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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节 森与绿园 ...

  •   2 第二章森与绿园

      哥哥……你到底……是变了很多啊……

      面对茜丝的不解,迦摩当做没有看到一样。这在茜丝看来,简直是彻底地忽视啊!
      彻底地!
      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呢……迦摩……

      这条路在黄昏时,行人就变得很少。这里离聚居地比较远。茜丝此时想的是,如此优秀的哥哥现在只和她一个人一起。也许这只是小女孩一厢情愿的想法——该雅堂因此人而更受人瞩目。是的,这是个事实。
      太阳下,他们斜斜的影子映在沙质的土壤上,随着小小的起伏时而远离时而接近。
      越过影子,茜丝可以看到迦摩一头金色的发,丝毫不同他那骑士的严密强韧的气质,总是显出他的温柔,随风而动。

      虽然是茜丝拉着他跑出来,可是现在的方向——是通向某个人的家的最近的路——这么反应过来时,迦摩说话了。

      “很久没有看见森了。他还好么?”这么一句,重新开始了话题。
      “……他,好得不得了,我的实战测试因为他的监考……现在总是被人怀疑是在作弊,虽然大家都没明说……我明明是努力过的——”本来不想停止,可是再如此答非所问下去,就不礼貌了。谈述着那个导师“森”,茜丝止不住地挥舞着根本伤不了人的拳头。她的目光从看着地上,慢慢转向迦摩,看到他脸上的浅浅微笑……那怀念故人的神情——茜丝停止了言语。连那令茜丝自豪的成绩也没有说出来向这优秀的哥哥炫耀。
      此刻,应该不是茜丝能概括森到底是否好不好,迦摩心里都有数,自认识以来,有十几年时间的朋友,一定清楚对方现在是什么样的心境。
      这样,茜丝也配合这气氛,心满意足地抱着迦摩的手臂默默地走着——走向某人的家。

      “那,你那个‘小朋友’萨菲罗,现在如何呢?”
      茜丝忽地抬头——怎么会问到这个人呢?啊,天哪,对那个脑袋里可能都是肌肉的家伙她实在不想提起呢,何况下午时分还和他们起过冲突!
      “他呀,不就是这几年个头疯长么,还造了把大剑……虽然比我大几岁但我敢说,他小时侯还没有我高呢……我想他见到你一定会兴奋得疯掉!哼哼,那家伙准备参加下个月的骑士团选拔呢!要是见了你一定会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
      茜丝闭着眼睛,其实还有后面的没说:要是那些女武术家们见到您,那可真要引爆该雅了。呵呵!
      虽然迦摩离开该雅堂多时,但对于尚武的该雅堂来说,他仍然是个明星!
      自小他便在该雅堂受训,十四岁时首次参加骑士团甄选便击败了所有的强敌,最后被纳入皇家骑士团,甚至到后来快速地成了王宫近卫队成员——虽然说该雅堂人才济济,可是这么年轻的武术家而又能在王家军队中走得如此之位高的却是历史上罕见的。无疑的,迦摩是个天才,是该雅堂的荣耀!
      说完这席话,茜丝希望他能高兴——可是,他却眼神淡然地拍茜丝的头:“顽劣的女孩!不努力的人是成不了骑士的。”
      无论何时,迦摩的眼睛都是如此澄澈的黄,就像有着黄昏太阳色的宝石。

      茜丝愣了一愣。哥哥付出的努力,她该是最清楚的,不是么?其他人如此崇拜也就无所谓了,可是要是连自己的妹妹都把他当成神话来迷,那对迦摩本人来说,可真不知道是该悲哀还是自嘲。茜丝似懂非懂。
      “喂——”茜丝想解释,发现自己又被他忽视了。因为森的家已经近在眼前了,他正打量着那很熟悉的友人的家的大门。
      这是……

      森——该雅堂的另一个传说,在众多该雅历史上的传说中,他是个强悍的存在。
      据说在当年的骑士选拔中他是自动放弃了最终比试的资格,这样,终于没有与迦摩对战,这件事一时成为众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而这个原因如今谁都不知道,也没有人敢问起。
      但是,这不是他成为传说的原因,而是他雇佣兵的历史!至今,都传闻着各国的军队都曾说,只要有他在的军队,敌人一定会被灭团的说法!
      这样,他似乎成了血腥的代言人。

