样,就惦记着吃。”
“吃多重要啊,人没吃的不就死了吗?吃是这世上顶重要的事了!”云飞翔嚷道。
“对,顶重要!”曲蕊儿无奈。
“听他那么说,我当时就让仰哥收他回来,肯定是个好苗子!”曲湍桥笃定道。
“对,好苗子!”曲蕊儿翻翻白眼。
“还有,他的名字还是我给取的,我问他叫什么,他说他叫云子,他只知道自已姓云,平时别人都叫他云子,我就问他最想做的是什么?他说他最想当鸟,他想像鸟一样在天上自由的飞,所以我就给他起名叫飞翔,这小子高兴的当时就拜我为师了!“曲湍桥回忆当时的情形,笑得合不拢嘴。
“是啊,我师傅最厉害,能文能武,随口起的名儿都这么好听!我以后也要像师傅一样做个文武全才!“
“哈,文武全才!“曲蕊儿阴阳怪气。
师徒二人不满的盯着她。
“对!文武全才!“曲蕊儿从善如流忙转换语气。
师徒这才相视一笑,那骄傲简直能冲出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