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第 43 章 ...

  •   景应看着那外壳已经被磨得油光发亮的雕螺酒盏,心里有一丝丝的诧异。
      当年罗桥桥将这雕螺送到他面前,他只觉得这螺形状古怪、颜色暗沉,估计只有几百年前的古人才喜好这款风格。

      可时隔三年再次见到这只酒盏,原本那灰不溜秋的外壳,已经蜕成了墨绿中带着些幽蓝的颜色,与萤石那微弱的灯光相映成趣,显出一种古朴却又奢华的美感来。
      若他在古玩店里见到了这样的货品,指不定就会心动了。

      景应眨着眼睛,心里莫名地酸了起来。
      他虽然确实有些酸这么好的一个杯盏被陆酿捡了便宜,但是更加酸罗桥桥——能将雕螺壳磨出光泽来,定是时常把玩所致,足见陆酿对罗桥桥做的这件酒盏有多中意了。

      陆酿见景应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手中轻握着的酒杯,嘴角勾了一下,将这雕螺递到景应面前。
      “你若喜欢这个,便拿着用吧。”

      “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了?”不料自己的心思被一眼看破,景应脸上一热。三年前,他可是亲口表达过对这酒盏的嫌弃的,也是亲手将它扫到了地上,如何能腆着脸再说喜欢?

      陆酿笑:“都写在脸上呢。”

      被这么一说,景应越发羞恼起来。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能像陆酿那样,一副清心寡欲高深莫测的样子,可做不到也就算了,如今还遭了陆酿笑话,显得小孩子气了。

      陆酿也看出来他恼了,不再调侃,换了副认真的表情出来:“这杯盏,本就是罗桥桥为了你才做的,我擅作主张地私藏了三年,如今想要物归原主,希望你不要觉得太迟。”

      听陆酿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景应也不好意思再赌气,顺着台阶走了下去,将雕螺从陆酿手中接过,又将陆酿原本给他的那只杯子还了回去。

      看到陆酿顺势便拿着杯子在酒坛里一舀,动作自然得就好像交换杯盏是一种特定的酒桌礼仪一般,景应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算计了?
      陆酿定是一开始就存着要将雕螺还给他的心思,可偏偏最初给他的是另一只杯子,经一番交换,才将雕螺送到他的手里。

      再配上那番说辞,简直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景应忽然想到,下次再见罗桥桥的时候,不光要向他道歉,还要对他说一声谢谢。
      谢谢你那日在天火城外不计前嫌地救我,谢谢你曾经费心为我做过这样好看的雕螺。

      陆酿伸出手,杯中的液体轻悠悠地晃起一丝涟漪,荧光在酒面上倒映成一轮弦乐的模样。

      景应不解地歪了歪头。

      陆酿道:“虽然晚了些,祝你诞辰快乐,干。”
      说着,便擅自用酒杯在他手里的雕螺壳上碰了一下。
      这陆酿,平日里看起来很清高的样子,喝起酒来又突然多了几分江湖味,与他被景留年带去出席的各种餐宴时的敬酒场面不同,没有那些客客气气的虚与委蛇,让景应听了,心里也生出一股豪气来。

      “干!”他毫不示弱地回击陆酿的酒杯,将雕螺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没有想象中那种呛鼻的感觉,经过喉咙时,有一丝丝的辣意,但也不会让人难受,酒下了肚,口中留下一点点甜甜的凉意,肚子里却渐渐暖了起来。

      看到景应有些意外的表情,陆酿贴心地解释道:“这便是爹娘酿的焦清酒,只不过是最温和的那种,也不会碍到伤口。若叫你喝了烈的,怕是一时缓不过来。”

      景应虽然不服气,但也没得辩驳。三年前,他不过用手指沾着尝了那么一小口,第二天便醉得头昏脑涨,不得不向书院告了假在家休养。
      “都过去三年了,我也该有些长进了!”最后还是嘴硬地回了一句。

      陆酿又笑了,景应觉得自己好像从没见过他一日之内能笑这么多次的。

      “你偷喝的那坛酒,是爹娘特意留在地窖里偶尔开荤用的白酒,就是一般人喝了也会觉得烈。只是没想到,你不过喝了一指甲盖的量,就宿醉了。”他也将杯中的酒灌进了嘴里,“酒量差还偏要喝,这一点倒是和爹娘如出一辙。”

      “爹娘喝了酒,也会像我那样头疼欲裂?”景应喜欢陆迢和秀娘,却对他们几乎不了解,听陆酿主动提起他二人,立马便提起了兴趣。

      “是呀,但他们说,头疼那都是第二日的事,第一日只要尽情享受酒的滋味便是。”说起那两个人的时候,陆酿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便柔和了起来,“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

      “真好~”景应忍不住感叹道。

      陆酿白他一眼:“神往什么呢?爹娘身上可以学的东西很多,可这就不必了。”

