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圣女灵竹月》寄谁

3、银霜帝君

　　这夜的梦境格外清晰。
　　脚踩在地上甚至都有实感，很觉惊奇的蹦跳两下，竹月手背身后向光亮处走去。
　　穿过一片稀疏竹林，来到银色丝绸般流淌的溪流旁。只见皓月当空，一棵古老的银杏树下立有一人，着墨色衣衫。未绾未系的一头白发披散着，在晚风吹拂下随衣袂微微扬起。
　　“你来了？”转过身，眉目清俊，宛如谪世仙人。唇角浅浅笑意，稍稍抹去些冷郁疏离之感。

　　呆住片刻，确认前几世也都未曾见过，竹月向他靠近几步，感觉空气似乎变暖许多。对着白发下年轻的面容轻轻眨着眼睛，小手拍拍胸脯，竹月问：“阁下既非人族，何以识我？”
　　“跟我来。”隐约夹杂一丝叹息。
　　越往前去，月儿便越来越大，几乎要引人穿去另一头。
　　怪异景象惹人身心发寒，手臂交叉环抱着自己小小的身子，竹月不敢再向前。
　　“仙……”想着不该以貌定论，便改了称谓：“先生……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转身退回她身侧，一手拂起长袖蔽在她眼前，一手托住她的薄肩凌空而起。
　　寒意全无，料想方才的暖意也是从他身上散发来的，竹月偏头向他。耳旁几缕银丝向后飘扬，露出直挺挺的鼻子，为俊朗面容平添几分坚毅。
　　脚尖落稳，面前的墨色宽袖落下，皎皎月光披洒在身上。因在他身旁的缘故，竟无一丝凉意。圆月仿佛近在咫尺，却其实还离着很远的距离。

　　“好些了吗？”
　　“嗯。”身入其境，非但没了惧意，反而对触不可及的月儿多了几分向往。垂下手，竹月转身向他，“敢问先生是何方神圣？何故入我梦境？”
　　“我乃天族。”宽袖轻拂，顿时有股不怒之威的气势，“凡过千年，便于灵识海中择取一人，助其飞升。”
　　摩拳擦掌间，难掩心中雀跃，竹月两眼扑闪扑闪，几乎不敢相信，“千……千年？就抽中我了？！”

　　得到确切的回复，竹月喜不自胜，乐得来回转起圈圈。好一会儿后才平静下来，状若淡然的躬身拜道：“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凝视片刻，他才抬手扶起她。带她回到古杏树下，方背手道：“还是唤我先生吧。”侧过身，他淡淡一笑，“日后亦不必行此大礼。”
　　免去这些繁文缛节，乐得自在！不疑有他，竹月重重点头，“先生，我记住了！”眼巴巴的向他靠拢几分，打探着，“今天我们学些什么？”
　　若是有此机缘，还管什么云苓山庄！这么想着，竹月不自觉捏起他的衣角在指尖轻捻。

　　“不急。”眼中漾起些许笑意，沉吟片刻，他问：“你手中是否有一串玉珠风铃？”
　　“先生如何知道？”话一出口，竹月不觉挠头，尴尬于自己的蠢问题。
　　不料他却做了一番解释：“我见你八世命数皆不长，想来或与此物有关。”
　　“可在柳村时，它似乎救了我……”
　　“似乎？”
　　当时情景仍历历在目。虽是为了追玉珠风铃才离开村子，但真正引她出去的却是那空灵的呼唤和铃铛的叮铃声。将心中疑惑说与先生听，只见他微微摇头，“缺少铃棒还能发出声响的法物，在大陆上从未有过。”

　　“看来他倒没有骗我……”梦呓般喃喃低语：“可为何救我？”
　　“谁？”
　　将那日遇到异族男人的事说与他听，不明他脾性的竹月害怕复仇的心愿可能使自己错失修习天族功法的良机，便稍稍掩去一些对屠村者的恨意。
　　“你遇到的是狐族。”转身向前跨出几步，先生郑重交代：“在人、魔、鬼族相争的大陆上，他们虽不插手。但毕竟是妖，所言不可尽信。往后若再遇到，也无须与其深交。”
　　懵懵懂懂的点着头，竹月试探着问：“先生可知屠村的是何方势力？”

　　“不知。”
　　突然感觉又冷了起来，一步一挪凑近他身侧挨着，竹月没打算细问，却听他自顾接道：“天族并无通晓万事之力，否则也不会放任魔、鬼二族横行。”
　　原来如此。竹月不由叹了口气，抬眸见他失神的盯着自己，连忙绽开一个笑脸宽慰：“先生莫愁，只要活着便有希望！”
　　微笑着拍拍她的背，他又转回先前的话题：“玉珠风铃，你可带在身上？”

　　“等等……”背过身去翻找，竹月嘴里嘀嘀咕咕：“这玩意儿既非宝物……不如扔了便好！”说着便要丢它出去。
　　“不可！”连忙出手阻拦，神色松了松，取下她手中风铃。拇指抚擦着圆润玉珠，一时出了神。
　　“先生？”
　　“思你方才所言，风铃既能循声而去，定非俗物。如此弃之如敝履，难免有些可惜。若实在担心，我可为其施加封印，此后你视它为寻常饰物便可。”一番稳妥言辞之后，不忘询问她的意见，“如何？”
　　“那便劳烦先生。”

　　一掌托着玉珠风铃，一掌自上虚拂而下。周而复始间，他的身形略有倾倒之势，额间也沁出细密汗珠。
　　“先生！”面露担忧之色，力气虽小却试图供他倚靠。发觉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慌乱下竹月脱口而出：“封印它如此凶险，我不要也罢！”
　　“无碍。”挪开身面向溪流，喉结微动间，手中使出银色火焰，将玉珠之下的银色风铃凝结为与玉珠同色的玉铃铛。

　　晚风吹拂间，玉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竹月从他手中接过，端详片刻，眉眼含笑，“多谢先生赐玉！”
　　微微颔首，侧过身去，他低声嘱咐：“近日你且留在都中，切记勿将今日之事告于旁人。”
　　一一应下，赶在他走远以前，竹月追问：“我叫竹月！敢问先生姓名？我们何时才会再见？”
　　脚下一顿，他半张着嘴未发一言，反而带出一口鲜血奔涌而出，随后便重重倒地。
　　“先生！”

　　“珠儿小姐，可是醒了？”
　　自梦中惊坐起身，忽闻门外婢女询问，竹月轻抚胸口得以平静，请她送盆水来。起身下床时，听见“叮铃铃”的响声，迟疑了一下才掀开被子。
　　方知不是南柯一梦！
　　那么先生……心中属实难安。

　　天庭之上，镇守南天门的二位天将远远看见着墨色衣衫的白发男人闪身前来，恭敬拜迎：“参见帝君！”
　　衣袖轻拂，银霜帝君一步一闪，至月神殿中叩了叩门，终于支撑不住地倒下了。
　　太阴星君闻声赶来，紧掩门扉，自怀中取出丹药放入他口中。
　　不消一刻，帝君便睁开眼坐了起来，惨白一张脸上泛起淡淡笑意，却叫人看了发怵！
　　“帝君！”太阴星君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叫苦不迭，“何物能伤你至此？何苦拉我下水啊！？”
　　“太阴，既与我师出同门，你便休要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