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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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有时会感到遗憾。
她忘记了很多事情，忘记了最初的那几年，忘记自己究竟是付出了多少才活下来，也忘记了究竟为什么她才会这么拼命地想要活着。
她不确定她杀死了多少个绝望和软弱的自己。
也有些时候她想和自己说些什么，给过去或者未来，寻求一些安慰或寄托。
不过她从没机会拿到纸笔，更无法找到足够保密或者安全不会被研究员发觉的地方，所以她从来没有这个机会。
所以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样抓住亚塞拉和朗格罗的。
那只是模糊的印象，关于上任朗格罗。她是个亚麻色长发的女人，笑起来的时候脸颊左边有个小酒窝，喜欢把自己的手插在大衣口袋里。
朗格罗对101抱有善意，这就是为什么她能和她交流，以及101之后是如何通过她找到亚塞拉的。
上任亚塞拉，莱拉·巴特和上任朗格罗，浅野麻子是好友。
也许浅野麻子爱着莱拉。
101说不准，但浅野麻子负责她训练的那段时间经常和她聊天，在对打休息的间隙。每当谈到莱拉，女孩能认得出她脸上温柔的笑意，那个酒窝浅浅挂着。
她说莱拉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就戳她的脸，因为她当时礼节性地微笑。
比她高一个头的少女用手臂困住她，另一只手就轻轻戳那个酒窝，开玩笑似地说以后我罩着你，当我小弟怎样。
浅野麻子不敢严重反抗，少女比她大了六岁，但口头却不服输，语气坚定地表达了不给任何人当马仔的意思。
哎呀呀。莱拉的绿眼睛弯起来，语调懒洋洋地从高到低。可是我很想罩着你。
浅野麻子给她比了个中指。
对话的最后是亚塞拉畅快的大笑，和朗格罗有些恼怒的蓝眼睛。
莱拉一定是发现了我并不真心讨厌她。长大的朗格罗这么和年轻的女孩说。所以她才那么频繁的来找我。
101安静地听，她只需要安静就好了。
在某个普通的下午，浅野麻子把EP-101提溜出了研究所的大门。
放心，我只是把她借出去一个下午，你们不是还有一个要检测外界刺激的实验吗，顺手做了就是。
那个女人这样三言两语敲定，霸道至极。
而女孩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太对这些感兴趣，尽管这是她过去四年内第一次迈出研究所的大门。
以及两年内第一次看到蓝天。
当蒂尔康奈回顾记忆时，她总是会说自己并不期待。可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万里无云的碧空，她记得太阳火热的烤着她的身体，手背也有些浅淡的灼痛，所有的一切——
都和她记忆里的分毫不差。
一如往常。
她在那天见到了莱拉·巴特。那个总被朗格罗挂在嘴边的金发女人笑着，有些挑剔地打量她，随后眼珠一转又关注起朗格罗。
她们去逛街，聊天，漫无目的地走，互相喂小吃，几乎完全不管101，好像她就是一个稀有的跟随式挂件。
她们真的不在恋爱吗？女孩强烈地质疑。
直到浅野麻子把她们两人留在原地，自己离开去做不知道什么事，101刚好没听清那几个字。
于是她就和亚塞拉单独在一起了。
那个女人继续用挑剔的眼神打量她，好像依然是中午她们刚刚见面的时间。那人抱着双臂，阴影覆盖了她所有身体。
“你在和朗格罗谈恋爱吗？”101脱口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她确实期待着一个独处，但为的是其他东西，而不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八卦。
也不能说是无关紧要，但和她本想说的相比，它代表的好奇心似乎有些过强。
亚塞拉似乎也愣了，为这意料之外的问题，但她的态度出乎意料的温和：“没有。”
她说。
“我们只是很亲密。”
“朗格罗似乎喜欢你。”101跟着这个话题继续，然后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不管这次的答案是什么，你都要闭嘴了。她告诫自己。
莱拉微妙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说‘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她爱我。”可她依旧回应了：“我也是。但我们不是爱人。”
