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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五月中下旬,原是快要入梅的日子,气温不高,但因为闷湿而叫人格外难受。

      这却是天火城一年里最让人感到惬意的时候。

      天火城位于内陆,地势高而开阔,别的时日里或许有些干燥,但五六月里,受了携着水汽的南风影响,变得温润起来。

      城主府内,衣着随性的麒麟正侧卧榻上,手里捻着一粒剥好的荔枝往嘴里送。这个季节的荔枝果肉饱满、汁水颇丰,还不等他送到嘴里,那汤汤水水的已经顺着他的手指淌了下去。

      这甘甜的汁水尝着是甘美,但滴在身上,被风吹干之后就会变得黏黏糊糊,任是天气凉爽,沾了这粘手的玩意儿,也是会不舒服的。

      然而凌知寒并不在意,任由那玉露般的果汁滑落下去,在即将没入那身布料名贵的外衫之前,才用另一只手一抹,切断了那露珠的前行路线。

      他将那新沾了果汁的手指举到面前,毫不犹豫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下巴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太高,细长的眼睛也因此眯了起来,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这断不是像他这种地位的人该有的饮食方法,不顾礼节、不守规矩,不文雅,还不卫生,只有那些缺乏教养的下等族类的家伙,才会如此粗鲁行事。

      可这些动作,由他做来,却有一种谜一般的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魅人之处。

      侍立一旁的随从显然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的放荡行事,既不因那粗俗之举而皱眉,也不因那潇洒之质而恍然,只是默默地侧身站着,一双圆圆的杏仁眼儿滴溜溜地望着窗外。

      “雪球儿,在看什么呢?”榻上的主人毫无征兆地问道。

      雪球并没有因为这冷不丁的发问而被吓一跳,显然是没有真的分神在外,她看着天际的一片烟青色,有些惆怅地说:“南边似乎下雨了。”

      “南边本就多雨,又正巧是这个季节。”凌知寒不以为然,重新捡了一颗荔枝,用手指在那粗糙的外壳之上摸到一处纹路,然后顺着那纹路一压,整张壳便顺着那纹路裂了开来,露出里面晶莹水润的果肉,“难得你还会因为梅雨而心神不定,是又有了什么新的发想?”

      雪球嘟了嘟嘴,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继续盯着那缥缈得仿佛幻觉一般的天际。

      就在被自家主人打断的这一会儿之间,那乌压压的云缝之间隐隐约约地闪出了一条冷冷的银线,如同空中飞舞的白练一般,猎猎地飘荡着。

      “哎,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雪球眯起了那双圆圆的猫眼,墨滴般的瞳孔缩成了细长的一条线,试图去辨认那高空中的飞来之物。

      凌知寒慵懒地侧头,顺着侍女的目光向远处眺去。麒麟目力极佳,只是这随意一瞥,便将那天边的景色看了个清楚。

      “嗯?似乎是景家的人。”

      那飞舞的白练是一条银龙,说到银龙,那便是鳞门的景家。那银龙虽还远在天边,但看样子,显然是朝着天火城来的。

      “我听闻景家今日出了大事,不知景家的人来我天火城有何贵干。”凌知寒挺身站起,到一旁备好的水盆里将双手好一番清洗,再用水盆边上的手巾擦干,算是做好了待客的准备。

      “城主怎么知道对方就一定是来找自己的?”雪球随口打趣。

      凌知寒愣了一下,将手伸入怀里,掏出一把折扇,随意一摇,扇面便铺展开来,“倒也是,说不定只是随性逛逛呢。”

      虽然本就没做什么准备,因此也说不上白费功夫,但既然已经让他特意起身,若对方并非来客,那倒显得他自作多情了。

      雪球见主人竟被自己说得愣了神,不由得得意地笑了起来。

      不过那银龙倒真是冲着城主府来的。

      凌知寒才见那银白的影子落到了前院里,后脚便有门童赶着进来通报。

      “城主——”门童见主人已经有出门迎客之意,硬是将后面的“有人强闯城主府”给咽了回去。

      凌知寒摇了摇扇子,对那门童一点头:“贵客到来,我亲自前往迎接。”

      *

      陆酿和景应都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

      上一次,来时无知觉,去时匆匆忙,竟然不曾仔细品味过府中风景,今次一见,倒是陌生得很。

      惟独那大摇大摆的麒麟城主一如初见时的样子,一身黑金相间的锦袍,肆无忌惮袒露在外的胸膛,张牙舞爪无拘无束的黑发,暗红而带一抹幽绿的眼睛。

      “这不是那景家公子吗?”他先认出了那素衣的少年,硬是无视了一旁青鬃飞扬的银龙,与景应打了招呼。

      景应没有第一时间回礼,反而面色尴尬地看了看身旁银龙的脸色。这才让凌知寒怪讶起来。

      “我若没有记错,如今景家的银龙只有景老爷与景公子二人,不知这位……”暗红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狐疑的细缝,手中的扇子被收成一柄,指向景应身侧。

