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圣女灵竹月》寄谁

4、凤鸣阁

　　闲步王府的一路上，应下婢女、家奴们接二连三的问候。招呼倦了的竹月，摸到花园中一处凉亭下坐着。
　　许是为了能顺利将她送去云苓山庄修行，昨日回府后二皇子告管家她是亡友之女，着阖府上下称她作珠儿小姐。
　　捋着耳旁未梳起的一缕碎发，一双杏眼凝视着亭前湖水上的白鹅，竹月心里犯起难。昨日进府前言之凿凿，今日若带着王府小姐的头衔便又说不去了，如此岂不令人生疑？
　　或许能够凭借年纪小的优势蒙混过去……此念一出，眼前便浮出一幅她在二皇子跟前撒泼打滚的画面，吓得竹月连连摆手。

　　半晌也没想出个万全之策，起身活动着手脚，远远便听见婢女在唤她。
　　“珠儿小姐，”施礼后，声音略急促道：“殿下在书房等候。”
　　应声跟去，到书房后却只见管家带着几名婢女在洒扫。
　　“噢，珠儿小姐，殿下得陛下急召已离府往宫中去了。”管家一脸慈祥的走来，递上一张纸条，“这是殿下托老奴转交给您的。”
　　“谢谢。”抬手接过便离开了，竹月回到房中打开，上面写着：珠儿姑娘，承诺之事已有安排，盼府中静候。

　　盯着一个“盼”字许久，竹月很快敲定主意——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点燃蜡烛烧尽纸条后吹熄，推开房门却见一行五个侍卫走来，给正想开溜的她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珠儿小姐！”震耳欲聋。
　　该死的二皇子！竹月暗自腹诽，别开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为首的那个上前几步，言明来意：“殿下恐府中无趣，特派我等在您外出时随行保护。”

　　闷闷瞪了片刻，竹月突然灵机一动，背起手围着他们转起圈来，口中问道：“你们是否会些法术？”
　　“我等少时皆在凤鸣阁修习，法术自然会些。”
　　细碎刘海遮掩下黑曜石般的眼珠一转，嘴角微牵，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且不论二皇子此番是否真的去了皇宫，竹月能够肯定的便是他并不能或者并不想让她去云苓山庄。
　　其中缘由不得而知，但既然结果是她如今期望的，此刻便只需让事情按他设想的那般发展下去。

　　于是露出孩童般的欣喜之色，竹月小跑着回到为首那人跟前，满脸期待：“那你们可否传我一二？”
　　“这……”众人面面相觑，皆露出些难色，“恐怕……”
　　“诶……有何不可！”曹管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对竹月微微施礼，来到侍卫们跟前，颇有些劝说之意，“不过教些基础的，既不会泄露贵阁密章，又可令珠儿小姐多一技傍身，岂非两全其美？”
　　众侍卫相互交换了眼色，皆点头示意，为首的便改口道：“管家所言甚是。”
　　静静看完这出好戏，竹月很是配合，热情言谢后便随侍卫们去往后院的习武场。

　　估摸是得益于从前在柳村时学来耍帅的几招三脚猫功夫，不单是竹月自我感觉良好，就连教她的侍卫首领也是啧啧称奇。
　　这令她极为得意，但同时也有些后悔。遥想六岁那年，爷爷便看出她骨骼惊奇，多次劝她修行。可断定命数不长的她却只想破罐子破摔，得过且过。
　　若不是她早早便向命运屈服，也许……
　　收敛心绪，竹月察觉树之灵气将尽。收回两掌下沉，转入体内。闭目休歇片刻，她站起身来，将灵气聚于手心，自箭桶中吸来一支向前推去。
　　被劈开的大树倒向两侧，枯叶散落一地。

　　自封印风铃之后，先生没再于她梦境中现身，也不知伤势如何。竹月在床上辗转难眠，忽闻外面传来阵阵笛声，宛转悠长。
　　如此一来，更无睡意了。她索性穿上衣服，出门走走，不知不觉间循着笛声而去。
　　那人身穿月白色对襟长衫，黑发以玉簪高束，身形似曾相识，兴许是府中门客。还未来得及细瞧，笛声戛然而止。下意识向旁隐蔽，竹月这才在寂静之中听到叮铃声响。
　　想必对方早已察觉，她便从黑暗中主动现身。只见那人乘风而下，脚步不徐不疾至月光下，原是二皇子殿下。

　　“闻尔之铃铛，一步一响。”
　　迎上前去，竹月微微福身，“不知殿下在此，珠儿打扰了。”
　　“无妨，想来是我扰你在先。”含笑走到石桌旁坐下，玉笛在手中轻点，他出言相邀：“既然也睡不着，便过来坐坐。”
　　“是。”
　　瞧她腰间一眼，不由赞叹：“这铃铛甚是别致，与珠玉也极为相配。”
　　不知他是否另有深意，竹月迅速给出一番说辞：“此物是爷爷留给我的。先前藏在货桶中时，珠儿用泥土封住才使其噤了声儿。”

　　莞尔一笑，二皇子并不深究，只是问：“近日在府中可还习惯？”
　　“蒙殿下不弃，珠儿方能吃饱穿暖。如此大恩，没齿难忘，他日必当涌泉相报。”
　　“不必挂怀。只是此次回宫，方知父皇已将云苓山庄收为己用。”观她神色如常，摇首叹息，“先前应允你的，怕是要食言了……”
　　“其实……”斟酌着开口：“殿下离府的这些日子，珠儿听说叶侍卫师从凤鸣阁，便央求他教了我些低等法术。”
　　“哦？我倒想起，叶鸣山乃阁中大长老门下之亲传弟子，已得阁中绝学。”垂眸片刻，他方展颜：“凤鸣阁与云苓山庄不相上下。若你愿拜他为师，我倒可算作信守承诺。”

　　不明他何故尽心费力想将自己留于府中，不过竹月倒是有些惊叹于他不露破绽的演技和混淆视听的能力。
　　只是无论如何，自己确实从中得了许多便利。她无暇细想，起身拜道：“若能如愿，珠儿感激不尽！只是恐怕还得在殿下府中叨扰许多时日……”
　　“无妨。”牵她起来，拍拍她的膝盖，二皇子和善地笑着，“此后，王府便是你的家。”
　　家？喉中腾起一丝苦意，心里一时少了许多盘算。小嘴一撇，眼中不由泛起泪花。竹月抬头，遥望明月——不知今夕是何年？

　　送她回房后，二皇子来到正殿。
　　“殿下。”等候多时的叶鸣山将近日教她的点滴事宜尽数相告。
　　手中把玩着青玉瓷杯，二皇子的神情不似白日那般平易近人，而是显得有些阴沉。
　　“假以时日，她定能成为殿下有力的臂膀！”
　　“倒也不必急于求成。”任瓷杯在桌上旋而不停，他起身向外走去，后面的话轻得不像是与人语：“我自不像那帮老家伙，把全部希望皆寄托在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