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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陆酿任由景应倒在自己身上,用没被压着的手舀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要是再准备些毛豆花生什么的就好了,这小子也不至于醉得这么快。

      再喝一杯。
      不知道爹娘如今怎样,在这种时候,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再喝一杯。
      等此间事了,爹娘与景应团聚,共享天伦。若景应这小子乐意,便继承那二人的手艺,今后也当个酿酒师,若不乐意,爹娘也定会同意让他去寻自己想做的事,然后看他成家立业。
      若这三人的一生能这样安稳地度过,他陆酿就别无所求了。

      陆酿感觉到景应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动了一动,本以为他已经睡了过去,没想到低头一看,又撞上那对浅金色、水盈盈的眼睛。

      “陆酿,如果景老爷不再追杀我,也不再要捉你回景家了,你打算怎么办?”景应的牙齿和舌头打起架来,让他原本就不够清朗的声音变得更加软糯起来,但一字一句好歹给咬清楚了。

      陆酿想了想,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景应露出一个有几分天真的笑容:“我?我当然想搬来月河镇,和爹娘住。学堂大概是没法去了,那我就在家里一门心思地跟着爹娘学酿酒。等你毕了业,专门管那生意上的事就好。到时候,咱们有四个人,准能叫酒坊的生意再扩一扩……还有呀,如果、如果娘亲不嫌弃我,我也想时不时去城里探望探望她,到时候,你得和我一起去——对了,还不知道你今后想做什么呢,要是你想回亲娘身边,那我刚才说的可都白搭啦!”

      陆酿抬头看了看镶嵌在石壁上的那盏萤石灯,也假装那是月亮。
      “如果我们都能平安无事地渡过这次的难关,我自然是愿意留在爹娘身边。你说的就挺好,我继续去书院上学,毕业之后就帮酒坊打理生意。原本我还打算将爹娘的手艺也给学了,但既然你愿意代劳,那我也乐得省些力气。”

      “到时候,我能不能叫你哥啊?”景应歪过脑袋,一脸期待地看着陆酿。

      陆酿的目光还是粘在那灯光上,也不觉得晃眼,“你不是早就自作主张地叫过了?”

      “那时候不一样,我以为你真是我亲哥呢,那有什么不能叫的?现在不一样,我可不敢打包票,你乐意跟一条蛇称兄道弟。”

      “又说这个。要说几遍你才能相信我真的不在意?”

      景应的声音低了下去:“你不在意……在意的是我。我就是忍不住地想这些……想你究竟会不会嫌弃我……”

      陆酿嗤了一声:“都是因为你自己,从小便对我们这些下等人嫌弃得紧,如今‘推己及人’,才会觉得别人嫌弃你。”

      景应被说得脸上一热,奈何双颊早就因为酒气而染得绯红,倒让人看不出来陆酿这话正说到他心坎上了,“我以后会改的,你给我点时间嘛!”

      陆酿点点头:“愿意改就好,来日方长。”

      小蛇儿灿然一笑,抬起软绵绵的手,又给自己来了一杯,酒刚过喉咙,那明媚的表情便兀地暗了下去,“想得再美,那也都只是、只是——如果……也不知道这东躲西藏的日子要过到……过到几时……”

      “其实,凌城主告诉我了一个办法,或许能够打败景留年。”
      陆酿冷不丁说道。

      小蛇儿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自己的酒都醒了几分,他想直起身来仔细听,但头刚一离开陆酿的肩膀,便觉得昏昏沉沉,整颗脑袋都要从脖子上掉下来似的,只能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问:“是什么?”

      他知道这后面的话定是些要紧的事,必须得好好听着才行,可无论是四肢还是五感,都不听他使唤,陆酿的声音忽近忽远地飘在耳边,鼻子时而能闻到焦清的香味,时而能闻到陆酿衣襟上的皂角香味,时而什么都闻不出来。

      “凌城主说,景留年的修为虽深不可测,但终究不敌神兽之力。只要成为神兽,就可以取胜。”

      景应眨了眨眼。
      陆酿抬着头,因此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那线条好看的下颔,和他被惨淡的萤石灯映照得无比清冷的面颊。
      他忽然笑出声来:“嘿,陆酿……原来你喝醉了。”

      不想陆酿忽地低下头,两个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到了一起,景应一慌神,还来不及将眼睛移开,便觉得下巴被一根冰凉的手指抵住,而另一根手指则按在他的唇侧。
      一时间,他连呼吸都忘了,眼珠子四下里慌慌张张地溜转,就是不敢与头顶那双金眸对上。

      就在他心里乱成一团麻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滑进了他的嘴里,他还没反应过来那究竟是什么,就已经让那浑圆的丸子跌进了腹中。

