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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蒂尔康奈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格兰利威。
      毕竟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而她的情绪刚刚经历过一轮不对劲的挑战,尽管她不会露出什么马脚,但控制自己本身就是极其劳累的事情,如果能休息,那为什么不?
      午夜12点,她来到了属于【丰川田依】的安全屋,用钥匙开锁。
      屋里是一片漆黑,零星的月光从有纱帘遮掩的窗户透进来,施舍给了这屋子一些光亮。

      “……”
      组织会在意她吃几顿饭吗?
      蒂尔康奈提出疑问,接着回答自己。
      不会。

      那就不做饭了。
      她轻松地下了这个决定,即使胃用疼痛冲她抗议,但她相当自然的漠视了它。
      手上的伤口在开始易容前就已经处理过了,否则流下的血液会造成麻烦。
      尽管只是简单清理并上了药,不过已经够了。
      她换掉身上的特制战斗服,洗脸刷牙后躺在了床上。

      窗外逐渐响起来了细微的雨声,潮气和寒冷顺着半开透气的玻璃钻进屋。
      “……”

      雨不会下很久,天气预报说过,所以不需要关窗。
      脑海里的记忆和她这么说。

      “……”

      今天有点累。
      这话真好笑。

      她睡着了。

      ——
      ——

      丰川田依踩着高跟鞋推开了玻璃门,挂在其上的铃铛发出一声脆响,吸引了正在柜台后面忙的人的目光。
      “田依酱!”栗川雨森惊喜的笑到:“你没跟我说今天要来啊!”
      那个年轻的女孩微笑,眼中竟然有些温暖和欣喜的雀跃之情:“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雨森姐。”
      “我这个本地人最近找到了一个特别好吃的食物,”她的语气温和:“白吐司放上巧克力酱和蓝莓,意外的很合我口味呢,我想你也会喜欢。”
      “……哦。”而那个老女人的声音有些恍惚,轻柔极了,她微微睁大眼,也稍微有点不敢置信:“我想这应该是你昨天晚上发现的?”
      “是啊。”另一个人则是回答:“这不是刚刚发现就来找你分享了吗?”
      “那真是太好了。”栗川雨森说:“那看起来有食欲吗?”
      “嘛,我记得我的手机里有一张照片,我可以发给你。”丰川田依笑着建议到。

      “我期待着。”
      格兰利威微笑。

      蒂尔康奈快速的把照片通过彩信发给了对方,又随手点了个羊角包当做早饭,就离开了书咖。

      她还有地方要去。

      尽管降谷零大概还没有准备好一大清早就遇见她,但是人生就是这样,接受毒打吧少年!

      这就是为什么刚刚结束了收尾,准备到一个他为这种情况预留的安全屋休息时,在门口撞见【兵器】的原因。

      他下車,毫不掩饰的打量她:“你来这里干什么?”

      “检查你是否完成了任务。”她泰然自若的,把这种大家藏在语句和或走心或不走心语句下的目的说出,带给他一种不适感,好像被剥下一层皮又被放到太阳下,给众人观赏。

      “苏格兰的安全屋很干净,他非常谨慎,没有留下什么。”当然,尽管即使有也会被他消除,但……真的没有。

      哈,他的幼驯染,他的hiro,做出了这么多——最后因为一个卧底死去。

      而他也是个卧底。

      波本凝视面无表情应声的蒂尔康奈,想:这真是太好了。

      等到组织终于倒塌的那一天,这些依附着组织的刽子手会不会也如他一般绝望和崩溃呢?

      ——真是,期待极了啊。

      “还有事吗?”他不想再继续和她说下去了,只想到蒂尔康奈这个名字他都会想要作呕,愤怒接连不断的涌起,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错误的表达在现在只会增加可疑和他暴露的风险。

      “有。”不过那个女孩这样说,所以他按耐下烦躁的心情,冷脸等着她说下面的话。

      “——抱我一下。”她说,看着波本紫灰色的眼睛。
      金发的卧底先生听见眼前这个刽子手,就在昨天,晚上,那个沉寂的荒凉的黑夜里,残忍夺走,他幼驯染生命的机器——
      他听见它理所当然,不,甚至是没有理所当然,就用那种该死的平静的语气,那种汇报任务和日常生活中,的那种毫无波澜的语气——
      说,要一个拥抱。

      他的身体一瞬间因为愤怒而轻微打颤。

      这是错误的,这是不对的。
      明明知道蒂尔康奈——这个机器有比组织里任何一个人更加敏锐的感知力,还有观察力,但是他现在明确的能够感到自己在微微颤抖,甚至于比起昨日还要更加的无法抑制。

      波本把发抖的手强行压住。

      但是——该死的——凭什么啊——!!!!!!!!

