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世圣女灵竹月》寄谁

2、二皇子

　　舟车劳顿数月，辗转几地，竹月方随着送货的队伍来到灵海城。听着外面热情的叫卖声，想必这龙族护佑、皇族坐拥的都城便是大陆上唯一能让人族安居之所。
　　好奇心盛，小手悄悄顶开木桶的盖子微微挪动，小眼睛透过这道缝隙眨呀眨。
　　来来往往的人们，无论身着布衣、华服，脸色却都是一样的红润；街道两旁，不同摊位上的首饰、玉器、小食、玩意儿……似是都沾上许多贵气，看着光鲜无比。

　　心中不由也生出许多欢喜，竹月重新坐下，自腰间取出一个小小的灰土色荷包，从里面拿出爷爷咽气前留给她的半枚玉佩。
　　在这个集聚多方势力的大陆上，人族若想有一席立足之地，仅仅习武练剑可是远远不够的。只有通过刻苦的修行，不断提升肉身以外的力量，才能够在面对异族侵扰时保全自己。
　　正规的修行方式主要有三种：一是参禅悟道，晋为天族。这对于人的天赋要求极高，一般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成功；二是炼化宝物，纳为己用。这种宝物通常在家族中代代相传，外族人难得一见。

　　第三种则是通过吸收花草树木的灵气，将其转化为自身的灵力。有了灵力，便可以修炼法术。而法术的高低，不仅取决于灵力的高低，还取决于功法的厉害程度。
　　人族的个别势力除了广为流传的那部分功法，还享有独特的功法密章，作为本门的特色。其中，皇族拥有最高等的功法，而云苓山庄和凤鸣阁次之。
　　轻抚着手中的残云玉佩，回忆起屠村之事，竹月心中仍旧隐隐作痛。爷爷老当益壮，又有云苓山庄的信物，想必身手不凡，却还是惨遭毒手……

　　可见对方绝非等闲，实力当在云苓山庄之上。若非皇族，便只有异族了！
　　不由紧握住手，任由玉佩的丝丝凉意在掌心蔓延。但想起遇到魅族男人那时，她连保持清醒的力量都没有。竹月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松开右手，将它收进荷包贴身放好。
　　冷静下来，眼神也越发坚定。因为她深深了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活下去，积攒能与他们抗衡的力量！

　　“吁——”
　　急促的吆喝下，马车上的木桶接二连三的滚下地，竹月藏身的这个也没有幸免。她缓缓撑开木盖，趁着周围人群都观望在马车前，赶紧钻出来自然地融入人群向前看去。
　　原来有一小童蹲在地上捡东西，险些被马车撞倒。虽未被撞到，他却受了些惊吓，此时正呜呜的哭着。
　　车夫下去，买了个糖人塞给他，一面哄着，一面招呼人群散去。

　　“嗨呀，没事了没事了！”惦记着别人载她一程的恩情，竹月如孩童般嬉笑着附和，转身离开。剥着从木桶里顺走的巴旦木丢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嚼碎，忽闻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回眸望去，车夫反应迅速的抱起小童跑到路边。危机本该解除，偏偏路对侧却有一妇人追上前去。瞧着神色慌张，似是小童的娘亲误会了车夫想要拐走自己的孩子。
　　马蹄声急，并未有停下的意思。眼见一人一马便要相撞，竹月吐出巴旦木，状若随意的丢掷出去。

　　小小吃食直逼马儿奔去，力道之大向前晕开一圈气流，有扭转马头之势。千钧一发之际，它却被一柄利剑挡开。
　　剑闪寒光，直直插入马头之中。鲜血沿着剑身落如流水，马儿侧身下坠。
　　眸光微闪，竹月看向剑柄。翡绿的底色上，纹有一条金龙，栩栩如生，呈飞天之势。末端金绿相间的流苏下，坠着两颗黄豆大小的白玉珠。
　　目光上寻，竹月看见手握剑鞘侧身立于阁楼之上的白衣男人。他双眸似秋水，此刻也正看向她，唇角牵起一抹笑，撩人心弦。