      可是,这话真实如何,她不了解。在茜丝来到该雅堂时,他早就不再过着雇佣兵的生活了,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位强势的武术导师。
      没错,迦摩也曾是森的弟子,如今,他们似乎更加像忘年的朋友。
      据茜丝了解,森虽威严倒不似传说中那般可怕……

      眼前的这个庭院,茜丝是常来的。在这里,森教育她“你可以空手与其它人过招,只要你愿意多花一倍力气”或者是“如果感觉自己的控制力到尽头了,你就干脆逃逸,停止吧,没错,你只要说你的‘疾病’发作了就好——啊?什么?不愿意?等你再修炼个一百年再谈论与人拼剑吧!没有控制力的家伙,别和任何人说我是你的老师!”再或者是“为什么敲你的头?你忘记要领了!挥剑要整个身体与之协调,剑并不是你手中的装饰品!”等等等等。
      于是现在茜丝看到这个荫凉的庭院,便开始下意识地面部扭曲,两只眼睛更是眯成线——少年人的青春和汗水啊……全在课堂之外的时间,被兄长和“森”安排挥洒在这里了!
      因为,该雅堂外,这里是最“安全、便捷”的地方了。
      当她的兄长迦摩还未离开亚伯时,她经常随之光顾这里。
      迦摩赫然不从那条已存在的小路走,改为随意步入,茜丝也紧紧跟上,把问话咽了下去。因为,他们看到了隐藏在普通的扦树后,那些结了紫色果实的蔓藤植物,架子搭得又密又高,然而因为水分不是很充足的缘故,总是长很少的叶子、很少结果;还有可能是因为森的怪兴趣而种植的那种本来应该很高的树,可是似乎因为不适应毕竟是沙漠的环境而不能茁壮;最后还有有一口看上去应该已经干枯了四、五天,充满了各种植物枝干的池塘——想在这里蓄水做个池塘的景观,即使是在树荫下,也改变不了这里是个沙化地区中少水源的绿洲的事实。
      等等等等……森,从前没有仔细审视过,现在看来,茜丝真不知道他过的是什么生活,竟然有古怪的习惯。似乎天性是喜爱折磨植物的呢!
      唯一让茜丝觉得比较平常的是在他搭建的马厩里,养了两匹马。作为前骑兵,眷养马匹是件很平常的事。但是唯一这点平常也有不寻常,其中一匹是双目失明的。那匹健康的,森管它叫利箭,那匹失明的,森称为夜翎。而从前来到这里,她也确实听见过它们的嘶鸣,当时,仿佛是在应和主人教训弟子而发的赞同声呢。
      每次她乖乖来受训时,森都只允许她在扦树的树荫下活动,其它的地方一律不许前往——某年幼的小女孩被恐吓,这附近被她亲爱的老师搭建了许多的陷阱……
      甚至,连老师的屋子,都没进去过。这里,印象中的所有,都停留在兄长离去前。
      茜丝极为不满,整张脸写着“死老头!大骗子!骗了我那么久,再也不相信!”。
      “噗嗤!”迦摩竟然笑出来。
      “啊!迦摩!你!”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忍不住的……我向你道歉……” 迦摩一手捂嘴,一手护着女孩的后背,附近的蔓藤植物很浓密。
      稍微一小段静默后,茜丝明白了。
      “原来你们都是知道的!”
      事到如今,还介意下去的话,就太孩子气了,总之见到骗自己的直接当事人再好好算帐吧……老头子,6年啊,6年啊……“森”——
      茜丝噘着嘴,昂头,双手抱胸,面上的阴影奇异地增多了呢,继续跟在努力不让她知道自己在笑的兄长身后。

      那扇大门还是那样破旧。只是那大的铜把手上又生了些铜绿。窗子仍旧是敞开着,还不时发出吱呀声,拨到一边的白色窗帘随着风飘扬在窗外。
      那个样子很容易使室内变得难以打扫,这里是沙漠边缘。这房屋的主人似乎是完全不在乎。
      从前拜访的时候,森都会在家中守候来访的二位小客人,迦摩敲了门,他就会马上应声,然后开门——

      迦摩像六年前一样,上前拍了拍那扇坚固的门。随着一下一下的敲击,落下许多灰来。茜丝连忙用手遮住鼻子——可是……
      屋子里没有人声。
      “是不是人不在呢?……”迦摩如此想着。既然没人就不要打扰,准备转身回去。
      那是礼貌的迦摩遇到此事会有的反应——
      “喂!森老头,你的得意弟子回来了,你不来看看吗?——”——这大概就是茜丝开始“报复”行动之一了吧?。
      “茜丝——”迦摩来不及拭去刚从额上冒出的汗,慌忙上前,直想捂住她的嘴巴的,却来不及了,这话音就已传到这小院子的每个角落,又从角落里震荡进方圆几里的范围,竟然还神奇地震落了几片屋顶上的东西……