      凭什么,在他的景,他的hiro,被杀死了之后,还可以这样平常的生活着,甚至提出要一个‘抱’——

      他好像同时出现了两个念头,一个回答他说因为机器就是机器,它根本不认为这些举动有什么问题,只是死板的僵化的病态的随着指令行事。
      另一个则驱使着他掏出枪来给它一梭子,别管什么他妈的的卧底任务。
      非常不卧底的想法,所以还有点理智的降谷零只是沉默,凝视蒂尔康奈,没有回应。

      对方也只是安静的看着他,深棕色的眸子里一派空茫,甚至不叫荒芜,因为荒芜还是有过繁华之后的衰败。
      他突然有想要大笑出声的欲望。来的迅猛又热烈,让他抬起了嘴角勾画出恶意的弧度。

      天啊,看看他沦落到了什么地步,竟然移情责怪这么个机器!

      他想起来幼驯染在过去、在和他交换情报时艰难吐出的形容,想起他愤怒痛苦的神色,而这回忆里的面貌变成了青白的尸体。
      降谷零,你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悲伤促使他笑出声,于是一股炙热的气流催动胸腔,让肺部震动起来发出哼笑,充斥辛辣的讽刺。
      波本冷静下来,这让他有了某种错觉,就像浑身赤.裸的被丢入冰天雪地里,可心脏上却被浇上了一捧流动的炙热岩浆。

      他该拒绝这个要求吗?
      波本有充足的理由拒绝,毕竟他没能拿到对苏格兰的处置权。
      可降谷零累了。
      降谷零不想用死去的挚友当做借口只为躲避这件小事,对蒂尔康奈的憎恨和恐惧黏在一起变成了某种更加暗沉的东西,在心底蠕动生长。

      他深深地,望进那双空白的眼眸,然后拥抱了沉默的机器。

      他在埋怨的其实也是自己。
      因为痛恨自己没有救下诸伏景光,所以会有那些幼稚而可笑极了的埋怨;因为后悔为什么没有把握住机会救下他,甚至忽略了暴露的卧底在这种情况下几乎等于弃子的、默认的规则。
      甚至在某一刻厌恶着还活着,没有代替幼驯染死去的自己。

      而现在他是,降谷零,是日本公安送入组织的卧底。他应当完美的完成卧底任务,应当为国家搜寻更多的信息,在同样潜入的同伴牺牲的情况下更该如此。
      所以他——他压下了呼之欲出的黑泥和恶意,压下了徘徊在唇齿间的讽刺和辱骂,压下了在工作中不应当出现的过于浓烈的、个人感情。
      那些错误的感情。

      波本就像一个正常的搭档、一个有些默契相处的还不错的搭档那样,给了蒂尔康奈一个轻巧的拥抱。
      那一刻,除了降谷零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希望手上举着一把刀。
      这样就可以刺进“搭档”的心口胸膛。

      温暖的拥抱。

      她想笑。
      热度和即刻消散的颤抖,蒂尔康奈几乎也要笑出声。

      波本在意味不明的轻笑后俯身抱住她,训练有素地掩盖住了自己的失态,这应当是完美的结局。

      而她——她却忽然好累。

      过于用力至于痉挛的肌肉,颤抖的不稳的呼吸。

      沉没在痛苦之海里的人。

      你真可笑。她看向自己,指责,却没什么力气。

      我真可笑。她承认。

      她凝望男人痛苦的侧颜,能感受到他的身体止不住轻颤。
      她突然不想再这样了。

      算了,就,算了。

      这种控制不住的、完全无法停止的颤抖是多么熟悉。
      就像她七年前第一次躺上解剖台,就像她在贝尔摩德的眼皮下把枪口对准父母。

      蒂尔康奈,你应该记得的,并非所有人都对承受痛苦无所谓、把它们当成不值一提的轻巧代价。

      而且你有病吧,又不是降谷零自己乐意和你做交易的,他又没有求着你救他们,你所有的行为都是自己自发的,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好过,管他收报酬是不是有点太过强买强卖了?
      更何况你的定价过于离谱,比魔鬼都心黑。你明知道对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来说,痛苦都是避之不及的东西。

