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安春胡同04号

34、第 34 章

　　审讯室顶的灯光自上而下，将坐在房间里的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坐在审讯椅上的人靠在椅背上低着头，凌乱的头发看不去之前的精明气质，只剩下胸膛随着呼吸轻轻浮动。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但他知道，这房间里还有许多双眼睛，从各个方向观察着他，凝视着他。那些眼睛里应该有狠、有恨、有失望。但那些情绪并不能把他怎样，他在等，等那个他想要的人来，和他说说话。
　　他有些犹豫，自己会将一些都告诉她吗？告诉她为什么自己会盯上那些女孩？告诉她他把她们藏在了哪儿？告诉她其实他对那些女孩很好，只是他们不太听话？她会相信吗？应该不会吧。毕竟他们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对立面。如果她不是警察的话，他或许真的会委身下来和她过些安稳日子。但他同样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眼里的不耐烦和轻视。要是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去救那个应该早点死去的女生，她太不听话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抬起手，推了一下有些滑落的眼镜。侧过耳朵听那脚步声。是两个人，没有自己想要的那个人。他摇摇头，深感失望。自己这么重要的人，难道还轮不到她亲自来审问吗？还是说自己下手太重了些，那个小警察死了？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两道人影走了进来。
　　“汪夏呢？她不来的话，我什么都不说。”池淼调整了下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仰着头看向两人，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你当这里是哪里？什么都能按你的想法来？”年轻男警官没好气地说道，将案卷啪得一声摔在桌子上。
　　这一声，只是让池淼微微皱了下眉头，换了一条腿跷二郎腿。
　　“我说了，汪夏不来，我什么都不说。”池淼一脸得意，看着对面的两个警官，好似自己不是被审问，而是被请来讨教的。
　　“你可以选择不说，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够送你到法院定罪。但是如果你愿意配合，主动交代，说不定还可以为自己争取宽大处理。”另一名年纪稍长的男警官开了口。
　　“宽大处理？警官，您的年纪应该不像是第一天来上班吧。像我做过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宽大处理的余地了吧？怎么？要是我都说出来了，你们肯放我走？哈哈哈哈，哎，来都来了，大家还是坦诚一点吧，警官。”池淼看向那名警官，说话时嘴角挂着狡黠的笑。
　　“你可以保留沉默的权利。接下来我们会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进行配合。”
　　池淼听了这话，伸出两只手摊开来，表示了自己的无奈。

　　“这张照片上的女性，你是否认识？”年轻警官举起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张直播室的截图，里面的女孩带着耳机，麦克风放得很近。
　　池淼视线在两名警官身上扫来扫去，始终不看那张照片，一言不发。
　　“这张呢？”年轻警官又换了一张，上面是个年轻的女孩，笑容可人，给人温暖和煦的感觉。
　　池淼故意将身体向前探了探，就在年轻警官以为他要说什么的时候，池淼又坐了回去，显然他是故意做出这副姿态的。
　　“我们在这两名女性的遗物上找到了属于你的DNA。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年长警官开了口。
　　“没有。”池淼答道。
　　“那你再看看这个。”年长警官拿出另一张照片，是黄蕊的照片，应该是从网上下载的照片。照片里的人一手拿着奖牌，另一只手对着照相机比着胜利的手势。
　　池淼看见这张照片，突然笑了起来。身体颤抖着，像是在尽力压抑。
　　“你笑什么？”年轻警官带了些怒气。
　　“哈哈哈哈，警官，你这张照片，选得好啊。”池淼还在笑。两位警官只觉有些莫名其妙。
　　“不笑了不笑了，还有吗？”池淼笑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抬头问道。语气里并没有挑衅，可在两位警官的耳朵里，这话讽刺极了。
　　“严肃点，这里是警察局，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年轻警官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好意思，两位警官，我一开始也说了，如果是汪夏警官来，我什么都说。我以为我们都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池淼恢复了以往气定神闲的气质，靠在椅背上，用同样锐利的视线看向两人。
　　“既然这样，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开口了，再说吧。”年长警官没在多说，带着年轻警官走出了审讯室。
　　审讯室的门一关，将外界的声音挡在门外，池淼的耳朵里恢复了清净。他开始回想刚才两位警官给自己看过的照片。有些人的样貌已经在池淼的脑海里变得很模糊了，毕竟时间有点久了。

