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楷》荒草游乐园

33、第 33 章

　　叶锦行和他视频通话的时间不是很确定，信号也不是特别好。那边通常是晚上，幸好已经渐渐到了春天，早起对司凯并不是很难。他知道伦敦和北京的时差差不多在七八个小时。

　　“什么声音啊？”

　　司凯刷着牙，视频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窗外也猛然一片刺眼的光。他被吓了一跳。

　　叶锦行倒是很淡定：“没什么，国外这些学生的夜生活比较丰富呗，这点就开始蹦迪了。”

　　“哦。”司凯凑近仔细看了看：“我怎么觉得你瘦了好多啊，是太累了么？”

　　叶锦行没有往后躲，还是杵在摄像头前面。但凡把手机拿远点，就能看出他现在身处的环境并不怎么好，不过是个简易的板房，还有一群荷枪实弹的雇佣军在两侧来回观察着屋外的情形。

　　战场离这其实也还有段距离，但枪炮声时不时还会响起，就像现在这样。

　　“吃不惯，睡不好呗。”叶锦行笑着说，打算以后还是别视频了，迟早得穿帮。

　　“什么时候回来啊？”司凯有点难受，这在家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出了国门，虽然说是去了英国，看起来生活条件也不怎么样。胡子都没刮，发型也乱糟糟的。

　　“四月底吧。”叶锦行说，有人敲门，很急的节奏。他赶紧以信号不好为由挂了视频，旁边的人顺势把防弹衣套在他身上。

　　叶锦行抖了抖头上的灰，把防弹衣穿好，其他人护着他撤退，这里还是太不安全了，但在战争频发的地方，又有那里是安全的呢？

　　叶锦行上了防爆车，车窗外依然火光冲天的，司机跟开飞机似的一个劲踩着油门。

　　妈的。叶锦行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和之前来过的非洲不一样。大草原，长颈鹿，奔跑的斑马和野牛。都没有，有的只是连天的炮火声，还有随处可见的斑斑血迹。

　　倒没有想过会死。和平年代待久了，死亡仿佛就离得很遥远。可在这个地方，死亡每天都会发生。

　　叶锦行讨厌战争，谁又会喜欢呢？不过倒是真的有很多生意可做啊，有战争，自然有武器的需求。

　　一个火箭炮从天而降，司机也狠狠地骂了一句，最后落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座民居，很破旧的棚子，希望里面没有人。叶锦行叹了口气。如此颠簸却不怎么晕车，也顾不上晕车了。

　　要是真的死掉了，最遗憾的是什么呢？叶锦行看到车窗外跑过几个拿着枪的黑人，看着年龄都不大的样子。

　　出国前应该先把人办了的。都这么久了，还没到那一步，叶锦行都觉得自己有问题。舍不得么？还是仍不确定什么？他一直也没有很热衷这件事，从前一般都是对方主动要，而且他那些比较特别的趣味，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

　　但司凯还挺神奇的，那种每次都很想要他做点什么，却总是忍住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啧，叶锦行身上有点燥热，这会儿想这种事真是，也很合理啊。

　　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基因为了传承，会让身体释放繁衍的欲望。叶锦行看着两边的护卫把子弹上了膛，踏实地靠在椅背上。按照计划，距离回国也没多少天了。还真有点想那个成天对着自己傻笑的人，倒也不全是惦记这件事。

　　四月底，还有好久啊。司凯撩了点水把头发随意冲了一下，也没有吹干，就这么跑了出去。

　　“还是要注意啊，小凯，现在早晚天气还是凉。”

　　郭知晏看他就穿了短袖从外面跑回来，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谢谢郭哥，不冷。”司凯嘿嘿笑了两声，又回到自己房间。冲澡的时候还照了照镜子，很满意现在的身材。

　　每次匆匆忙忙的视频也好，电话也好，都太过短暂，也幸亏是最近学习和工作都安排得很满，让他无暇去思念叶锦行。

　　周末补习结束后，他会顺路去趟叶锦行家里。最近没有人定期打扫，却也很干净。他在阳台上种了几盆郁金香，三四月份正是郁金香的花期。也不知道叶锦行喜欢什么颜色，就都买了点。

　　买花的时候，花店的老板还告诉他一句诗：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不知怎么就想起吟诗把手的叶老师。

　　一直到山上的树全都茂盛起来，花都开过一季，叶锦行却仍没有回来，甚至一周多都没有发来信息。司凯却也不敢去问叶蓝，不过家里一切如常，是不是也证明叶锦行没什么事。

　　他像往日一样从山脚跑到山顶，又跑下山，却没见到这个时间会准时出现在门口的郭知晏，可今天是工作日。

　　回到餐厅的时候，发现萍姐也不在，只有她的助手小陈在。说是小陈，人家比他还大点，不过女生不愿意被叫姐，司凯还是记得的。

　　“他们人呢？”司凯问。

　　“好像半夜的时候就出门了。”小陈说，“萍姐也没留话，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叶蓝姐？”

