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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他是谁?
      景应的心里一时浮现了无数个猜测。

      人口贩子?他听闻民间有买卖人口的行当,被用于交易的那些人,有的是被卖去当了下人;有的姿色好,则被卖进窑子;还有的年纪实在小,甚至都没记事,那些则是卖给无法生育的家庭当香火。这些人,不是被拐来的,就是被自己的家人给卖了换钱的。

      可是他都已经是个成年妖兽了,无论是卖作下人还是去给人当儿子,似乎都不适合;他自认长得俊俏,总不能要将他捉了去,卖给窑子当个小倌吧?

      绑票?莫不是见他衣着名贵,便以为他是个富家公子,可以绑来敲诈一番?若是如此,那难免要叫那人失望了。这事儿,三天前还有盼头,可如今,他已经沦为漂泊无依的一介草民,可不是笔划算生意。

      抢劫?若要真是如此,那还真叫人胆寒,毕竟他全身上下,能够值一点钱的,也就只有身上这套衣服了。虽说只是一套衣服,但毕竟面料昂贵,材质上乘,金丝银线玉带勾,样样都能卖出个好价钱。
      可若真叫那人抢去了衣服,他只能求爷爷告奶奶地恳请留他一件里衣,让他不至于没法出去见人。

      ……

      景应做无用功地想了半天,最后的最后,才不情不愿地作出了自己一直刻意回避的猜测。
      那个人,其实是景留年安插在天火城的眼线。

      若真是如此,他景应的运气可以说是烂到家了。
      天火城中小巷千千万万,他就不偏不倚地溜进了景留年眼线藏身的那条。

      这合理吗?这不能够吧?!
      他景应从凌府溜出来还不到一日,难道就要命绝于此?
      天意莫测,天意难违那!

      景应一面觉得自己大概挨不过今晚,一面又祈祷着这人不要找到他。他的生死现在已经全凭运气了,毕竟如今他动也是死,不动,等被找到之后,也是死……

      但如果……如果这个人只是一个普通的眼线,其实身手差得不行,自己搏一搏,说不定还能搏出一条生路来呢?
      不,不可能。那人能隐藏气息追随他至此,功夫绝对在他之上,而且对方不可能赤手空拳而来,就光凭这一点,他就输了。

      唰——

      是衣料摩挲树枝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的一般。虽然轻悄,在景应听来却响如惊雷。
      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呼啸着向他的后颈袭去——
      不好!

      景应几乎是下意识地从灌木丛中滚了出去,手臂上被影鳗刺伤的地方又被树枝勾到,疼得他又是一番龇牙咧嘴。倒是强行忍住了没叫出声——虽然眼下的情景,叫不叫出声已经没什么差别。

      他完全地暴露在了尾随者的视线之中、攻击范围之内。

      “你是何人,为何尾随于我?”景应不死心地企图拖延时间,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拖下去有什么好处。
      难道他又在期盼陆酿能够从天而降,救他于生死之际吗?

      尾随者那双橙红的眼睛在夜色之中显露出一丝血色,他没有回答景应的问题,也没有展现出一丝犹豫,挥手举起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便要向景应掷来。

      景应连忙在地上打了个滚。

      就在这时,尾随者突然发出一声奇怪的闷哼,那柄匕首被丢歪了,没有射中景应,却将他的衣角牢牢地钉在了地上,那衣角随着景应打滚的动作被带着向前,嘶啦一声,从被匕首钉住的地方破开了口子。

      景应还来不及感叹自己勉强逃过一劫,就听见一个闷响,一个灰黄的影子跌在了地上。那影子的后面,走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性,他正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刀,一边问倒在地上的景应:“你没事吧?”

      如果光听这个声音,一定会认为此声音的主人必是柔弱文雅的少年。音量不强不弱,音色柔和,叫人听着心中便生出一股欢喜,叫人联想到一位白衣飘飘的偏偏公子。

      可惜配上了一副过于彪悍的长相。

      声音与容貌不相配到了这个地步的人,景应从小打到只见过一个——

      “罗桥桥?”

      魁梧男性听到景应叫出这个名字,一双大而水灵的蓝眼睛立刻快乐地眯了起来:“景同学,你还记得我呀。”

      景应瞅了一眼四角趴地倒在落叶堆上的人:“他怎么样了?”

      “放心,没死呢,被我打晕了,怎么也得两三个时辰才能醒来。”

      听罗桥桥这么说,素衣少年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从地上挣扎起来,掸了掸衣服上沾到的落叶,“你怎么会在这里?”