      “啊,啊,茜丝。敢称呼我为‘老头’的家伙,就只有你。你想把我家震垮吗?我还没打算重新修葺它呢!”
      森懒洋洋又带着热情的声音从他们后边响起——
      茜丝在还没有看见他的时候就可以想见,他肯定扛着锄头叉腰撇腿站在她们的身后。而眼神肯定是不屑的……

      果然,森果然扛着锄头——这和他被别人传闻的样子差太多了——传闻中当然扛的是剑。不仅如此,皱着眉的森的脸上还尽是黄色的尘土,棕色的头发被染成了浅茶色。

      “迦摩,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关系应该是很好的二人,见了面只是平静地说出这么两句话。
      要说他们很久没见,那是真的。因为上次迦摩回来,森却被该雅堂调往一个远方的兵团做顾问,而上次的上次也因为什么原因,耽搁了。森,他和弟子迦摩这次终于见到了彼此……

      “……就如同很久没见到面一样的宿命中的恋人般……”
      听见一段奇怪的旁白后,森终于忍不住挑眉斜瞄——这声音如何都是来自茜丝的。
      “你说什么?”森脸色奇异地难看,低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他们中间的茜丝——火山口有冒烟的趋势。
      “啊,森老师,我说错了,你并不是个喜欢年轻男子的人——”
      “啊,茜丝,别忘了我在你考试成绩上的大恩大德,人要记得知恩图报——明白吗?你说——谁是‘喜欢年轻男子的人’啊?!~”
      “啊——”看来某人的报复并不成功,可以说她的整个行动计划就很没水准……
      森马上就举起了锄头向她砸过来——
      “什么嘛!森大叔就这么点肚量呀!”茜丝赶紧拉过像座碑一样可靠的迦摩挡在自己的身前——
      “你这个坏姑娘早该给点教训了——”
      迦摩只是笑着为她挡住了森。
      在森正式进入该雅堂任教前,就认识迦摩了。从茜丝记事起,就看到迦摩经常跟着森来返于各个地区间。在那个时候,他们还是一个成年男子和小男孩——这的确是对会让人产生一些挺糟糕的想法的组合呢。
      森终于停下对茜丝“追击”,放下锄头,用右手握了迦摩的右手:“欢迎回来,我最得意的弟子,我的朋友!”

      在迦摩的印象里,森的家没啥大的改变。
      “茜丝,迦摩没回来你大概永远都进不了我的家了吧?”森万分肯定地感叹。想起她小时侯,可是经常兄妹俩一起造访他的家,那时她还经常躲在哥哥的身后用半低头半好奇的眼睛打量人……
      “啊!”茜丝对于这位老师的话,以“以下无语”回答。
      那倒是,每次“挑战失败”后,都被森这老头直接赶回家了,根本不让再多留半刻,可这会儿又说出如此的话,似乎是她不愿意进门似的。
      “给你个机会,参观‘大人物——森’的家,你要是能挑战我成功就让你进去”——如此这般,这般混蛋……茜丝心理在暗暗咒骂……怎么可能?赤手空拳叫自己去和手中持剑的“大人物”拼?光是年龄和身高差距,一看就知道不可能嘛!?!
      可是即使是知道自己被耍了,还是老老实实地被这样耍了六年……
      这次,茜丝斜眼望兄长迦摩,发现他并没有“忍酸不禁”,她便放心地朝森:“哼!”了一声。
      可是作为兄长的迦摩怎么肯让森如此对待自己的妹妹呢?即使是与孩子的对战训练游戏,手持真剑也太危险了吧?
      种种疑问。但迦摩就是没有说任何反驳的话。
      “那么,她的实力如何呢?有没有资格踏入你的屋子呢?”
      茜丝猛抬头!
      迦摩的脸上没有任何调侃的痕迹,像往常一样,平和地微笑——
      这次轮到森开始不语了。蹙了眉,摸了摸有胡茬的下巴——
      “进来吧,今天你们是客人。”末了,又加一句:“对吧,‘小朋友’?”
      森笑着对茜丝点点头。
      哎???
      相信从小被恐吓的某人还反应不过来。

