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 前尘》桃茉莉

2、新晋姐弟

　　男孩儿跟着父女回了镇上，先是被刘副官带去吃了个饱饭，又领着去澡堂子泡了个澡，说起他身上的陈年老垢，刘副官乐得合不拢嘴，男孩儿显然开始羞赧，曲蕊儿也忍不住笑，“你别害羞，刘叔不是笑话你，他就是觉得好玩，你吃饱了吗？“
　　男孩儿点头，又摇摇头，“本来饱了，刚一泡澡堂子，又饿了。“
　　曲蕊儿起身拉他，“走，我带你去厨房，泡澡本来就会饿，刚巧我也饿了，咱俩一块儿吃点东西。“
　　刘副官感慨，“蕊小姐到底是心善，这是被她撞见了，她没看见的每天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曲父点头，“既撞见了就救下，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平头百姓能活着就是福气，这也是她俩有缘，随她吧。“
　　俩人来到厨房，已过了饭时，只在笼里剩了几个包子，曲蕊儿问他，“只有包子了行不行？“
　　男孩点头，“行，能吃饱啥都行！“
　　“那我让春婶点火把包子热热。“曲蕊儿说着往外走，被男孩儿拦下。
　　“不用热，这就足够了。“男孩拿过包子大口嚼起来。
　　“还是肉馅的！“他像发现了新大陆，开心得不得了。
　　他边吃边递过两个包子，曲蕊儿不接，“我不饿，你吃吧。”
　　男孩疑惑，“你刚才说你饿了。”
　　曲蕊儿狡黠一笑，“我骗你的。”
　　男孩不解，“这有啥可骗的？你要不吃我可全吃了。”
　　“你喜欢肉包子啊？“曲蕊儿问。
　　“嗯！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肉包子，这应该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了！“男孩幸福得直哼哼。
　　曲蕊儿被他逗笑了。
　　次日一早，曲蕊儿吃过早饭，经过父亲书房时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好了，其余的都登记好了，就差你的姓了，你连你姓什么都忘了？”是陈副官的声音。
　　“好像姓许……不对，仰哥，我真不知道，村里也没人叫过我爹大名，都是叫大虎，叫我拴柱……“
　　是湍桥的声音。
　　“……这不好登记啊，这咋入册？要不，你去请校长再给你起个姓？”
　　曲蕊儿将手里的报纸一折，一拧身迈进了父亲书房，“就这点小事还用得着问我爸？”
　　她从陈副官手里拿过笔，在录名册的空白处写下了“曲湍桥”三个字。
　　她笑盈盈的看着新鲜出炉的曲湍桥，“以后你就姓曲，跟我姓，啊……不对，是跟我爸姓。”
　　“曲湍桥，我叫曲湍桥，以后我也是有大名有大姓的人了！” 曲湍桥红着眼眶激动的攥了攥手，嗫嚅着重复了好几遍自已的名字。
　　曲蕊儿咯咯的笑了起来，“什么叫有大名有大姓？你以后就是有名有姓的曲家人了，我爸说你还小，等他安排好就让你先去姚村上学，你得识字学知识，再过几年你就可以来咱们士官学校上学了，但前提是你得好好学习，考核合格才能来呢，你要是考试不过关，可就来不了啦！”，
　　闻及此，曲湍桥立刻严肃神情行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声音敞亮的说，“是！长官！保证完成任务！我一定好好读书，好好学习！过几年……过几年就回保定！“
　　气壮山河的保证之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曲蕊儿手中的报纸上，曲蕊儿扬了扬报纸，点头很笃定的说，“你有做军人的潜质，还知道了解时事，现在不识字也没关系，我给你念吧！“
　　曲湍桥立刻感激涕零起来，意意思思的又想要红眼眶，被曲蕊儿制止了，“你以后就是军人了，不要这么容易感动，就念个报纸而已，气定……气定神闲些！“
　　曲湍桥马上鸡啄米似的点起了头，有些赧颜，“……就是以前……没人对我这么好……”
　　曲蕊儿了然，故作沉稳的颌首，“来这儿之前你确实日子苦，不过，都过去了，以后都是阳光大道，记着我的话，好好读书啊。”
　　不自觉的，曲蕊儿把他当成了弟弟，开始了循循教导，尽管她自已也是个孩子，但曲蕊儿和曲湍桥却显然不这么想，曲湍桥对她极为崇拜信赖，她说的话是一定是对的，是一定要认真听用心做的。
　　曲蕊儿展开报纸，开始了时事朗读，也是因为第一次有了如此虔诚的听众，她读得分外抑扬顿挫、情绪饱满。
　　几天后陈副官来通知，让曲湍桥收拾一下随身行李，次日启程去姚村，听到通知的时候，曲蕊儿和曲湍桥很是失落和不舍。
　　短短一周的相处，这对新鲜姐弟的感情发展得突飞猛进，每天天刚擦亮，曲湍桥必定在内院的门外等着曲蕊儿来开门，俩人上蹿下跳，上树下河，捉鸟逗猫，搞得曲宅鸡飞狗跳，有一次晌午俩人肚子饿，在厨房想热饼子吃，差点烧着了厨房，还有一次曲蕊儿看中了杨会计的画眉鸟，曲湍桥在鸟笼上蒙着布半夜偷了来，俩人窝在抄手游廊的角落里逗鸟，十分得意时没留意让鸟给飞了，商量半天无良策，又将空笼子偷放了回去，次日清晨隔着院子都能听到杨会计的惊痛之声，这画眉可是杨会计的挚爱之宠，一夜之间芳踪难觅，为此让杨会计心心念念了许久。
　　虽然失落，但想到此去就是曲湍桥的光明未来，俩人很快又振作起来，曲蕊儿恢复了长姐风范，开始嘱咐曲湍桥要用心向学，曲湍桥也认真听着频频点头，并表示自已一定贯彻执行。
　　曲蕊儿第一次发挥出了女孩子独有的细心周到，给曲湍桥收拾了一整箱的行李，有吃的有用的有休息时消遣的，还将自已最喜欢的一枝钢笔也给他带了去，这枝钢笔是她过生日的时候父亲送给她的，一枝钢笔的价格快抵上普通人家大半年的口粮了。
　　临分别的时候到底还是没忍住，姐弟二人在车前洒下四行热泪，并彼此承诺一定要保持定期通信，两地相距虽不太远，但因为是预备陆军小学的原因，并不能经常离校，且由于曲湍桥年纪不达标，还要以旁读生的身份先发奋读几年，等入学考核通过后才能算是正式入校，就更加不能随意离校了。
　　曲蕊儿红着眼睛送曲湍桥离开，回到屋里免不了又哭一场，终于在抽噎中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