      罗桥桥用手挠了挠后脑勺:“我爹让我来递黄粱市出摊的申请文书呢,本让我在天火城住一晚上,我想着住店还要花钱,不如摸黑赶回去。”

      又问景应:“景同学才是,怎么会在这里?”

      景应白了他一眼,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人:“没见着吗?被人追杀呢。”一时间又找回了他当景家公子时的那股神气范儿。
      但立马想起今时不同往日,耷拉下脑袋来:“我的事,在天风城应该已经传遍了,你也应当听说了才是。”

      罗桥桥虽然是个口拙的,但不代表他心思也拙,听景应这么说,对自己这位老同学这几日的遭遇,他便猜到了几分,也猜到了景应此时心情定然低落,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便说:“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边走边说吧?”

      一高一矮的两人在这浓黑的树林中跋涉起来,照明全仰仗罗桥桥手中的一盏萤石灯。

      “三年前,我被巡捕放回来,再到书院上课的时候,你就已经转学走了,我还难过了好久。好不容易觉得和你的关系似乎好了一些,太突然了……”

      “对了,那时候,陆酿不是给咱们一人送了一个九连环吗?我回去之后呀,花了大概有三个多月,一下了学就研究,总算是给整明白了。我还找陆酿比试呢,比了十多次,终于赢了他一回,我高兴了好几日呢!”

      “你转走之后呀,陆酿底下没人垫着,成绩是真成了一骑绝尘了,第二名的位置总是换着人坐,但每一个都差着陆酿老远。”

      景应默默跟在罗桥桥身后,一口气差点让他憋得吐血。
      谁跟你关系好了?
      我想和陆酿比试九连环不过是想想,你怎么就真跟他比了?还赢了一回?
      你到底是夸陆酿呢,还是明嘲暗讽我万年老二呢?

      然而他已然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景家公子,又受了罗桥桥的救命之恩,只能拼了命的把这些话咽回肚子里。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嫌弃罗桥桥,还是嫉妒罗桥桥。

      “这两日,天风城也不太平,城里到处都是景老爷的人,你最好还是去别处躲一躲。”罗桥桥那温和悦耳的声音再次从前面传来,“我连夜赶路,省下不少时间,等出了这片林子,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再回去也不迟。”

      景应终于忍不住提醒他:“我已经不是景公子了,你就算帮我,也得不到任何好处,而且,说不定会因此得罪景留年,到时可别怪我没同你说明白。”

      罗桥桥没了声音,只有那魁梧的身躯踏在落叶上时发出的杂沓声响个不停。

      见他不语,景应不安起来,后悔自己嘴太快,若罗桥桥真被自己说怕了,将他一人丢在此处,他又该如何是好。

      片刻之后,罗桥桥才回过头,蓝盈盈的大眼睛被他手里的萤石灯照得闪闪发光:“景同学有恩于我,我不过想效仿书中贤人,知恩图报,没想着要从景同学那里得什么好处。”

      “三年前,我爹生了病,大夫看了,说眼下不是什么大病,得灵石便可医治,但若是任由这病拖下去,怕是要殃及性命。”

      “我家不过市井小民,开着饭馆,虽然生活无忧,但哪有路子去弄灵石治病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爹一天天的虚弱下去。我娘走得早,家里只有我和爹两人,若是爹也撒手人寰,那我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那时候,我整日整夜地忧心这件事。”

      “就在这个时候,景同学赠了我三颗灵石……”

      “我一直想要报答景同学,便亲自做了雕螺,还在那雕螺上刻了一条小龙,想着说不定能讨景同学高兴。但景同学没有收,这恩便没报成。”

      罗桥桥说着,又习惯性地挠了挠脑袋。
      “当时我还挺伤心的,毕竟是花了好多功夫才做好的雕螺。但是事后想想,景同学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稀罕小孩子做的雕螺呢,是我想得不够周到。”

      那雕螺是被陆酿捡走了。
      刻着龙纹的雕螺,与他确实相称。这难道也是冥冥中的注定?

      景应抬头看向那高了他快有两个头的大个子,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他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小鸟一样的画面,想起他明明长得凶神恶煞,却总是一副委屈兮兮的样子,想起自己在吃螺肉饭时,他一脸高兴的样子,又想起罗爸爸在将碗递给他时,那双粗糙却干净的手……

      不知怎么的,他就觉得鼻头似乎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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