      前一刻还在小鹿乱撞思来想去,下一秒便意识到这是个陷阱,景应还来不及委屈,眼前的景象便开始模糊了起来,他再看不清陆酿的脸,只觉得头顶的幽光变得越来越大,散得越来越开,就好像真的是那天上的冷月一般。

      *

      “景小公子醒来,若是哭着闹着要去寻你,我怕是招架不住。”凌知寒摇着扇子,坐在房里的太师椅上看戏一般地看着自己的侍从和陆酿二人给那醉得没了意识的小青蛇拾掇。

      雪球也帮衬着自家主子:“我家城主最见不得小孩哭,景小公子若是闹得厉害了,指不定就一个心软,依了他的。”

      陆酿将雪球从景应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整理好,挂在一旁的架子上,道:“景应也不是小孩子了,凌城主一定担待得起。”

      “你说你,独自去也便去了,又何必在去之前千里迢迢地回一趟家,还将事由告知了他,这不是生怕他不闹吗?”凌知寒眯眼看着那面无表情的龙族少年,眼神颇带玩味,“你是不是存着一念私心,想叫他去找你?若是如此,你直说便是,我也好逢场作戏,抓着时机,放了他去。”

      陆酿平静地摇头:“我若不告诉他,他日后怪罪的就是凌城主了。”

      “你倒是替我着想……”凌知寒发觉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由吃了一憋,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然而摇扇子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快了起来。
      他寻思着如何从陆酿身上扳回一城,于是说:“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独善其身的人,没想到竟愿意豁出自己一条命换天下太平,是兼济天下之人。凌某自叹不如。”

      “凌城主倒也不必这么笃定我会丢了性命。”

      雪球已经将景应收拾妥当,侍立到了凌知寒身旁,陆酿也在屋内寻了另一把椅子坐下。两个人就是仗着景应被喂了药,又醉了酒,对外界的一切无知无觉,才敢在他房里高谈阔论起来。

      “也是,若你真有成神的天命,我那法子又真的有用,你倒说不定确实可以全身全脑地回来。到时候嘛,再将出逃避难的二老接回来,一家四口和乐融融,叫我这孤家寡人好生羡慕。”

      凌知寒无论穿着长相皆是狂放不羁之流,然而说起话来却格外喜欢阴阳怪气。
      不知道是否与他那非同一般的成长经历有关。

      陆酿没工夫跟他开玩笑,他将两手插在一起置于身前,表情认真地看着凌知寒:“我去拖延景留年的这几日,还请城主加紧练习其他几门的首领或是豪族,我若出师未捷,之后便只能交付于你们了。若今后真的天下生灵涂炭,还望凌城主能安顿我爹娘与景应。”

      凌知寒笑:“若天下真的生灵涂炭,我恐怕也难独善其身,你交代给我的一窝青蛇,我必然没力气分心照顾,只能让他们自己苟全于乱世。”

      见陆酿皱眉,凌知寒才又说:“所以,你最好就把那老贼给拿下,也省得我还要操那么多心。”

      陆酿这才说:“那便是皆大欢喜。”

      此时已是更深露重,天上早看不见月亮,两人又说了几句,才各自回房,临别前,陆酿眼见着凌知寒在景应的屋外布下了结界。

      “不是什么厉害玩意,但凭景小公子的能耐,应当轻易出不来。”

      凌知寒信誓旦旦地保证,陆酿这才放心离开。

      才睡了两个多时辰,天就亮了。
      大清早的,凌知寒怕陆酿不告而别,直接带着雪球到他屋里堵人。

      “大将出行,我赠战袍。”黑发红眼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进陆酿的房间,身后的雪球捧着一叠青灰的衣裳,“那日你来得匆忙,随便找了件旧衣服让你凑合穿,我左看右看哪里不太对劲,大概是三年前你那身衣服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吧。我特意比对着那个颜色,让人赶了一套,也省得你化形时脱脱穿穿。”

      说罢,一挥手,雪球便殷勤地凑到陆酿身边,不由分说地将他身上那件黑底金纹的外衫脱了下来,换上手上这件新的,再配上颜色相称的腰带,让凌知寒看了直点头。

      “虽然你元身是银龙,我也思量着是不是素衣更好,但想你鬃毛浅青,与这身衣服也是很搭的。”

      陆酿虽有些无语,但想着有这一身衣服确实方便许多,便也坦然地接受了。

      整装完毕,主从二人送陆酿至门前。

      陆酿正要离去,忽然想到什么,回过头。凌知寒与雪球依然站在原地。

      “凌城主昨日说我心怀天下,其实我确实是独善其身之人,只是有必须要守护的东西。”兼济天下,不过顺带而已。

      “凌城主,天火城朝南百里开外,有一奇峰,峰顶有一山洞,望城主前往一观。”

      说罢,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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