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楷》荒草游乐园

3、第 3 章

　　司凯觉得自己都不会喘气了，不知该把眼睛放在什么部位。

　　叶锦行的鼻梁很挺，眼睛很亮，头发湿漉漉的，没擦太干，发梢滑落的一滴水，顺着脖子留到锁骨上。司凯的视线顺着那滴小水珠滑落，感觉自己要炸了，却觉得此时要是弯腰撅屁股什么的更蠢。

　　手里的拐杖在抖，回过神来的时候，叶锦行已经把湿了的泳裤又穿了回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接过拐杖，“嗤”地笑了一声说：“抱歉啊，总忘了现在换裤子得坐下换。”

　　即使只是一个瞬间，司凯还是看到了他想看又不敢看的地方。幸亏现在穿的是运动裤，他侧过身体，脑海中却此起彼伏地闪现叶锦行的腰，紧实的小腹，沿着肚脐向下浓密毛发间的东西……

　　他的腿……很长，很完美。他的一切，在司凯眼中，都很完美。

　　“我游完了，你游吧。”叶锦行说。

　　“啊？”司凯仍有些恍惚，又转回去，见叶锦行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用毛巾擦头。

　　“我不会游泳。”他小声说：“我去旁边的，健身房。”

　　叶锦行没说话，司凯便转身准备走，突然听见他叫住自己：“哎，我问你。”

　　“嗯？”

　　“我姐怎么了？”

　　司凯想说他不知道，然而他显然没办法对着叶锦行说谎，他的眼睛那么亮，在灯光并不明亮的泳池边，闪着光，似乎能看破一切。

　　于是脱口而出的是：“她哭了。”

　　叶锦行点了点头：“我知道，出了什么事？”

　　这他真的不知道，但他不由自主地想回答叶锦行的每个问题。

　　“她很担心你。”

　　这绝对不是谎话，叶锦行却像是被他逗笑了，笑了好一阵才叹了口气，说：“扯淡。”

　　这天夜里，司凯了解了这个家族的很多密事，他这样一个才来了一个月的司机，本不该知道的事。

　　叶家是个庞大的家族，叶蓝和叶锦行父亲做军工生意，原本应该由叶锦行这个儿子来继承家业的，可是他却不想。

　　“其实我姐也不想干，谁他妈愿意干这个。”叶锦行似笑非笑道：“可我不争气啊，不务正业，又不肯传宗接代，现在又成了个残废，老头估计也是跟那帮眼红我们家的人赌气，就让我姐上了，其实我们家叔叔伯伯一堆，堂兄弟也有的是，谁想干干去呗……”

　　所以叶蓝的冷酷都是必要的伪装。她一个女人，面对这样的生意，必须要足够强势。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么？”叶锦行问。

　　司凯觉得自己真是把萍姐的教导忘到脑后了，也许是夜深了，总之今天晚上的一切都令他魂不守舍。

　　“什么都不做的大少爷。”他笑着说，说完了才意识到这么说话很危险。

　　叶锦行骂了一句操，无奈笑道：“是，什么都不做的大少爷，那劳驾您送我上去吧，顺便给我热杯牛奶。”

　　司凯伸手想要扶他一把，却见他套上义肢，很轻松地往前走去。别墅里有电梯，这到底是需要他送什么？

　　这是司凯第一次进入叶锦行的房间，和他猜测的不同，房间里有一张比郭知晏书房里更大的书桌，上面摆了两个电脑屏幕，还堆了不少书和稿纸，屏幕上闪烁着他看不懂的数据。

　　叶锦行在电脑前坐下，敲了几下键盘，头也没回，对四下张望的司凯命令道：“去吧，要全脂的，给我送上来。”

　　司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叫醒萍姐。厨房和食品储藏室是重地，其他人想吃什么都可以，但必须通过萍姐的准许。

　　他打开冰箱，拿了一盒牛奶。平时他们吃的喝的和叶家人都是同样的食材和品牌，并不会因为他们只是工作人员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情况下，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所以他很佩服萍姐。

　　司凯学着萍姐助手平时的样子，拿了一个托盘，放上杯垫，把热好的牛奶放在杯垫上，杯子外面他提前套好了硅胶防热套。

　　叶锦行保持着他刚才出去的时候同样的姿势，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他还没见过叶锦行戴眼镜的样子。

　　电脑上的数字和字母对于司凯来说是看不懂的天书，叶锦行一手滚动鼠标，一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司凯发现他是用左手写字，可字迹却十分工整。