      森从房间里端出一盘黑色和绿色的东西,上面竟然还有少许水光——
      茜丝惊讶了——
      “这个,在王城里大概很常见吧,迦摩,不过这里的是我自己亲手种植的!”
      黑色的小圆颗粒闪着光亮,绿色的椭圆型果实,在炎烈的日光下像珍宝一样令人在意。

      茜丝一直以为森是种不活东西的家伙呢……一直觉得他在折磨植物……没想到……
      “哇!森——”
      话还没说完,一个隐形的大包出现在茜丝头上。
      “啊!老头!你干什么啊!”茜丝捂住被森的拳头击打的地方,瞪着森。
      “啊,什么‘森、森’的?不管在哪里我都是你的老师!”这个男人丝毫不似真正的老师,反而握拳呈极度控制情绪状。
      迦摩望着这对让人惊讶到无语的师徒只是摇头微笑。
      “茜丝。”进门后一直沉默的迦摩终于开口。
      听到他的生声音,她停止了顽劣。
      “……森老师……”
      森也愣了一下,看向迦摩,嘟哝——“还是哥哥的话比较有权威……”
      “——老师,您竟然培植出了这个。”迦摩稍显惊讶,总还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样子。
      可是这样的表现似乎让森一点都不满意——“啊!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应该更惊讶才对啊!”
      迦摩摆手轻笑,琥珀色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线。
      “哥哥是在王城住了那么久的人,对这个有什么稀奇的呀!森•老师!”茜丝抢在自己兄长前面对森说道。故意将森和老师分开念,大概也只有茜丝会这样做。
      “你这个小东西……”森一幅要爆发前的平静。
      迦摩却先截住了话题。
      “——当然惊讶,如果是六年前,我惊讶的程度当然很厉害,只是我早就知道您会做到,只是没想到您会种出这么漂亮的蔬果。”
      嗯?这个意思……
      茜丝也愣住了,这个意思……莫非……哥哥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莫非……你是说我晚了六年?”森摸着下巴。果然,茜丝发现森原来也很有觉悟呢!
      “啊,不是不是呢……”迦摩有些为难,笑着摇手。
      “哈哈哈哈!森……”茜丝在一旁已经笑到捂住肚子蹲了下去。
      像是触到了什么禁忌一样,森的额头上已经可以看见许多青筋了。

      “这样只是表示很信任您呀,老师。”
      轻轻一句话……
      “啊,小迦摩你真是老师最知心的学生呢!”
      “啊……不,这没什么……”
      “喂!森,谁是‘小迦摩’?你说我的哥哥吗?!”
      “喂……”
      ……

      这种例行的招呼过后,茜丝开始回顾起森的这座小庭院。自从迦摩常驻王城后,她便再没来过,一切印象都只停留在迦摩14岁那年——他被选拔进入王城的近卫军中。而那个时候茜丝才八岁,在该雅堂才呆了一年。对于森的感觉,是严厉,此外还有点奇怪,因为在开玩笑时,他竟可以被许多年少的学员“欺负”,那些年长(确切说,大致都是那些14岁以上的人……)的学员完全不敢对他造次……而茜丝,则是所有人中间,对森最放肆的人了。
      因为哥哥的关系,所以她觉得这个身上满是伤疤的人一点都不可怕吧;还是因为这个看起来严厉的大叔对她格外亲切呢?
      茜丝来不及考虑那么多。迦摩与森有意无意,将她支开。
      “小家伙,不许偷听!”森像是在开玩笑地说,可是茜丝却感到一阵寒意从内心里窜过。看来大人始终还是大人,随便一个眼神和一句就可以吓死人。
      “那么除了这个房间外,我哪里都能去?” 茜丝盯着二人。显然不愿意被他们排除在外,到了这个年纪,对于社交的小把戏已消化得挺不错。
      “是的,行了。就这样。我们约好。”森咧嘴一笑。
      “……”茜丝嘟嘟嘴,默许了。她现在没办法赢过这些人。耍赖,不是和“大人”沟通的法则哦。
      门在茜丝身前轻轻关上。茜丝呆了一会儿,发现这道门很严实,听不到任何声音——事实上她也并不想听到什么,只是觉得这么被打发掉,真的不是滋味儿。终于转身向门廊里的楼梯走去。
      是的,我们约好了,我绝不偷听。要想赢你们,那么也只好用你们的方式了,即使不是现在。