      景应晃了晃脑袋:“我是说他们这种人生态度!”
      说着,又从酒坛里舀起一杯倒进嘴里。

      陆酿看他一眼,借着萤石那幽幽的光,竟也看出来他脸上的一团红云。
      看来陆迢和秀娘两个三杯倒的在一起,生了个一杯倒的小蛇儿——虽然还没真倒下去。

      “你再多讲讲爹娘的事呀,我想听。”

      这个成,陆酿乐意讲,或许是他自己也希望景应能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有更多的了解,日后真的团聚了,才不显得生分。
      几杯酒下肚,他也有了几份说书人的意气,将记忆里那些值得玩味的事通通倒了出来,就连秀娘悄悄告诉他的,在他出生那天,两人因为满脑子都是新酿成的酒,而把他这马上就要破壳的娃娃给扔在了脑后的事,都说给了景应。

      他叙述的语气很平淡,不管是精彩之处,还是紧张之处,几乎都没什么抑扬,但偏偏景应就着酒,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那二人若知道自己干过的傻事成了亲儿子的下酒菜,会是什么反应,大概是哈哈大笑,然后搜肠刮肚地找出比他说的那些还要糗的事迹来,炫耀一般地说给他们听。

      “有一次,爹带我去街上玩,正好端端地走着路,他突然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自己一个人蹑手蹑脚地向前走去。我看了看前面,没见到什么异常的事物,只是地上躺着一只不知道是谁掉下的姜黄色布袋,想是兴许里面装着什么可疑的物件,便等在原处,待爹一人上前查看。”
      “爹走到那布袋近前,却没有将它打开,便一脸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对我说:‘我还以为前面是一只被丢弃了的小猫呢,没想到竟是个布袋。’”

      景应听着,没忍住,一口酒噗地喷了出来,形成一片水雾,自己则哈哈大笑,歪倒在酒坛边上。
      陆酿觉得脸上有点凉丝丝的,嫌弃地用袖子擦了一下,但没说他什么,继续讲了下去。

      “爹喜欢小动物,总想着能从路上捡回个小猫小狗,但他似乎没什么动物缘,一直没遇上过,又不愿去山林里头捉,觉得强扭的瓜不甜。这愿望,在小白来了我们家之后,总算是满足了。”

      听到小白两个字,景应眼睛一亮,又直起了腰:“前几天你带我来你家的时候,我见着了。大了好一圈,不过眼睛还是圆圆亮亮,很是可爱,还认得我呢。”

      “自然,你可是她的救命恩人。不过她现在肯定还是跟爹亲。爹几乎是把她当女儿养了。”

      “哼,我那时候愿意将小白放在你们家养,就是觉得你们既然是青蛇一族,对怎么照顾小白一定是了如指掌。可谁知道,你怎么是条龙呢?你这个叛徒!”景应狠狠拍了一下陆酿的肩膀,带着几分埋怨的语气说道,“若我也是龙,那倒没什么,不至于不配站在你的边上,可我怎么是条蛇呢!”

      陆酿扶了扶额,难道说景应这小子,总是在意着龙龙蛇蛇的身份,原来是为着这个理由?什么“不配站在你的边上”,他又不是天尊妖神,想要站在他的边上,还需要什么资格不成?

      他把景应粘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掰了下来,握在自己手里,道:“我以为,想要站在一个人的身边,重要的不是种族和身份如何,而是能否真诚待之。世上断没有种族高低不同,便无法相交的道理。种族是天定的,但命运不——”

      “是”字还没说出口,他的话却戛然而止。
      凌知寒的话冷不丁地在他脑内响起。

      “妖兽得以成神,并不是因为祂们做过什么,也不是因为祂们修为如何,这件事,在祂们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

      若成不成神,乃是天命,那他们的所作所为、所感所想,难道都是被安排好了的吗?他身为龙族,被当成青蛇养大,景应出身青蛇,却阴差阳错地进了景府,这都是妖神对他们的捉弄吗?

      “陆酿——”景应没发现陆酿正在沉思,熟稔地挨到了他的身上。
      陆酿侧头一看,小青蛇一双眼睛水光涟涟,亮晶晶的,双颊绯红,平日里他倒没觉察到,景应长得如此可爱。

      蛇族出美人,这话一点不假。虽然将这些词用在自己爹娘身上好像有些不妥,但秀娘的娇艳、陆迢的俊秀那都是街坊邻里公认的,隔街的那几户别姓的蛇族人家,也是一个赛一个好看。

      景应是陆迢和秀娘的儿子,是一条小青蛇,好看是自然的。不知为何,他平日里都没如此觉得,如今见着这副醉态,终于发现了这件事。

      小青蛇不知道陆酿正心情复杂地打量着自己,举着一杯酒,对着头顶的萤石一晃:“敬月亮一杯!”显然是真的醉了。

      他将酒喂进自己嘴里,喃喃道:“真好,陆酿。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真开心,开心得,就算爹——嗝——我是说景老爷,明天将我杀了,我好像也不怕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人菜瘾大再次上线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