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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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的脑子猝然炸开，连呼吸也差点没停住，手指抽动了一下，又回归沉寂。
降谷零一定是看到他发出去的那条消息了，于是迅速完成任务赶来。
但现在和他抱着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只差找个楼他妈的跳下去的情况不一样。现在他跟被精怪迷了脑子一样和不知怎么特别不对劲的蒂尔康奈演了一场戏，偏偏他还敢说自己该死的清醒。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诸伏景光几乎从没有这么恐慌过，卧底的培训和素养都成了一纸空谈，他感到自己因为窒息而脸色逐渐泛起红，于是匆忙慌乱的缓缓吐气。
不能让零知道，他能摸得准幼驯染的心情和头脑，但是他摸不准那家伙的打算，如果他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没死——真的对他开枪的是波本还是蒂尔康奈就不一定了。
残酷又可笑，还有着某种现实特色的荒诞。
卧底就是这么个令人绝望又疯狂的事业。
所以他保持着这种一片混乱的心情听着蒂尔康奈和波本扯皮，只觉得今天的情节BUG应该还没到要让他飞出宇宙的地步。
而蒂尔康奈居高临下，站在楼梯的顶端，或说是末端，看见一头大汗神色阴沉呼吸急促的金发卧底。
她的手僵硬着，刚刚被自己刺穿的手背似乎又开始流血，或者根本就没结过痂，激起一阵阵绵长的痛感，也让她的手无力了瞬间，差点没抓住布料。
“波本。”
她开口，维持着某种可以称得上正常和机械的声音，倒是不在乎诸伏景光会做出什么反应了——也没那个心情在乎，反正总不可能发展到两个想保的人都没了，他妈的最糟也不过就是他们两个联手反制住她，经过刚才那一茬子她肯定能活命，接下来就是演到逃回组织继续把洗脑包当饭吃。
好结果也无非就是按着她的剧本演下去。
她很想大笑，歇斯底里的，或者是绝望疯癫的，又或者志得意满？
蒂尔康奈居高临下的垂眸看着，看见代号波本的人眼睛缓缓收缩，面上却转瞬挂上了明目张胆的阴沉不爽：“你已经抓到老鼠了啊，蒂尔康奈。”
“是的。”
兵器低下头颅，竟然露出瞬间乖顺的样子来。
“你应该把他留给我。”金发的人说，愤怒又傲慢。
真不愧是降谷零！而她在心里欢呼。这么快就找到了该对她用什么样的态度，以该对兵器用什么样的态度，给他现在的失态找了一个再完美不过的理由！
她又想笑了。
“我接到了琴酒要求处理卧底的信息。”蒂尔康奈回答，主动向他靠近，手上拉着的人真的就和尸体一样不动，任由腿脚在铁质的楼梯上一下下敲出沉闷响声，最后在还有两三节台阶的地方停下，伤口流出的血液浸透了兜帽的布料，正在向下蔓延，给深蓝染上更浓厚的黑。
“如果你想要自己处理，应该向我发送短信通知。”她用那种理所当然的平淡语气指出，好像现在他没有机会救下自己的同伴是他自己的问题。
好像现在他只能看着他的尸体被这样侮辱一样的、像是什么废品一样的拖拽着拉走，是他因为没有意识到机会而慌乱了手脚，是全部归因于他陷入了不清醒的头脑。
“你知道的，波本，我不会和你，抢功。”
那个人还在这么说，在最后的词语吐出之前略微停顿，似乎是不熟悉这个字的发音，甚至差点忘掉它的发音是什么。
“你现在要去处理他的身体？”
在两个呼吸后他似乎冷静了些许，借着微弱的光线肆意打量她，还有她手上的人，看见那熟悉的面貌一片惨白被遮挡在衣服下面，胸口没有起伏。
“是的，现在我正准备处理他的尸体。”蒂尔康奈重复了这句话，只不过似乎是讽刺般把那个词换成了‘尸体’，就像要打碎卧底最后的侥幸和自我安慰，强硬的把他从中扯了出来，摔在冰冷的现实里，把他推到在幼驯染没有生命的躯体前，甚至不给他怔愣和悼念的空隙就又看着那人被带走。
组织的处理是什么？
分尸沉河，草草掩埋都算得上体面，能送进火化场的——几乎没有。
仅有的几个也是对第二代号成员的安慰，据波本所知，上一代格兰露丝和亚塞拉都是如此。
“请你去苏格兰的居所搜寻痕迹和马脚。”
她看着他，好像他们站在审讯室的门口，他没有浑身不对劲、她也没有手里拖拽着尸体，彬彬有礼的请求又或者是提议。
“我迟了一步追上天台，他已经销毁了手机。残骸还留在上面。”蒂尔康奈补充着，又在他的愤怒上浇了一大盆酒精，把被压制成炭火的情绪再次燃烈。
波本微微低头，让眼前的发丝勉强遮掩住神色。他的手指凝固了，僵硬地握成拳，修剪得当的指甲深深扣进皮肉，似乎要生生撕裂皮肤。
“……那可真是不幸啊，蒂尔康奈。”他最后压住所有的憎恨，用力到连着肺和喉咙都生疼。他强迫自己带出阴沉沉的黏腻恶意，而不是见到所爱之人死去后被触怒的痛苦。
“看样子还是要靠我。”
“是的。”
那个生理性别为女的年轻机器回答，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对他微微前倾了身体做了个似是而非的鞠躬，就拖着暴露者的血肉向下走去了。金发的男人在她经过的时候没有让路，眼神落在那人被遮盖大半的脸上。
诸伏景光白纸一样的皮肤不像他往日里见过的那样富有活力，反而带着死气的青白——说什么笑话呢，他都死了，当然不是活人。
降谷零觉得自己的情绪突然好奇怪。
他分明是愤怒的，也同样痛苦，但是看着他最亲近家人——爱人、挚友，不管用哪个形容词，总归是对诸伏景光的独一的描述——他却清醒至极。
他像是在北冰洋的中央穿着单薄的衣服，流血的伤口吸引来有着利齿的鲨鱼，它咬住他的血肉激起痛意，于是他冲着它开枪，又被死去的尸体带着下沉，看着透光的海面远去。
要尽快去苏格兰的住所检查扫尾。
hiro死了。
这段时间要警惕起来，不能和公安那边接头了，组织一定会对他进行监视。
hiro是被组织成员杀死的。
他自己的住所也要清扫。
hiro甚至不会有墓碑。
他的思维像是一闪一闪、接收信号时断时续的老旧黑白电视，明明正在轮放的是现在应想的处理后续措施，可却依旧会有错误的情绪闯进来。
依然站在原地的卧底先生最终抬起腿走上天台，捡起了破碎成几块的手机碎片。
“……真的没有办法修复了啊。”
他垂下眼眸，紫灰色的虹膜被遮挡在阴影下。
“可惜了。”
他对最重视之人、最爱之人、甚至怀疑过自己如果失去了对方能不能坚持下去的那么重要的人，在真的遗失了对方之后的痛苦和崩溃失态，也是错误的吗？
当然是。
他直起身，看见昏暗一片的世界。
因为这不是卧底应该有的素质和反应，这不是他现在应该有的反应和行为。
所以这就是错误的。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第 4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