      “王城的使者,回家后,就不要这么紧张了。这里只有你的朋友和亲人。”森对迦摩说。
      迦摩轻轻叹口气。面对自己的老师和挚友,他发现自己确实是紧张了。该说,从进入王宫近卫军后,他就没敢松弛过。
      “水果酒,我自己酿的。尝尝?”森随意地取了两个玻璃杯子,没有什么划痕,折射着纯净的光。
      “保养得不错。” 迦摩笑着。
      “除了你,我从没拿出来和别人分享。让人了解我在做这些事,可是挺好笑的。”森将倒了半杯酒的杯子递给迦摩。
      “人的变化,谁会想到呢。我也想不到……”
      “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弟子,请不要在长辈面前说这种感到沧桑的话。如何?难道王城发生了些‘有趣’的事?”森啧啧嘴,一屁股坐在外面包裹着皮革的沙袋改造的座椅上。
      迦摩放下杯子。捏着剑柄上挂坠着的装饰品——该是在想要说多少,森才了解王城的大概情况。毕竟森曾说过,他不想再与那些事有过多的瓜葛。
      “别担心,最近不比从前。已经不需要我重新上战场,我愿意听你说任何事。”森眯了眯眼睛,看着迦摩。

      茜丝现在开始觉得森的家里实在是没什么有趣的了,假如是从前都还觉得好奇陌生(八岁前)。现在这些家庭摆设也没有什么普通家庭不同的嘛,什么“大人物的屋子”嘛。
      她发现森这个人很少有兴趣装饰自己的房间,基本是家徒四壁。一楼,一个大大的会客厅,厨房,厕所,小书房;二楼,卧室,实验室,工具间——至于走廊的尽头,还有一间紫木门的房间——
      紫色?完全不符合这个家的青黑色的整体风格……茜丝推开各个房间的门都只打量了一眼,直到留意到这扇门。她径直走了过去。
      里面有一张棕红的地毯——她马上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只有这个地方铺上皮毛地毯?
      马上,她发现这个房间应该是一位女性的房间。不说那些摆设,单看摆设是没有什么特色的,至少她觉得。空气中氤氲着的味道,让人怀念,让人松弛……
      从前有发现过这个地方吗?不记得了……可是这个感觉似乎很熟悉。
      忽然一阵疲倦就那么袭来,开始是双腿,似乎很难迈开,然后是躯干,无法向前移动,最后,这蔓藤样的倦意已爬上她的眼眸,吸收她的力量——虽然之前她并不觉得困倦。当她意识到这个屋子里有一个什么东西,成为这所有熟悉感的中心时,她已经困得双眼要闭合上了……
      是什么?是什么……就在某个角落,在这个房间里的一个角落里藏着。茜丝想赶在自己倒下之前把它取到手,看看到底是什么——天知道她怎么会觉得自己要倒下了——应该是本能。那东西在召唤自己,可是阻力太大了。
      全身力气仿佛被封印了一样。在这之前,她才开始怀疑,为什么自己要鲁莽地跑进来,而自己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她慢慢倒下。地毯很柔软。