      这句话不知从哪里戳到了她的笑点,所以她轻松地笑起来。
      只不过她这么一个玛丽苏大佬,世界战力第一,一手策划了三个精英警官的新命运,把组织内部的躁动因子团结在一起成为有生力量,装无关被所有人瞧不起的幕后黑手,竟然听起来这么可怜……啊,还真的挺搞笑。

      她可是救济,天哪,看看现在的画风,这可不是救济。

      而伤害已经造成了,她能做的只是把以后地久天长的习惯和持续伤害抹去。
      尽管不能称得上什么足以匹敌的补偿,可她只能做到这些了。

      对不起,对不起。

      蒂尔康奈冲着松开自己的波本轻轻点头,压下自己过于湿润的呼吸。

      我不该如此自私,罔顾我真正应该做的事情。
      对不起。

      她离开了他的居所。

      她驱车先回了一趟丰川田依的家,又往之前安置苏格兰的地方赶,等到她真的到地方也已经是晚饭之后了。

      她停下摩托,迈到台阶上抬手,轻轻敲门。

      这种仿佛昨日重现一般的既视感让她的感受略微轻松了一点,也许是因为熟悉的事物总能让人轻松和快乐。
      总之,蒂尔康奈看向打开门的卧底先生,露出一个标准的社交微笑。

      “你好。”
      她说。
      “我有一件事需要告知,希望你已经吃过饭了。”

      她若无其事又轻描淡写的揭过这即将到达24小时的发疯,重新把那些不正常的部分放回了它们该在的地方。
      也许她早就疯了,或者病了。
      嗯……或者不是也许。

      进到屋内的蒂尔康奈在桌边坐下,凝视那人警惕和紧绷的身躯,递出提在手上的不透明袋子,按着它滑向对方。

      “这是什么。”蓝眼睛的男人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甚至没有触碰,只是问她。

      “这是一个齐全的假身份。”女孩回答,声音却有些飘忽:“除了你和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
      “我可以确保这一点。”

      诸伏景光伸手打开文件袋,身份证明上的那个照片和他现在的脸有着九分相似,却不是他今早拍的那张。
      【竹内宇光】

      “我想,这并不是你早上离开时说的处理。”他把带着照片和名字的身份证明扔到桌上,让它正正好朝上,静静地坐在原处,没有给出什么大反应。

      “这的确不是。”蒂尔康奈坦然地承认:“这是一个除了我们之外没有人知道的身份。”
      她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为什么。”年轻的卧底问。尽管在刚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数个能通过它实施的行动。

      “你可以把这当成我的私心。”她抛出来一个完全不像回答的回答。

      “【机器】也会有自己的私心?”男人眼带讽刺:“你就不怕我联系我的上级?”

      而她依旧平静:“如果你想要这样做,在没有任何监视的这一天里就已经可以完成这一行动。”
      “你是被你们的卧底揭发的,在你无法确认对方有没有被找出之前,你不会联系他们。”

      他对这一解释不做回应,只是把话题绕了回去,也算是个变相承认:“为什么你给我这个身份?”

      “如果你需要解释的话。”
      她静静地看着他,眼底似乎有着浓厚的悲哀和温柔,也许还有了然和纵容,但卧底先生没有注意到,尽管他就坐在她的面前。
      “你的亲人、朋友、爱人,如果有的话——你可以联系他们,报平安、表白,或者做些别的什么。”
      “这个身份不会被监视,没有别人知道,只属于你自己。”
      “而如果你仍然不放心的话……我马上就要离开日本去美国了,下次大概是格兰利威直接来找你。”

      我不会监视你,甚至不会了解到你的行踪。
      那个【机器】这样隐晦的承诺。
      这行为甚至有些温柔。

      她站起身来,看着没有放开手里文件袋的男人和他垂下的眼眸,知道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定夺,而她的补偿也会被送出了。

      就这样吧。她想,有些无所谓的。那过去的24小时耗去了太多的情感。

      就这样好了,挺好的。

      降谷零可能只会被噩梦惊醒几周,或者一两月。

      她为此有些歉疚,不过现在还没到演的最烈的时候,所以还能承受。

      但等到组织倒闭的时候,他们两个聊天说不定还会把这事当做笑料讲给朋友们听,或许会演变成一个两人之间的、程度甚至不够到地狱的笑话。

      所以挺好的。

      真的很好。

      “卧底先生。”她想了想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可无论什么好像都有些突兀了。
      所以最后她说,“祝你武运昌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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