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计划[无限]》温瑜宽

38、云阳三中

　　眼前画面一转。

　　鹿庸看到了自己离开看守所的那一天。

　　云压得很低，没有一丝风，高高的铁门打开，卷起了地面的黄沙。

　　一个不修边幅男人靠着辆破旧的轿车正在点烟，看见他时掀了下眼皮子，橘光明灭，他叼着烟：“你就是鹿拥？”

　　“你是谁？”

　　“我来接你。”男人想了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姐不论如何也不准我接近你，说如果知道我刻意接近你她就杀了我，你呢，你怎么想？”

　　“我姐呢？”

　　拘留五天，母亲和姐姐都没有来看过他一次，他也隐约听说了家里的事情，看向男人的视线里带着警惕和焦急。

　　“她啊，在某个身不由己，不知道能活多久的地方。”
　　“不相信？”
　　“我相信这几天你应该也知道你妈昏迷住院，你姐被人带走了的事情吧？”

　　男人笑看着少年人青涩的面庞。

　　他想要隐藏的怀疑、审视甚至敌意一览无遗，果然是个温室里长大，被保护得过于干净的孩子。

　　“我可以先带你去看你妈妈。”

　　“你知道她在哪。”少年安静一瞬，眼底顿时爆发出极为明烈的灼光，“她在你那里？你要做什么？”

　　男人感觉少年这一刻大脑应该在飞速转动，想了许多事情，他大概是不想要打草惊蛇的，也或许是想要周旋着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的。

　　可他太小了。

　　还只是个孩子。

　　男人将他所有的情绪和想法收入眼底，笑着打开车门：“上车吧。”

　　“我打个电话。”

　　手机在出来的那一刻就归还到了，只是那个号码，如之前每一次一样吗，没人接听。

　　“好了？”

　　“我已经叫好车了。”少年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用自己的方式谈判着：“你可以跟在我后面，也可以自己走，但我想你找到我一定是想要得到什么，错过这次机会，我不会再听你说任何一句话。”

　　男人：“好。”

　　车子一路从开进熟悉的范围，少年刻意维持的平静神色也终于无法保持，他迫不及待下了车，打开门，里面一片狼藉，空无一人。

　　他从一楼找到二楼，每个房间每个柜子都找了一遍，最后回到客厅，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我妈在哪？”

　　“她在疗养院，我刚刚都说了要直接带你去看她，你自己非要先回来。”

　　男人耸肩摊开，在惊急交加的少年眼底，仿若挑衅。

　　可他到底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胸口的起伏剧烈的一点：“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我又有什么理由骗你？”男人道：“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值得别人图谋吗？”

　　“人身上值得图谋的东西多了。”少年说到这里，看到男人不以为然的表情，渐渐真正平静下来，盯着男人的眼睛道：“而且，我还有一重身份，很值得某些人图谋，不是吗？”

　　男人终于坐直了，露出一点笑意来：“你姐倒是没撒谎，你比那些普通小孩是聪明一点。”

　　少年：“我想知道你的目的。”

　　“我啊。”男人笑着，眼底却翻滚着滔天的恨意：“我想找一些人报仇，你是很趁手的工具，所以就来找你啦。”

　　“和我的仇人是同一个人吗。”

　　“你觉得呢？”

　　少年点点头：“你先让我见到我妈平安无事，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男人这才露出一点惊愕：“我以为你会多问一些。”

　　少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有用吗？”

　　男人往后一躺：“确实没用。”他抬头，明明是坐着，却是居高临下的：“那你能说说你为什么答应我吗？”

　　“因为我要报仇，你也是一件很好用的工具。”

　　男人眉梢一动，定定看着他几秒，忽然大笑起来。

　　不知道笑了多久，直到捂着肚子都撑不起来时，才抹去眼泪，指着他道：“我觉得鹿雍这个名字不好，雍好像是和谐、欢悦的意思，这么美好的字不适合我们这种一心报仇的人，你以后就叫鹿庸吧，平庸那个庸，以后时刻告诉自己没法报仇成功就是个没用的庸人，怎么样？”

　　“好。”

　　……

　　“原来你叫鹿雍啊。”卫知乐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鹿庸没动，他看着那辆车远去，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你为了你妈妈和姐姐吃了那么多苦才进到这个游戏。”卫知乐的声音飘忽着，“就连大学都是精挑细选，确保一定可以在游戏正式开始之前以内测玩家的身份进入，马上就要功亏一篑了，你觉得值得吗？”

