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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身怀六甲(5) ...

  •   “呜呜罗莎酱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请放心我一定会把这混蛋杀了的!!”

      “不要!!我拒绝!!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绝对只是想和罗莎说说话!再说了安东尼叔叔明明只是不让领袖先生和她交流而已,所以要杀的话也是让漂亮的罗莎姐来杀我才对吧!?”

      “所以个头啊所以!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没醒酒的下三滥!!”

      “不要骂我啦!我就是很难过所以才想和罗莎姐姐说话的嘛!!”

      “罗莎酱肯定比你更不舒服啊笨蛋!!干脆就先把你踢出孩子家属阵营算了!省得把我这个干爹气死!!”

      “??喂伊泽你个混蛋刚才是不是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确实,我也是安东尼先生的学生呢,可不能对这种话视而不见——作为大师兄的我明显才是干爹的最优选吧?”

      “哈…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家伙了?”

      “……”

      电话虫对面居然有这么多人吗,还以为就两个,原来都不出声地呆在旁边旁听……完全插不进对面越发离谱的话题,我无语地挂掉了电话。

      真是的,一帮年轻人都搁这争什么呢,又没有法律规定孩子只能有一个干爹。而且这孩子可不需要干爹,祂只属于我。

      话回正题,罗莎琳的管家是安东尼,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远方作战的同时还能照顾罗莎琳生活起居的,不过他理当是记事本的主人。

      我叹了口气,对面的年轻人闹的动静有点大,想来那所谓的“领袖先生”不久就会来找我谈话。因此在此期间我所要做的,是确认我的对话身份。

      牺牲的同伴安东尼所照顾的孩子、对自己地位心有不满的贵族、实际管理土地多达半个西部的年少执行官。

      对方究竟是想要和站在什么立场上的罗莎琳对话,是我必须在意的事情。长辈、密谋者、同盟,这完全决定了我们的沟通态度,稍有不慎…我不认为我能承担这样的风险。

      因为从来没有想过贵族会和革命者扯上关系,更鉴于那个喝醉酒的家伙当时的反应,自觉时间紧迫,我就不再有规划地慢慢探索周围的一切了。

      本来计划的是今天护卫队巡查,明天下午处理储藏室,毕竟我的体力和精力都有限。

      总之,火急火燎地打开了书房密室里的柜子后,我在那里找到了罗莎琳的调任书,以及……一些不能确定、但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提起的秘密。

      革命军的交流信件是在安东尼的房间里找到的——我最初认为是父亲屋子的那间,先前说过他的密室有一处地方和周围不相称。那处下面又是一个密室,台阶陡峭,我险些在那摔倒,好悬扒住了墙侧,只蹭了一手的血。

      所以即使明知底部右侧的门通往远方,我也暂时不便一探究竟。

      从那帮男孩子们的对话来看,安东尼的所作所为没有对罗莎琳隐瞒过什么,但罗莎琳……至少就她把手下的人全安插到各处看,她并不信任这些革命军。

      只不过革命军,不,就我个人的观感而言,称他们为反抗军或许更为恰当。所有参与者都是这座岛的子民,因为无法忍受岛屿贵族何不食肉糜般的压迫与剥削,便聚集成团,揭竿而起。

      没有什么革命的理念,这些人聚集的意义就是反抗贵族。

      多少让我觉得讽刺的是,明明要反抗的是贵族的统治,可率领他们的领袖恰恰是东部的贵族。

      阿塔拉尔岛的北部是全岛最大的港口,八成的外部商品都从此处上岸,南部是整座岛屿中商品经济交易最频繁的商业带,岛屿的中心是只有贵族和王室用以享受的奢靡之都——其他地区则以王都为中心,繁荣度依照距离的远近,逐渐降低。

      东部是平原,岛民五成的粮食在那里耕种,剩下一半则是从外界购买,至于西部,西部是无人区,森林和沼泽几乎占据了全部……连迪卡镇在当地母语中的意思,都是「被遗忘之物」。

      种田少不了劳动力,所以一个有粮草有兵力在手的贵族,究竟是为什么那样迫切地希望同罗莎琳合作?