      “他……”景应见陆酿不说话,又不想叫这场面过于尴尬,于是硬着头皮开了口,“还望凌城主能借一袭衣裳,待他化作人形,城主自然知道他是谁了。”

      名唤雪球的侍女伶俐地取来一件宽大的外袍,递到景应手上:“公子可以此袍暂且应急,雪球这便去准备适宜的衣衫,还请公子告知……这位的身量。”

      看到相熟的面孔,少年稍稍放下心防,但听到雪球的问题,又露出一丝不甘心的表情来,他将手举过头顶:“形体与我相仿,个子大约这么高。”

      雪球点了点头,娇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院中。

      景应将那外袍从后面绕过银龙的身体,在和自己下巴差不多高的地方,将两襟交叠,“这样应该差不多吧?”

      银龙点点头,随后,周身浮起一层白光,龙角、龙尾与青鬃皆尽数消去,四爪伸长,变为四肢,隐在长袍之下,而那长袍,恰到好处地搭在其两肩,将脖子以下的部分都遮挡了起来。

      “这不是……陆家酒坊的小公子吗?”凌知寒露出讶异的神色,但那讶异总让人觉得有些装模作样,就好像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却还要做出意料之外的样子。

      那双颜色幽玄的眼睛在两位少年身上游移片刻之后,凌知寒忽地笑了起来:“还是说,应该称你为‘真正的景家公子’呢?”

      陆酿表情未动,心里却有了几分了然。

      见两位不速之客皆沉默不语,凌知寒终于打算先展现一下大人的风度,呵呵一笑,“在这大院里说话也不像个样子,不如待小公子更好衣,到堂上将话细细说来。”

      *

      雪球找来的衣服是凌知寒少年时穿过的。品味一如现在,黑底金纹,狂放不羁,陆酿自然不会学这衣服的主人那样将领口大敞,正儿八经地将两襟交叠,以腰带束之。

      “啧啧……没意趣。”凌知寒见了,晃着扇子咂了几下嘴。

      雪球在一旁眨了眨眼:“我倒是觉得俊俏的很。”

      凌知寒以扇骨轻敲雪球手臂:“你这丫头,胳膊肘儿往哪儿拐的?”

      陆酿在堂上坐定,依然贯彻他素来直奔主题的行事风格,张口便问:“凌城主似乎对我为银龙一事并不惊讶。”

      凌知寒这下倒是露出了真心实意的讶异神色:“我刚才的表现,不像是很惊讶的样子吗?”

      一旁的景应像是回应一样,摇了摇头。

      凌知寒面对这两人直白的拆穿并不感到尴尬,倒是解释了起来:“五月十五,景家公子化身青蛇,这事可不只是在天风城里传开。说到青蛇,我自然想起了当年黄粱市那日,与景家公子一同前来的青蛇少年,还说这世上是否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当年我在府中见到陆家公子,便觉得其非常蛇那!”

      “自知道景家公子化身青蛇,我便猜测,真正的景公子,说不定便是那日的陆家小公子。没想到,还真让我给猜着了。”

      “然而今日两位小公子想来不会是为了告知此事而前来我府——”麒麟城主将扇面覆鼻,遮住自己的半张脸,试探地看着对座二人。

      “景应原本无辜,不过错生景家而惹上杀身之祸;而我虽为景家血脉,却不欲认景留年为父,但恐景留年强行夺人。我二人原本避于天风练家处,但练家二位夫人不敌景留年,故特来寻求凌城主庇护。”

      陆酿一幅理所应当、理直气壮的样子,完全不是有求于人的口吻,一旁的景应反而已经焦灼得想要钻到地里去。

      面对延门之长,还能如此泰然处之,丝毫不为麒麟之威所压,难道这也是龙与蛇的差别吗?

      果然,凌知寒并没有要答应的样子,眯着眼睛,语气带笑:“苍龙练家也不敌景老爷,倒确实只有我处可以依靠,然而我有什么理由要冒着得罪景老爷的风险将你们留下?景留年权势滔天又野心勃勃,未必就不敢到我面前造次。”

      而陆酿也并不意外凌知寒的拒绝,依然面不改色,浅金色的眼睛忽地抬起,与麒麟眼中的一抹幽绿正好对上。

      “凌城主若护佑我二人度过此难,我便告知凌城主白泽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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