      “森,想必你也知道了国家要开始选拔骑士了——其实,作为对该雅堂的尊重,他们特意派遣我来作为使者……”
      “嗯哼。”森显然知道,更重要的在后面:“说吧,别忘了,这附近很奇怪地,很少有那些家伙的视线。不知是那些暗地里的家伙有什么诡计还是真的对这里放松了警惕——”
      “看来您对‘他们’了解得很深刻……”
      “不,不是。当你和敌人搏斗过一次后,对方是什么个情况,大概都会有个了解。好了,不提这个。说说你带来的消息吧。”
      迦摩望着他。很明显森有些什么信息……但也很明显地,他不想说,那么不问吧。
      “我入卫队已有六年了,一开始就在大王子□□非尼殿下身边——这个您知道……在那边越久就越了解到,宫城中大致上有三派声音,而国王则主宰者这三派的平衡;而最近,有一派显得很不对劲。□□非尼殿下已经开始着手对他们进行调查了——”
      “你是说……那些装模做样的神职人员?”森看上去一点不惊奇。
      “是的。奥尔优王爷,虽然从没有什么明确的对立意识,但宫中有许多人是支持他那一方的;直到最近,神官们似乎不安起来,不满足于现状……以致于□□非尼殿下开始推测,他们将是最危险的一伙人!”
      “他们本来就是群令人讨厌的家伙。希望你的王子殿下还好。”森喝干杯中的饮料。
      “我知道您一直就反对使用那些常受限制的法术,或者说,叫做魔法;可是导致殿下警惕的,不是那些原因——” 迦摩顿了顿,想要怎么说才能让森了解最原始的信息而不受其他条件的影响发出惊讶。
      “本来一直对这三党派保持默许态度的国王陛下,最近有些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森抢问道。
      “陛下有意无意开始向神官集团倾斜。而据各方的情报看来,陛下最近开始,经常与神官集团中的要人一起……甚至,在利益上,也用王权去满足他们。这当然引起王爷和殿下的注意。但王爷是不会有什么动作的,这是他的作风,他出于保守,往往会等待王子殿下有了行动后才表示态度。所以这锋头自然被殿下撞上——您知道,神官集团,那伙人平时很少走出祭祀宫殿,行事也十分诡秘,甚至可以成为王国中监视的力量。同您不喜爱他们一样,殿下也不信任他们。现在还没掌握有力的证据,所以殿下只能在等待机会。”
      “我可不喜欢这些消息,小迦摩。假如他们真的得到国王的倚重,那这个国家,真不敢想象!”森若有所思地说,仿佛他的思维中努力夹起一根针,虽小却要命得紧。
      “假如真如森老师所言,我定会尽最大努力守护王子守护王城和这个国家。” 迦摩说着,挺直了背脊,仿佛随时都能抽剑战斗一样。似乎金发的孩子从来都是这么正直和可爱的,所以迦摩也不例外。森暗地里笑了一声。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也许没有那么严重——我想,你与我所想的不会是一样的事儿。即使看起来最终的结果是一样……”森皱了皱眉,但这个动作飞快地从他脸上逝去。
      迦摩注意到这个信息,他也明白森有些东西不肯现在与他分享。
      是的,目前来说,迦摩只留意到这个王家和王城。而森却隐约认为如此发展下去,不只是宫廷力量的斗争。
      “问题除了出现在‘宫廷’,还有别的地方吗?”森调头问。
      “不幸被您言中。宫廷的事就挺麻烦了,可是来自民间的一个组织……我曾对殿下表示,对他们使用亲善的态度,然而……”
      “你很心软。不过,他们不是针对王子殿下的?”
      “‘游’——可以说,他们根本没有了解过宫廷内部的势力(我宁愿相信如此),虽然主要花费力气在和神官们的对抗上,但这些家伙们毫不谨慎,时而有侵犯到其他势力的事件发生。这个时候,即使现在貌似和睦的他们不想去管彼此的事——隔岸观火——都不可能了。稍有差池,有心人士就会造出一顶‘暴民庇护者’的炙手帽子。” 迦摩露出疲态。想必他为王子殿下,一定是自认为死不足惜。
      “倘若如你所说,他们还互相有所顾忌,问题还不算很严重呢。呵呵,迦摩你可以放心睡觉进食,王子殿下会谅解的。”森又倒上一杯,主动同他碰杯。
      “这时的骑士选拔对殿下和国家来说,是个大好机会。他希望通过这次甄选,巩固自己的军事势力。”
      “真冒险。尊敬的殿下就不怕辛苦找到的人才成为自己的敌人吗?”
      “殿下认为,能互相信任的才是真正的骑士。他认为只要是有一颗正直的心的,定会自己弃暗投明,他相信这份命运的默契。” 迦摩说这话时,显得笃定非常,一种喜悦的情绪直接从他的双眸闪耀出来。正如昔日殿下向他伸出手一样,一定有更多人会追随他!
      “你的殿下倒显得很有气度。可是,斗争了这么久,他这么想未免太简单了,难道这个国家要让‘孩子们’(讽刺这种想法幼稚)当道?我个人不赞同。”森不以为然,并很明显地,想用这番话去打醒迦摩。
      在森看来,没有了解过战场的王子们,都是孩子。无知且自大,而迦摩的叙述更让他确定了这点。
      命运的默契?笑话。拿去做全民演说吧!真实可不是你华丽的血统地位所表现出来的气度所决定的。但是大王子倒也不是非常令人反感的家伙……至少,对迦摩来说。从这点上,他还能原谅一下。
      “抱歉,老师,我想是我个人太理想化了……” 迦摩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对殿下无疑也是种冒犯。
      “无关紧要——你知道,我不会在意的。互相为对方流过血的师徒,会那么在意?那么,我也向你道歉,我没有体谅你的心情。”森说道。
      “殿下派我过来,正是希望,该雅堂的诸人能同意他成为他们这次前往王城比赛的接待者。”
      “‘想事前就作弊’么?”森忽然冒出这句话,然后禁不住地笑出来。
      “什么?”迦摩不敢确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你的妹妹,在测试前,背地里有人这么说。相对于王子殿下,是不是也算呢。”森微笑着。
      “假如这样能增加大家对他的印象分,那再好不过了,虽然说这个效果是他意料之外的——茜丝……” 迦摩这才关心起妹妹的情况来。