　　“你挑中我，是因为我妈和我姐吧。”

　　鹿庸忽然开口，带着了然：“你想家了。”

　　卫知乐声音一滞，许久没有再出声。

　　“你为了温叶牺牲自己，你想过你妈吗？温叶的日记里说你是单亲家庭，你妈妈对你非常好，你也很爱她，她似乎只有你一个孩子，你一跃而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怎么办。”

　　卫知乐猩红的眼角滑下血泪：“我……”

　　狂风骤停，鹿庸转头一看，卫知乐正抱着头蹲在地上。

　　“你和我合作，离开副本之后，我会代你去探望你母亲。”鹿庸卫知乐身前蹲下，同她商量：“只要我活着，每个月都会去探望她，保证她不会无人照顾。”

　　卫知乐怔怔抬头：“可是温叶……”

　　“朋友和母亲。”鹿庸平静而残忍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你只能选择一个。”

　　当天真被现实剥离，苦难倾涌而来时，能做选择已经是一种幸运。

　　鹿庸冷静地看着卫知乐的挣扎，垂下眼眸摒弃一切随之翻涌的情绪。

　　不知寂静了多久，卫知乐终于做出了选择。

　　“我选我妈。”

　　她看着鹿庸，眼底的红光散去，露出当初天真乐观的笑容：“其实从天台上往下跳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可被困在这里太久了，早忘了当时是为什么后悔，现在终于想了起来。”

　　“你如果见到我妈妈，请代替我好好照顾她，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妈妈。”

　　“只可惜我不是一个好孩子。”卫知乐笑着，血泪再次流了下来：“如果有下辈子，好希望还能做妈妈的孩子啊。”

　　鹿庸起身：“我会好好照顾她。”

　　“我相信你。”卫知乐在他身后道：“我选中你不只是幻境那一幕，还有好多好多，你很厉害，我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

　　“借你吉言。”

　　在鹿庸踏出厕所门口的瞬间，卫知乐再次开口：“我想再请你帮一个忙。”

　　鹿庸脚步一顿，转头，却没说话。

　　“把温阳带出去吧。”她看着鹿庸的眼睛，眼底满是恳求：“它可以被你掌控，标本瓶也完全能控制住它，可以吗？”

　　鹿庸思索片刻：“作为交易，你需要帮我做另一件事。”

　　卫知乐瞬间放松下来：“什么？”

　　“等会儿会有几人来废弃教学楼做任务，其中一人的记忆，把他给我。”

　　“是那个尖嘴猴腮长得又矮又丑的男人吗？”

　　鹿庸：“是他。”

　　“需要他死吗？”

　　鹿庸弯眸：“如果可以，那就更好了。”

　　*

　　“眼保健操现在开始……”

　　教学楼的走廊安安静静的，广播声传遍校园，无时无刻不再徘徊的脚步声终于停止，让躲在厕所内的几人喘了口气。

　　“你们说，那些东西，走了吗？”

　　何明缩在一个马桶上，哆哆嗦嗦地发问。

　　“我怎么知道。”隔间是唐乐的声音，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你想知道去看看呗。”

　　“我……”何明说不出话了。

　　又一个隔间，严文景声音里带着鼓励：“这节课之后就放学了，熬到那个时候，我们一定能找到机会离开的。”

　　“可还有一个课间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没有人愿意回忆上一个课间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没人愿意回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鹿庸离开食堂后，王珊珊跟着离开了，随后是杨峰和张伟两人，剩下的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往哪去又做些什么。

　　孙光耀道：“鹿庸嫌我们拖后腿，我们也没必要死缠烂打，我就不信没了他还真不能过关了，又不是没看过恐怖小说没玩过恐怖游戏。”

　　田颂有些心浮气躁：“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角色行动，天台要傍晚才能去，我们就趁着这些时间打听一下美术室的事情，总要做个两手准备。”

　　没有人反驳这句话，毕竟废弃教学楼的女厕所，有两人都没来得及靠近就死了，在场的众人大多都并不想要去那里。

　　而美术室，虽然听说那里有个女鬼，可第一天晚上他们在美术室正下方的舞蹈教室待了一晚也没发生什么，这反而让人产生一种另类的安全感和侥幸心理。

　　——既然第一天晚上什么事也没有，那就证明那女鬼也没有听起来那么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