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蓝漓水

52、醒春之章 棠棣碧凰(3)

　　零压下了碧榴已经抬起的手，少女碧绿的眼眸在幽紫薄绡下冰冷地注视着他。

　　“会被发现的”，零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不管是为了什么，请不要辜负他的心意。”

　　少女眯了眯眼睛，随后退了一步。

　　“随便你，我可不认为他会胜过饕餮。”

　　在那里站立着来自幽冥的上古凶兽，附身在零家的长老身上，使那名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老者如同地狱来临的恶鬼般恐怖。与他对峙的是零家现在的家主。

　　散发光辉的红蝶以保护姿态围绕在青年身边，将一袭红衣映成无比鲜烈的色彩。

　　“似乎在一瞬间感到了碧凰天女的气息啊”，饕餮环视着房间，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司时身上。

　　“你该不会是想背叛我们的契约吧。”

　　“说什么呢”，司时气定神闲，“祭典的时间还没到不是吗？那个女孩被你杀了，还有什么是值得你担心的，饕餮‘尊兽’？”

　　“那么把那女孩的身体交出来吧”，老人的嘴角被弯成诡异弧度，“至少也要让死灵们平静一点。”

　　司时笑了笑。

　　“真是抱歉，祭典没开始前，我有权利留下祭品。”

　　利爪的寒光闪过，撕破了一片衣袖。

　　碧榴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突然痛了一下。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挡在她身前，少女的眼睛里闪过不知明的光彩。

　　她拉了拉头上的薄绡，确定身上的光芒都被挡住了。

　　——真是幸福啊，即使是站在敌对立场上，毕竟此刻也为了保护你而存在。

　　司时弯下腰将破碎的布料捡起来，剩下一半的蝴蝶对纹躺在手心，像是未干的鲜血。他静静地看了一会，突然用力将布料握紧。

　　“我假设你还没忘记当初我们家族和你定下契约的原因，饕餮。”

　　青年声音里的温度几乎降到了零度以下，他注视着藏匿在老者身体里的饕餮。

　　“把她交出来。”饕餮的语气无比阴郁。

　　“如果我说不呢？”青年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那你就是在找死！”

　　视线一暗，顷刻间连仅剩的火光都被吞噬。碧榴蓦地睁大眼睛——这个情况，曾经出现过……在她还依附在那个叫零流萤的女孩身上的时候。

　　有什么促使着她张开嘴，零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小心！”

　　话音刚落，粘稠黑暗直接越过零向碧榴扑去，前者几乎是毫不思考地转身将少女护在怀里。

　　仿佛听到了血肉撕裂的声音，近在耳边的呼吸蓦地一滞，碧榴感到青年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身上。

　　“零……？！”

　　她伸出手抱住他，因为无法承受突然增加的重量而向后退了一步，触手全是温热液体。

　　阻碍视野的浓稠黑暗渐渐淡去。

　　“啧，被挡住了啊。”

　　“你做了什么！”

　　老者的利爪之上沾染了鲜血。司时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长剑，那剑锋就抵在老者颈边，但零家家主握剑的右手却有着细微的颤抖。

　　他咬牙，视线的余光看见被碧榴抱着的零背后已经鲜血淋漓——一道撕裂的伤痕几乎横贯整个背部，而自己背上相同的地方也传来无法形容的痛楚，只是靠着意志力才坚持着没有倒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做什么傻事！就算救我我也不会报恩的！”少女用将近失控的音量大喊，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脸颊——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在哭泣，这种感情就是悲伤吗？那道伤痕像是划在自己的心脏上一样。

　　“不要哭……”零用尽全力抱紧她，从背上传来的痛苦几乎要将整个人都撕开，视线已经不清晰了。他的身上有枷锁，有些话被限制着不能说出口，但如果现在还不说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不想再这样了……不想再做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了。

　　“我可没要你报恩……”即使对方看不见也努力露出笑容，“明明是我的错……对不起……能够像这样挡在你身前……真是太好了……”

　　“你是傻子吗？！”

　　“比起救你，这只是很小的代价……我的翡翠。”

　　少女整个人都僵住了。

　　“如果那个时候……一百年之前……就下定决心，像这样在你身前……那就好了。流萤……也不会恨我吧。”

　　他略微松开碧榴，回头看了司时一眼。

　　与零家家主相同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苦笑，同样颜色的眼眸里写满不舍和悲伤：“我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就在一起……我连你的名字……都无法说出口……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啊……”

　　那双眼睛似乎是疲惫不堪地合上了眼帘。

　　仿佛听到理智绷断的声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绝望的感情，但却遵从了这感情带来的杀意。

　　红衣青年的身形只是僵硬了一瞬，他随即用力握紧了长剑，指节因为过度使力而发白。原本普普通通的剑身陡然间变得犹如滴血般殷红，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弧度。

　　“饕餮！你到底对我们家做了什么！”

　　长剑刺进粘稠黑暗，而饕餮本身则在司时不动的瞬间就开始后退，堪堪躲过这蕴藏无限杀气的一击。

　　老者周身缭绕紫黑雾气：“竟然敢向我挥剑吗，零司时？”

　　“告诉我你做了些什么！”青年连眼瞳的颜色都转变为鲜红，披在肩上的发丝因为强烈的灵气波动而飞扬。本来在他身旁的红蝶全部汇聚成剑身上的滴血颜色。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把你的灵魂分成两个而已，因为你被上一个家主教育成了只会心软的废物，连自己原本应该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了。怎么样，这个主意是不是很不错？”

　　没有回答，迎面而来的是嗜血剑芒，毫不犹豫毫不迷茫的，清晰无比的杀意，是来自幽冥深渊的呼唤。

　　“想用我给你们的力量伤到我？真是可笑。”

　　紫黑雾气如同蛇信吞吐，发出带有某种频率的嘶嘶声，原本毫无行动的死灵们仿佛受到召唤般聚集过来。但对于青年来说，这似乎根本不能构成让自己犹豫的理由。

　　——这里的所有人都只是被复生执念所束缚的行尸走肉而已，就算是那个还算有点理智的长老也是一样，对于这个地方，自己早就没有任何留恋了。

　　干脆就全毁了吧，趁还有着这份力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