　　第一张照片里面的女孩叫什么来着？池淼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想要在脑海里搜索出她的名字，却不顺利。
　　“你知道吗？人在冬天抑郁的几率要比其他季节高很多！”
　　“你没事儿要多出去走走，接触接触新鲜的空气和新鲜的人！”
　　哦，对，这是她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总是劝着自己多出去走走，总是说些大道理。她其实没什么不好的，平常对他也很关心。只是，他觉得对方太吵了，平日里说些大道理就算了，吵架的时候也要说大道理。池淼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你要说她活得太过清醒，但又好像不是，毕竟她在外人面前完全不是这副样子。太虚伪了。这是池淼下的结论。

　　第二个呢？第二个好像是做直播的吧，叫什么来着？ARMS，对，就是这个，池淼以前总是分不清这几个字母到底是以什么样的顺序做的排序。他出过几年国，接受过高等教育，他以为自己足够包容，可以接受自己身边存在各式各样的人，他也从来没有看不起这个乡下来的女孩。至少在他眼里，她很努力不是吗？只不过，她不该骗人，用自己做诱饵。

　　就在池淼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时，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人是他想要的。
　　“好久不见。”池淼戴上眼镜，微笑起来，所在的空间好像不是审讯室而是某个颇有情调的咖啡厅。
　　“之前不是才见过吗？”汪夏脸上看不出表情。她丢下一句话，从进来到现在看也没看池淼一眼。
　　“不好意思，让你受惊吓了，小刘警官，他没事了吧？”池淼即使是受了无视，还是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向汪夏。
　　“说说吧，我听了其他警官说你要见到我才肯开口。那我们就长话短说，其他人的案子，你承认吗？”汪夏从案卷里拿出几张照片，和之前两位警官给他看得是同样的照片。
　　“承认。是我干的。”池淼眼神一直盯着汪夏看。
　　“好，动机呢？”
　　“动机我忘了。”池淼有些无奈。
　　“忘了？那些被害人被你夺去了生命，你一句忘了就想一笔勾销吗？”汪夏压抑着愤怒。
　　“没有，是真的忘了。”池淼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
　　“那黄蕊呢？她现在在哪儿？我希望你可以坦白，不要拖延我们拯救受害者。”说道‘受害者’时，汪夏咬着牙。
　　“受害者？我才应该算是受害者吧，她可是把你们和我耍得团团转啊，汪警官，你说，这种人，我怎么能轻易放过她。”唯独说到黄蕊的事情时，池淼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她怎么耍你了？就算她真的耍你了，一个女孩子，你和她分手还不够吗？”
　　“不够。她这种人总要付出代价的。我只不过是将进度调快了点。”
　　“这么说，你还是个救世主？”
　　“不是，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不过是在解救受她欺骗戏弄的人罢了。”
　　听到这，汪夏还是苦笑了一下。“那她现在在哪儿？你惩罚完她，起码要告诉我们她的下落吧。”
　　“你们没查到？”
　　面对池淼的问题，汪夏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啧，汪警官，没有你在，你们警局的人是不是……算了，这样说不礼貌，呵，他们真的配不上你。”
　　“回答问题。”
　　“汪警官，还记得我送你回警局的那次吗？我以为离得那么近，你会发现呢。我把她……”
　　池淼的话还没有说完，汪夏带着的耳机里面传来了令人扼腕的消息。
　　“汪姐，我们排查池淼的行车轨迹，在之前黄蕊跳江的附近，警犬嗅到了一些线索。”
　　“好，我这边结束就过去。”汪夏对着麦克风回了一句。
　　“看来，你们找到她了。她就应该死在那的，对吗？”池淼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现在证据链完整，受害人也已经找到，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和其他警官去说，我和他们没什么区别。”汪夏站起身，示意旁边负责做记录的警官，她审讯的部分可以告一段落。
　　“汪警官，不，汪夏，如果没有这些事，你说我能追到你吗？”池淼此话一出，坐在一旁的记录员，也是一愣，不知道这句是不是要写进去。
　　“池淼，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汪夏转身，开门走了出去。那表情和第一次见池淼时一样，带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