      我一阵头疼,当下恨不得直接躺回床上,可是又不行,只好绷着脸给自己处理伤口,指甲有几根被截断了,手掌也腻乎乎的,十指连心,我痛的心烦意乱。

      罗莎琳的公文向来是由安东尼和蒙迪负责推动实施的,镇长会时常来拜访,经常亲自接受条令,他在看到的同时就需要向罗莎琳确认细节,以免布置错误。

      哼,不错的理由,我姑且算他通过。

      安东尼一般负责代罗莎转交公文,理由说是贵族不方便同平民走得太近,但我认为真正的理由是他记事本里一再强调的,「她」不应显于人前。我疑心这男人恐怕是另一个秘密的拥护者,而镇长大概率也是知情不报,不过这两人都在罗莎面前死命地当着谜语人……迟早有一天把他们老底掀了。

      “啵噜,啵噜啵噜啵噜……”

      哦、曹操来了。

      “日安,罗莎。”

      很温和的声音,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男性,给人慈父一样的感觉。

      “抱歉,我听孩子们说,他们又给你惹麻烦了。”

      东部的领主科莫尔,四十七岁,始终没有结婚,但养了许多、许多孩子在府中:流浪辗转的孤儿、奴隶场上拍下的小奴隶、书院的学生……等等,因此也有传言说,这位是个荤素不忌的恋.童.癖。

      传言这种东西本该不必当真的,但有一点很奇怪,在关于科莫尔的……上面,这句传言被原封不动地保留了。罗莎琳是同我一样注重情报收集与整合的人,我习惯记在脑子里,而她可能是要和周围的人分享,所以信件与资料都被整齐划一地堆放。

      加上之前少年们的证词,安东尼从来不肯他接近罗莎琳,就这点来看,我想传言应该是真的。

      “……无碍。”

      伸手不打笑脸人,但话语权就这样轻易地变更到他身上,我不太满意,于是捏了捏自己受伤的手指,道:“安东尼的尸体,请葬在海边。”

      他没有留下遗书,我知道他想回到罗莎身边。

      但那是不可能的,虽然有些抱歉,但只要操作妥当,没有什么比一位英雄的死亡更能鼓舞士气,同样是领主,科莫尔不可能不会比我更清楚这件事。

      与此相对,我会索取这件事的代价。

      “西部森林不会向革命军开放,我允许迪卡镇和革命军有正常的商业往来,但仅仅只是商业往来,除此之外的任何都不需要存在。”

      “……期限是一年,一年后我会根据自己的判断,再决定是否合作。”

      东部平原辽阔,显然不是用来做秘密基地的好料子,而与之相反的西部……真可惜,罗莎琳不信任的人,我同样不信任。

      说贵族不剥削平民,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国家的国民与国主之间的关系,我要亲眼确认,但反抗者们究竟是不是值得托以信任的存在而非乌合之众,我也要亲自确认。

      一年的时间,够我生下这个孩子再养好身体,也够我起手准备一切,如果这群人在失去安东尼后连一年都撑不住的话……

      我顿了顿,把脑海里瞬时间闪过的糟糕想法统统压下,静待这位慈父的回复。

      “……罗莎,”他轻叹着,语句中透出对我的怜惜,“不必如此。”

      “带安东尼回家吧,你才是他的家。”

      科莫尔只让我带他回去,却并没有同意我的提议,我绷直了背,对话里隐晦的好意视而不见:“……我怀孕了,你知道我不可能亲自带他回来的。”

      他又叹了一声,竟将我给出的条件翻了个倍:“两年,如果你一定要参与其中。”

      我一下怔在原地,接不上话。

      这个男人似乎比我还不想接触这样的话题——又或者说,他完全不想我接触这样的话题,因此他没有多犹豫,在我的沉默中误认为我同意了之后,科莫尔便继续对我说:

      “来聊聊吧。从那次之后,安东尼一次都不肯让我们……有这样的沟通环境了,我想想,已经快十年了吧?”

      反抗军是很久之前就有的,源源不断,但不成气候,我突然想起,科莫尔愿意统领他们,却是在一年前——也就是罗莎琳被调到迪卡镇,成为西部领主之时。

      “那时你问我的问题,罗莎,直至今日我仍铭记于心。”

      “你问我有没有闻过冬日麦田的稻香。第一年我想告诉天真的你,冬天没有稻种,那么寒冷的冬天,没有人会蠢得去种田。现在我却得对你回答,我闻到的不是稻香,对不起,我没能让他们闻到稻香。”

      田野上是走投无路,孤注一掷地种下却仍被冻死的幼芽,田野下埋的亦是冷硬无边的白骨。对他自以为深爱着的子民来说,冬季不是精致的雪人、温暖的炉火,而是不可避免的饥饿,和残酷的死亡。

      “你又问我有没有见过边野孤者的泪水,我自以为宽厚仁德,可是在事实面前一切自以为是都脆如薄纸——他们不会哭,我很抱歉,他们哭不出来。”

      他盛满着花香与赞歌的领土是那些可怜人如同行尸走肉,连哭泣的能力都早已丧失的土地。

      面对面的投影是不知何时被打开的,或许是我,或许是他,更可能是我们都做了——我听到我用干涩的嗓子替他补全下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听见他们的祈求?”