　　一时有点忙不过来，又想盯着那张和平时的气质不太一样的脸，又想看叶锦行写的字，尽管看不懂，可还是很满足。

　　叶锦行也好，郭知晏也好，他们都有种，和自己不一样的东西，尤其是他们在看书、写字的时候，那种全神贯注的状态，会让人觉得，跟他们的距离很远。可是，又忍不住想靠近。

　　“屋里不用举着枪，放下吧。”叶锦行突然说。

　　司凯吓了一跳，忙把托盘放在远离书本的桌子一角，叶锦行是背后长眼睛了么？怎么总知道他在身后，还有举着枪？什么意思？

　　他低下头看着裆部鼓起来的包，无奈地叹了口气，悄悄扯了扯裤子，又赶紧在脑子里抓点别的东西想，可真没什么别的可想的，只能想着刚才看的动物世界中，那和缓的播音腔：“这只灰鲸受了伤，只能靠一侧的鳍前进，它的同伴早已游向远方，它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在这片充满危险的海域中独自前行，对它来说非常危险……”

　　终于平静下来，司凯长出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对着叶锦行，会这样，控制不住似的，还总会做那样的梦。难道自己喜欢他？可他是个男人，这不是变态么？他想不明白……

　　“呵呵。”叶锦行小声笑了一下，没停笔，继续演算着。

　　“牛奶。”司凯心里乱糟糟的，本不想打扰他，但又怕一会儿牛奶冷了，大少爷不满意。

　　“你尝一口，试试温度。”叶锦行还是没抬头看他。

　　“啊？”司凯不懂他这是何意，又或许刚才想到在海里踽踽独行的那头灰鲸，一种悲伤的情绪漫了上来。

　　叶锦行放下笔，转头看着他：“怎么说个话这么费劲？这要是我学生早被我一脚踹飞了。”

　　他是怕牛奶有毒么？司凯想起每次萍姐小心翼翼的样子，一边感叹这些有钱人活得真滋润，一边惋惜他们活得真累。他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正好，再等一会儿就凉了。”

　　叶锦行搁下笔，转了一下座椅，面对着司凯：“你都喝了吧，我突然又不想喝了。”

　　这大少爷是闲的么？还是担心毒药在底下？这人是不是有神经病。司凯瞪了他一眼，开始喝牛奶，觉得有点不对劲，刚才他说，踹飞？

　　自从叶锦行住进这个家，所有人像是约定俗成的那样，决口不提跑、跳、走，踹、踢、踩这样的字眼，可他自己好像不介意。

　　重点不是这个，学生？他的学生，所以他也是个老师？怪不得有这么多书。可他这样出口成脏懒得抽筋的大少爷能当老师？不过戴上眼镜到还真有点，文化人的样子？

　　司凯满脑子问号，一口气把牛奶干了，他用手抹了一下嘴，发现叶锦行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他，这种审视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他一时没控制住脾气，低吼了一句：“干嘛！”

　　叶锦行从小到大还没被人用这种语气质问过，看着眼前这个愣头愣脑的男孩恶狠狠地拧着眉，怒视着自己，但又想到他之前动不动就对着自己硬了的样子，只觉得又可气又可笑。

　　想逗逗他，叶锦行觉得自己真的无聊透了，他按了待机键，张开胳膊笑道：“抱我去床上。”

　　“你！”

　　司凯真想把杯子摔他脸上，咬着牙忍了忍，说：“你自己不是能走么？”

　　话音未落就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叶锦行原本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凝在脸上，司凯瞬间被愧疚淹没，忙放下杯子，决定不管叶锦行是给他两拳还是踢他两脚，他都老老实实挨着。

　　“哼。”叶锦行摘下眼镜，又回到那个痞里痞气的模样：“你傻逼么？就这么两步路，我再戴上腿，上了床再摘了，不够麻烦的。”

　　他扶着转椅扶手站起来，语气很冷：“不愿意就算了，也没给你开这份工资，我跳过去……”

　　下一秒他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搂着他胳膊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我沉么？”

　　叶锦行搂住司凯的肩膀，这样能省点力气，不过接他回来那天就能看出来，小伙子身强力壮的。

　　从他出事以来，三个多月了，唯一沾过的就是医院帮他翻身的五十多岁的护工大哥。他啧了一声，贴着那饱满的胸肌，身上一阵燥热。他抬手抹了一下司凯嘴角没擦干净的奶沫，感觉抱着自己的胳膊明显抖了一下。

　　“哎你可别给我摔地上。”

　　“那你……”司凯紧了紧胳膊：“别乱动。”

　　他快走了两步，把叶锦行丢到床上，像是急于丢掉一块热炭，顺势往后蹦了半米。

　　叶锦行嗤嗤地笑起来，抬手捂住眼睛：“年轻真好啊。”

　　司凯真想仰天长啸，为什么身上这玩意现在这么活跃，随口胡说道：“你还没到三十呢，就不行了？”

　　叶锦行笑得浑身都抖起来，在床上滚了两下：“你要不要试试，我还行不行……”

　　喜欢男人是不是变态的问题又浮现在眼前，司凯气急败坏地拉过被子把叶锦行从脑袋整个包住，裹成个茧，在他身上锤了两拳，当然没用一点力气。

　　被子里的人闷声闷气地骂道：“操，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活了，我活了三十年，你是第一个敢对我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