      迷糊中,仿佛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触摸着脸颊。
      妈妈!
      茜丝感觉到自己这么叫了。是的,这种感觉一定是母亲。
      懒洋洋,轻飘飘。在摇篮里,晨际轻柔的风吹拂着——这是哪里,沙化的亚伯地带不该有这种温润的空气……
      妈妈……
      梦……算了,是妈妈。

      孩子。我的孩子。
      那声音用气说话,显得亲切又珍视,仿佛一种哄睡婴儿般的吟唱,带着愉悦和祝福,生怕惊醒了宝贝的婴孩一样。
      不管如何,孩子,你该醒来了,保护你自己,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人……生活在世上何其艰难,当你足够强大,便冲开束缚,展开翅膀吧……
      ……而很抱歉,我在一段时间内还必须束缚着你……因为你不了解自己的根源……当我彻底消失的时候,你就觉醒了……
      梦里的影像,是一团不断涌动的刺眼的白光,像光的涌泉,最后归宿于虚无中……

      稍微睁开眼,茜丝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什么时候从毛皮地毯爬到床上——这是个回想不起来的问题。窗外光线刺眼。
      梦见母亲了。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用尽所有的可能,耗费掉自己的能量,编织一个“母亲的魔法”一样,现在茜丝觉得另一种真实的疲倦袭来。这次很舒适,安然入睡。

      妈妈啊。
      那个称为“母亲”的女人很久没有这么清晰地在脑海中出现了,而“妈妈”这个陌生的词也很久没有从嘴巴里吐出……

      请您,不要消失……

      “茜丝,茜丝!” 迦摩拍着她的脸。无奈这个家伙已经睡熟了。
      “看来,我家很无聊,让她睡得这么熟?”森双手抱胸而笑。
      “也许。不过刚才我感觉到她正呼喊着谁。” 迦摩蹲下去,把她背起来。
      “兄妹间的心灵感应?”森摸着下巴。
      “……”迦摩一时无法解释那种感觉。
      感应?森说得过头了……他与她的联系,在森看来已经如此紧密了?
      也许,因为自己受过王家的封印祝福,使自己可以比常人感官敏锐?
      也说不定。
      “妈妈……”一道汗迹从茜丝的额角滑下。
      这声呓语挑动了森的某根神经。他马上望了望房间里的某个角落,然后放心地收回视线。这些,背对他的迦摩当然不可能发现。
      是的,森自己确认着:这个房间在别人看来并没什么特别的,也不是不准谁进入,只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它是很敏感。
      迦摩则苦笑了一下:“茜丝,有我在的。”是的,妈妈早就不在了。爸爸也不在了。而他还在,他会陪着她。
      这个时候,让人觉得要多无奈就有多无奈。

      森对他投以理解的眼光。是的,生活艰难,以迦摩为证,既扮演哥哥又扮演着所有亲人中不可替代的……

      是夜,风,像水一样凉。连空气都显得清冷,白日的炎气渐渐散逸。墨蓝色的天空仿佛有神的注视一样宁静。
      亚伯地区并不是个富裕的地方,只因该雅堂的名气而让人瞩目。相对于伊米尔国的其他地方而言,位于沙漠边缘的亚伯却是个让人生存艰难的地方。但是也正是这样的环境培养了许多强韧出色的武术师。
      生长于伊米尔其他地区的植物想在亚伯扎根也是件困难的事,但是森给他们展示了蔬果,这是件让亚伯人惊讶的事。
      夜间的亚伯像散落了一地的拼图板——亚伯的居民人数并不多,数来也就三百户左右,而这其中大多数家中有该雅堂的门生,不严格地说,这里可以算得上草木皆兵。亚伯的居民,因为环境的影响住所都不是很集中,往往一户相隔另一户就是几千尺,各自掘地建井,离得近的,也有五十米。因此森有足够的空间进行着植物培植的空间。