      “我听到了,罗莎,我全部都听到了。”

      男人的声音仍旧温和怜惜,神色中却透出骨子里从不曾隐瞒的狠绝和坚定。

      “我曾醉溺于妄想,即使看到了真相,也奢求于天降的英雄来改变这座岛屿的一切,但他们甚至把你都驱赶到了这等被遗弃之地,我就从妄想中清醒了。

      “我会给他们自由,我要带给他们新生,我要让我的每一个孩子都在冬日闻到稻香,在悲伤时能放声而哭——如果能拯救他人的英雄不来,那我来聆听他们的祈求,我做他们心中的英雄。

      “罗莎,你向我提出的问题,在明白答案时我就知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而现在,安东尼也无法阻止你听到我的回答了。尽管我是多么地想在更早之前就这么坚定地告诉你——这个答案即使我千穿百孔地死去也不会改变:

      “我以身为贵族为耻,罗莎。我是爬在他们身上的吸血鬼,赖在他们双手与心灵上的寄生虫,我永远该为自己是个贵族而感到耻辱。”

      ……………………

      ……他赢了。

      “南部向西,沿森林八十二公里,”我说,“那里有一座天然的地下矿洞,再沿南走七公里到达海线,近海处是平原,没有礁石,吃水线深,即便是战船也可以轻松靠岸。”

      “它是你的了,科莫尔。”

      “罗莎——!!”这个口口声声地说着要成为英雄的男人猛然打断我,“你不用。”

      即便再怎么急切,他也怕吓到我般放轻了声音:“这是战争,我违抗了一切,我背叛了我过去的全部,但你不用,你不必加入——只要你不加入,你就永远是无罪的。”

      “怎么?”我嗤笑了一声:“你要成为阿塔拉尔全岛的英雄,却不愿意成为迪卡镇的英雄?”

      “没有人拯救他们,这个国家抛弃了他们太久,你才是他们的英雄……你是我们当中最明亮正直的灵魂,我不可能如此不知廉耻地冒领你的功绩。”

      似乎是意识到这劝服不了我,他的神色哀悼,转头就调换了概念:“你是安东尼最后的牵挂,拜托你,罗莎,我做不到。我答应过他的。”

      嘁。

      我明白他的意思。

      革命成功,科莫尔会放过我——他认定我为迪卡镇带来了幸福与繁荣,而迪卡镇作为「被遗忘之物」的城镇,山高皇帝远,再没有人会多此一举地管到我这里。

      革命失败,没有参与这件事的我无罪,哪怕我知道再多的情报,只要我不加入,贵族也无权审判我。

      但是——我同样不知道他那小脑瓜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会觉得我无罪?难道因为我是个孩子?”

      我是贵族,从小到大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归根溯底都是平民那掠夺来的,我同样是他口中的吸血鬼与寄生虫。

      甚至我也是领主,他既然如此地爱着自己的子民,为什么不能站着我的立场想一想?整座岛屿的人们都获得幸福了,我怎么能容忍我的子民依旧被世人抛弃、遗忘?

      科莫尔的劝阻愕然停止,良久后,像是突然老了几岁,他向虚无的空洞道歉,用可怜的、哀伤而怜惜的眼神看着我。

      为之后的合作方针,我们又商讨了半个小时,这期间,我一直被他用那样的神色注视着。

      通话结束后,我靠在椅背上,电话虫投影之外的地方放的全是大大小小的资料。

      ……我失算了。

      原本以为无比困难的临时抽考,结果试题却是1+1,而且2还被考官写在了黑板上。

      我干脆趴在桌上,十指连心,左手无时无刻不再疼痛——是那种很细微的、可以隐忍、但又会因为无法倾诉而感到委屈的疼痛。

      ……我做了万全的准备。

      我做了完全的准备的。

      我在八小时内背下了全部:阿塔拉尔岛的人文地理、岛屿洋流、周边地域,迪卡镇的近期发展、那座罗莎为革命军准备的根据地、安东尼与革命军交流的每一封信件、他们当中每个能找到的人的资料……我背下了全部。

      七十二种预备的交流方案,哪怕是再短的一句话,我连神态到语气都推演了不下百次,我留了后手,盘算每一个结果,无论最后是什么情况我都有把握让自己居于上风。

      ——可他不在乎。

      可恶。可恶。
      好讨厌。
      那是什么眼神?