　　“奇怪，是生病了么？怎么没有叫我。”司凯自言自语着，又拿出手机拨了号。

　　“叶蓝姐？”

　　电话很快通了。

　　“今天有点事，先不去公司。”叶蓝说。

　　“哦。”司凯只来得及回答了一个字，电话就被挂断了。

　　是在忙什么吗？司凯端着粥，有点喝不下。小陈也很不安心的样子。

　　好在没过多久，萍姐就回来了，看得出来很憔悴，可还是强撑着安排小陈把早饭打包。

　　“出什么事了？”司凯忙站起来问。

　　“一会儿小凯开车吧。”萍姐顾不上解释，一边忙着收东西一边说，“我刚打车回来的。”

　　“好。”司凯想到应该是叶蓝他们都没顾上吃饭，又帮着小陈把保温袋都装好。

　　有人说，你爱的人出事，你是会有感觉的。司凯最终都没有捕捉到所谓的第六感。在开着车驶向他曾去过的那家医院的时候，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或恐惧。

　　甚至在萍姐说“锦行回来了。”的时候，涌进来的情绪居然还是欣喜，想念的人可以见到了的那种激动不已的心动感。

　　可是却没有想过，要去见面的地方是医院。说起来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医院，那时候叶锦行的状态也不怎么好。

　　只是这一次更糟糕。司凯下了电梯，踏入白色安静的走廊才终于屏住了呼吸，或者说，忘记了呼吸。

　　叶蓝还有郭知晏都在，病房是VIP套间，外面是会客厅。除了他们，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和叶蓝夫妇很熟的样子。

　　萍姐麻利地把粥和小菜摆好，又拽过司凯拎着的两个保温袋，掏出鸡蛋和蒸点。

　　“谢谢萍姐。”女人自在地拿了餐具，自顾吃起来，又笑着对叶蓝说：“姐，没什么大事，早知道你们这么担心，我就等早上再叫你们过来了。”

　　叶蓝看起来还是一贯的冷静，眉眼间的不耐烦和叶锦行如出一辙。

　　“这次还是多谢你了，庞芸。”郭知晏给叶蓝剥了个鸡蛋，又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姐夫，咱们之间要说谢就太见外了。”庞芸自己敲了个鸡蛋，丢到粥里捣碎，又夹了个包子。

　　萍姐在一旁皱了眉：“小芸还是这么吃，这样对胃不好。”

　　庞芸看着就是那种很开朗的性格，满不在乎地笑了，也不顾嘴里还嚼着东西：“我就不爱吃煮鸡蛋，太干巴了，直接吃咽不下去啊。”

　　或许正是她这样大喇喇的表现，让司凯也渐渐放松下来，或许叶锦行就像她说的那样，没有什么大事。

　　原来她就是庞芸啊。司凯再一次后知后觉。她就是那个在叶锦行电话中，被别人提到和夸赞的人。她很漂亮，和叶锦行年龄相仿，长卷发慵懒地散在背上，和叶蓝那种英气爽朗不同，庞芸举手投足间皆是妩媚风情。

　　他不知怎么就想到，如果她和叶锦行站在一起，就很符合郎才女貌那四个字。

　　“姐夫，你给我姐找个这么帅的小帅哥当司机，心挺大啊。”庞芸把煮蛋和着粥喝掉，擦了擦嘴打趣道。

　　司凯这才意识到已经盯着人家看了好半天了，有点不知所措。

　　“我看你是想挨揍。”叶蓝没好气地说，“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跟叶锦行搞出这么大的事。”

　　“可不是我要瞒着你啊，姐。”庞芸假装躲了一下，笑嘻嘻地说：“不过那边市场挺大的，这次的厂要是建好了，姐你到时候可得好好谢我。”

　　“算了。”叶蓝说，“这个生意我不打算做，你让那边的人回来吧。”

　　“哎？”庞芸一下就急了：“都跟政府那边谈好了，厂址也不错，走之前叶锦行都让我把桩机拉过去了，坑都开始挖了。”

　　“就算，”庞芸一个劲给郭知晏使眼色，可郭知晏却摇了摇头，看起来也不支持她。

　　“就算不想做，也要等锦行醒了，再跟他商量一下吧。”

　　司凯听到叶锦行的名字，瞬间瞪圆了眼睛，他的视线在庞芸和叶蓝之间来回扫视着，只想得到答案。

　　叶锦行到底是去哪里，参加的什么研讨会，为什么会需要挖坑。以及，他现在是否就安稳地睡在一门之隔的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