      此时,有二人在星空下行走。其中一人似乎背着一个体形相对较小的人。
      “这个孩子,真是大意,就这么睡着了。”迦摩叹口气。
      “哈哈,该雅堂的测试让她累了吧。在我家入睡还是可以原谅的,‘森’可是个值得信任的导师。”
      “老师……”迦摩发觉对方又开始开起了玩笑:“测试,那么她的情况如何?”
      “都是些很寻常的测试……但是这孩子表现得还行。”
      “……连实战部分?”迦摩有些紧张。
      “虽然不放心,给她单独测试,但是她很争气地没有使用‘那个’。大概是你抓教育很严,呵呵呵呵……”森笑道。他的这个女弟子一遇到生存危机就会不自觉地使用武术以外的招式。但是,照迦摩的要求,她倒是有很好地遵守——这个,森很清楚。
      迦摩听了一怔。茜丝均匀的呼吸从他的背肩传来。
      “……不过话说回来,随性是件好事,我的徒弟就应该有宽大的心胸。”森微笑着。他似乎很满意这个样子的学生。
      “可是……毕竟是个女孩子……”迦摩的语气放缓。眉间的锐气一瞬间缓和了下来,只为了背后这个人。
      “迦摩,”森停顿了一下。
      “嗯?什么,老师?”迦摩回过神。
      “不管如何的人,最终都会遇到能守护自己的人及属于他们自己的责任。我相信茜丝也不例外,所以不用担心。”森停下脚步。天上繁星正茂。一阵夜风吹来,轻沙扬起,擦过二人的脚踝。
      “茜丝……您是说茜丝……”
      “每个人都必须战斗。不是哪个特定的人。不论那个人有多么不同,都避不开呢。迦摩你应该是明白的不是么?”森叉着腰。
      “老师……”迦摩侧目。

      六年前,那场最终的选拔比试——
      由该雅堂来的少年迦摩•芳斯福雷像神话中的军神一样以年轻鲜活的姿态首次站在王城的骑士选拔赛场上。人们诧异的不仅是他俊秀的外貌,还有他与年龄不相称的满身鲜血和敏捷身手。
      想到达王城的赛场还需要经过三场地区的选拔赛。王家的骑士团选拔基本上不分年龄的,从规则上说也不分男女。所以在众多的参赛者中脱颖而出来到王城的比赛,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足以称为一个成熟的武术家。于是,当时的人们诧异一位十四岁的少年能站在王城的比试场上!

      而该雅堂的时代也真正从那个时候开始了。虽然如此,人们对于特别优秀的迦摩还是怀有恐惧感,普通人对于异于常人的人,无论何时都是排挤和恐惧的!
      正当人们期待着看到伊米尔最强的佣兵战士同天才少年迦摩的比试时,那位战士最终让人们失望了——他最终没有站在众人面前,于是那场比赛最终在王子□□菲尼的主持下宣布迦摩•芳斯弗雷胜利。
      可是获胜的人却并没有觉得有多高兴……
      但是,有个人对他说:“……那么,要不要跟着我呢?”
      那就是迦摩与□□非尼•伊米尔王子相遇的一瞬。
      那个时候,迦摩并不了解,除了众人狂热的眼神和怀疑的视线,还有一伙势力用异样的眼睛观察着他……

      “想起过去了?啊呀,年老的人才会回忆过去呢。”森拍拍手,靠近迦摩。
      “老师,没什么。”他再次笑道。
      要是没有遇到老师和殿下的话,这个人生永远不会发生转折……是的,每个人都需要战斗,不管是谁!

      “啊,都这么晚了,快点回去吧!”森看看天顶的正亮星,觉得异常美丽,而转头就看见迦摩背上的女孩,大大咧咧,口水就要滴下来的样子:“这个家伙都睡成这样了!作为快要参加‘颁剑仪式’的‘女剑士’还真的比较丢脸呢!”
      “嗯……明天,去该雅堂看看她吧。”迦摩还是很担心茜丝的状况。

      星夜下,二人分道扬镳,快步分离。

      所有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那孩子……
      是时候了吗?一直以来就阻止那个小家伙接近那间屋子……可是还是被她发现了,连同迦摩也踏进了那屋子,他甚至也没注意到那个房间的门,其实以前都没有存在过……

      家与温暖,就在不远处。森挠了挠后脑,扬起沙尘,大步走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节 森与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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