“101，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不是爱人。”
她最后那句话的尾音过于温和，舌尖勾在上颚上，像含着一口蜜。然后她的眼神又变回了一开始的样子，不过少了些冷漠：“既然你知道，你用她来接近我是为了什么？”
“嗯。”女孩做好了被发觉的准备，也不打算辩解，那没有意义，是希望脱罪之人的挣扎，她不会抱有这种愚蠢的希望。
“宫野艾莲娜。”
亚塞拉盯着她，不带多少感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101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流言。我不想她死。”
“如果不是麻子喜欢你，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亚塞拉抬起手轻轻拍女孩的头顶，柔软的发丝在她手下变得凌乱。101闭了闭眼，努力忽略太阳穴传来的幻痛。
是的，又轮到她了。
“为你所用的机会。”她抛出自己的价码。
这是一场没有胜利机会的赌博，她摆出了所有的把柄和筹码，压上了自己拥有的一切。
而她甚至不知道对面的人愿不愿意接受这场交易。
只要交易成立她就会一无所有，尽管她现在也说不上拥有什么。
太可怜了，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宫野艾莲娜不能死。EP-101太爱她了，太恨她了，她不能死。
“五次。”莱拉随意地说了个数字，女孩沉默着点头应诺。
“我知道为什么麻子喜欢你了。”女人嘲笑：“真乖啊，比她家那个59听话。”
“只要她能活着。”101低声说：“宫野要活着。”
“我不喜欢皮斯克。”亚塞拉说，收回手：“你可以放心。”
她们的对话就此结束，浅野麻子一手一杯饮料站到莱拉身边，亲昵地递给另一个人。莱拉笑着接下，自然地离开了女孩身边。
朗格罗看了眼站在原地的女孩，扔了瓶矿泉水过去，被她抬手接住。
她们没有再说话，101继续跟着她们，拎一个又一个的袋子，直到太阳落山，她被浅野麻子送回实验室。
“你一直很乖。”女人说，好像有些叹息，或者逗乐。101没机会分清，因为她被一掌送进研究员手里。
等她再回头去看的时候，门口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那——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朗格罗。
八岁的第七个月，亚塞拉又把她带出了研究所。
她骑着一辆深蓝色的摩托车，101缩在她前面，两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腰间，不碰任何一个把手。
宫野夫妇的住所是一幢别墅，她对这个答案不太惊讶。周围很冷清，不知道是不是组织早有灭口的打算。
在她凝视别墅院子的时候，亚塞拉翻了翻兜，摸出一个小屏幕出来扔给她。
那上面是昏迷在地上的宫野夫妇。
“他们在这房子里？”女孩问。
亚塞拉否认：“这是我为他们准备的居所，已经把人搬过去了，你现在看的是监控录像。”
“屋内的，”她大致挥了挥手：“是两个死人，身高体型发色都一差不多。”
101把小屏幕扔回去：“看起来你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要我做什么？”
“你提出的交易，kid。”女人挑眉，蓝眼睛里有戏谑：“我还以为你想要个观众席。”
女孩甚至懒得反驳，她知道对方没这么好心，此举大概是为了让她明白事已经办了，以一种相对更诚信的方式。
可她本就任人宰割，更无法判断视频是真是假，视频拍的是不是这栋房子，是监控还是录像，或者为什么宫野厚司同样活着。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看着这场属于“宫野夫妇”的落幕。
火是从室内烧起来的，她可以看到在玻璃那一侧有红光逐渐窜起。
火焰带来的光线照亮了里面的陈设，各样的摆件摆件，纸笔，本子，画框，玩偶，沙发套，窗帘的流苏。
她看着她们被灼热吞噬。
“美丽，对吧。”
亚塞拉也注视着眼前的事物，但和101是完全不一样的点。
玻璃发出爆鸣声，哀叫着碎裂开来。女孩听见一声尖叫。
她循声望去，不远处的路上，两个身影抱在一起。一个牵制着另一个，而那个发出尖喊的跪在地上，像在哭泣。
不。她在心里回答。这并不美丽。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 5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