      用那种怜惜的、看向拼命竖起毛刺的小动物一样的眼神来刺激我。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做的,明明从头到尾都是罗莎琳和我在努力,她那么努力地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领主,为什么摆出一副……我们之所以沦落于此,是因为他们没能尽责的样子?

      那样的高高在上,那样的不自觉的对女性的轻视,那样的把我们当作只会伪装的弱者对待的姿态。

      简直是把我和罗莎的自尊与颜面揭下来又狠狠踩入了地底,我忍无可忍地锤桌,手更痛了,血从绷带里溢出来,连肚子里的孩子都踢了我一脚。

      …小东西平日里很安分,可每次动弹都几乎要了我半条命——长大后八成是个人狠话不多的硬骨头。

      我一遍又一遍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手掌在鼓起的孕肚上摩挲,试图安抚祂和我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渐渐回归冷静。

      本来不会这么动怒的,而且再怎么说也不会紧张到为了对话而做出上百遍的演练……我知道的,是作为孕妇的生理状态影响了我,这件事里科莫尔是无辜的,未成年少女、孕妇、亲人死亡、独居,这样的搭配不引人担忧才是奇怪的事。是我被身体的本能裹挟,身体在特殊状态下产生的不安与焦虑过分地包围了我。

      突然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另一个人,我本就很难平静,而之后知道的那些辛密、不得不说,它们格外令我像只因为他人打草而被惊吓的蛇。

      思绪未顿,腹部又传来奇怪的感觉。

      小家伙这次似乎是伸出了手,挺罕见的,以往大概是一个拳头……祂也在安慰我吗?还是说、先前也是被我影响到了?

      小家伙。坏东西。小宝贝。

      ……我的孩子。

      我迷茫地、生涩地回应祂。

      祂是我的孩子。

      没有父亲的、只属于我的孩子。

      大脑自然而然地运转,我搜肠刮肚,在记忆里翻了半天才翻出一首儿歌,于是吞吞吐吐、勉勉强强地把《两只老虎》的旋律哼了出来。

      说起来,我差不多该给祂起一个名字了。

      叫什么才好?

      想了又想,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还有五个月才能降生的孩子,我可以不心急……唯有祂,我不用心急。

      家里有很多婴儿用品,全是安东尼备好的,日后我可能会缺乏的用品,订单也已经向王城和北部下了,只要预定的时间一到,就会主动送来。

      ……然后,该想办法处理我自己的问题了。

      我曾经听人吐槽孕妇的突发奇想,就是、半夜突然刷到一个与孕妇闹腾有关的视频,然后底下的评论和推荐视频就全部变成了孕妇,一连串的评论说她们半夜三更突然要吃某个动车站的盒饭、某份飞机餐里的土豆、xx家麻辣烫里的牛肚……诸如此类,一边哭着说想吃一边闹得人不安分。

      视频只有短短的两分钟,我看评论看了半小时。

      …………谁能想到独身主义的我也会有这一天。

      总而言之,我想吃糯米。

      不是作为食物的糯米,而是我梦里的那个快五米高的、温柔寡言的巨人,因为他很香,那种不容拒绝的糯米的香味突然涌上心头——即使我从没吃过巨人,我现在也突然很想吃他。

      他好香,我好馋。

      但我已经是个有理智的成年人了,我不会傻到闹得自己都不安分。

      吃巨人是不可能的,人不该,人至少不应该。

      ……可恶。

      我泣不成声地躺在床上,含泪入睡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孩子最近怎么这么闹腾】
    三天前的妈妈:运筹帷幄,安心养胎,看透世事,耐心等接盘侠(。)
    现在的妈妈:惊慌焦虑无人照顾,饭都不好好吃,甚至还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萨卡斯基:……
    *罗莎琳=罗莎(亲呢/熟人/长对幼/家人)=Rosa=玫瑰、蔷薇、月季的统称。
    感谢在2022-01-11 14:24:05~2022-01-19 11:4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修仙的流氓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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