　　呼吸似乎都停止了，愣怔间，竹月突然听见齐刷刷的一片响动。左右看去，才发现众人皆已跪地，就连那从马上跌落的男人也已经翻身向上拜倒。
　　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但也不蠢，忙不迭便依葫芦画瓢。
　　“参见二皇子殿下。”是马那边的声音，“属下今日要务在身，冲撞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有些慵懒的声音：“去，把你的马牵给他。”
　　“是。”静如坟墓的街道上响起重重的脚步声。

　　一片死寂的空气令人莫名开始紧张，躬身在地的竹月左右转着眼珠，目光所到之处的人们都如雕塑般一动也不动。
　　还要跪多久？这二皇子什么时候走开？
　　弯月般的眉毛紧紧皱起，她一面在心里埋怨，一面也悄悄把手往膝盖处挪去。
　　“你初到都城？”没多少疑问的语气。
　　“是。”从容不迫的合手前拜，樱唇翕动间，吐出无知少女般可怜兮兮的语气，“民女从乡下来，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二皇子殿下开恩！”

　　“抬起头来。”
　　唯唯诺诺的直起身子，眼眸低垂，黑黑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扇动着。
　　“抬起来些。”
　　小指掐入掌中，压下心中不耐，竹月微微抬起下巴。
　　温热的指腹突然贴了过来，带着些力道，捏住她的下巴，带起整张脸暴露在他眼前。
　　嫌恶之色稍纵即逝，竹月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小鹿般无辜的神态。

　　“有趣。”闷笑一两声，二皇子悠悠吐出这二字。踱步向前，自袖中取出一块帕子，抽出血泊之中的利刃仔细擦拭着。
　　“你叫什么？家中还有何人？”
　　“竹……”脱口间，竹月留了个心眼，“珠儿……民女家中再无亲人。”
　　“既如此，可愿随本王回府？”
　　此言一出，跪地的人们斗胆小声羡慕起来。毕竟在这般世道中，谁不想有一个稳固的靠山。而皇族，无异是人族最好的选择，哪怕为奴为婢。

　　“谢……殿下。”神情肃穆的一叩首，竹月接住他丢来的帕子攥在手中，起身跟在他身后。
　　来到一家裁缝铺前，二皇子转身上下打量着她，温和笑语：“这身衣服也该换了。”
　　“殿……公子！”上前一步拦住，竹月略有些迟疑的看着他，“借一步说话。”
　　“好。”
　　来到僻静的后巷，竹月毕恭毕敬的拜倒，言辞恳切，“感念公子护佑之心，然异族屠我亲人，毁我家园。珠儿深知生存不易，但也不愿苟活一世！”

　　“你是为了云苓山庄？”二皇子抬手扶起她，不见她否认，微微摆头，“方才集市上，我知你身上有些功夫。可如今的云苓山庄，早已成为世家子弟们的聚集地。你既无家世，他们便是收了你，也无非给个端茶倒水的活儿罢了。”
　　此话若当真，他们还是否会认她手中的残云玉佩？竹月的心登时便悬起，一下没了盘算，但嘴上却不松口，“珠儿愿意一试。”
　　良久的沉默后，二皇子一面推着她挪步，一面也下定了决心，“你且随我回府，歇息一日。天明后，我会寻个由头送你进云苓山庄。”

　　“可……”不待多言，男人拍拍她的肩膀，笑语吟吟：“皇族一言，驷马难追。”
　　他话已至此，若还是回绝未免太过不识好歹。思及他在集市上的一剑，竹月更是深知自己其实没多少选择的余地。与其固执己见，倒不如先顺着他的意。
　　“一切听从公子安排。”

　　是夜，天阴沉沉的。
　　云苓山庄的大殿中，一位皇族的部下等候着。少顷，庄主赶来，将庄中各弟子修习情况禀告一二，来客便起身告辞。只是临别前，他附于老庄主耳畔以灵气传音：“于盐城柳村，灵族圣物显世，然未见圣女踪迹。”
　　盐城？柳村！
　　吾兄……
　　庄主身形一颤，好不容易站稳，抱拳深深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