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上门质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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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岁月荏苒，光阴如梭”，对于一些人来说却也并非如此——明明已经刻意将太子同沈知笎的婚期定早了些，却仍是觉得这漫漫时光免不得还要出了岔子，太后同宋静心两人尤甚，倒是一点也看不出竟都是曾反对过这门婚事的。
沈知笎反而显得有些悠闲，婚期将至沈母也忍心再让她亲自动手操持些什么，自去与嬷嬷云双她们包揽了一切事务，倒让她越发无所事事了起来，颇有些掰着手指度日的模样。
所以在左奚秋来拜访时反而感觉有些久违的兴奋。
她来得突然，事先连个拜贴都没递，沈母都惊了一瞬，险些以为这小祖宗对自个儿子仍是旧情未消，着急忙慌地派了人去知会了尚在翰林院的沈迹州，又着心腹去安慰近日染了风寒卧病在床的赵蓁，做完这一切这才去了前厅宴客。
左奚秋是个极娇艳的小姑娘，她抬头看了看似乎对她严防死守的沈母，心情颇为复杂地笑了笑：“沈夫人不必如此对我。我此次来，是想同沈娘子说些话。”
也是。沈母接受度良好。
毕竟是未来的妯娌。
“听闻左娘子要找我，”沈知笎笑得温婉娴静，随意饮了口茶水润润唇，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就是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左奚秋冷冷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这般平静冷淡，活像这一切都和她没有丝毫关系一般：“沈娘子聪明伶俐、心思灵巧，还能不知道我到底为了什么事而找你？”
“这话说的我倒是一头雾水。”沈知笎依旧轻浅浅地笑了笑，只是笑意深不达眼底，冷漠藏在她的面容下让左奚秋也看得心底隐隐有了些胆怯。
她满意地看着少女的神情怔了一瞬：“娘子不妨有话直说便是。”
左奚秋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阿爹而今这副模样，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也是一样，没有我阿爹做庇护，我第一次明白原来所谓的高门贵女原来只是如此的镜中花水中月一般，只说些受尽宠爱、冠冕堂皇的话……”
沈知笎颇有兴致地抬头看一眼，左奚秋敏感地察觉到，只是顿了顿，而后才轻飘飘地说道：“原来只是连自己的亲事都决定不了的平凡人罢了。”
“睿王虽年少，却也是一等一的才貌双全，近来又极得圣眷；同你的关系也不见得差，沾亲带故又是青梅竹马，便是长安城里也早早就传出这段佳话。”沈知笎轻笑了一声：“寻常算起来也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怎么偏左娘子如此失意？”
“你嫁得如意郎君自然有心情说闲话，”左奚秋说起话来还是含刺带讽的，“哪里能理解我的感受呢？”
沈知笎好脾气地瘪了瘪嘴，片刻后又抿了抿唇抬头看她，只是挑挑眉，才有了些女儿家的调皮与活泼：“娘子这话倒不算错，我确实有些心情极好。不过同太子……倒没什么干系。”
她眉眼如画，左奚秋却浑身都发冷，微微地颤抖，理智告诉她要趁早打断面前少女未尽的话，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连咿咿呀呀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呆愣着任由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然后一字一句继续说些令她心碎的话：
“娘子，我喜的是恶人遭了报应，沦落到一身困苦不堪却也无力逃脱的样子；我喜的是忘恩负义的人慢慢地一步步失去自己算计得来的东西；我喜的是享受了这一切荣华富贵的人最后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左奚秋确认她黑溜溜的眼珠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得她心惊肉跳，顿了顿，耳边又响起了她的声音，语气中甚至带了些难得的笑意，似乎是在问她，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娘子，很快……很快我就要看到了，你说我要如何心情不佳呢？”
她素来便不是一个十足聪颖的孩子，饶是祖父耳提面命每个字每个字拆开给她解释旁人话中的隐含之语，年幼的左奚秋仍是懵懵懂懂，晃着身子摇摇头，也不再理会祖父，自顾自地玩乐。
可是她这时好像就突然懂了好多事，自己的父亲在生辰宴那时骤然的失态，还有他莫名其妙远赴江南，而后便是自己竭力想要忽略掉的有意无意间看到过的父亲的异状，譬如他明明不嗜饮酒，却在五月初五长乐公主生辰那日喝了个酩酊大醉。
“你说的人，”左奚秋感觉到眼睫颤了颤，煽动下一滴眼泪，顺着脸庞慢慢流下来，最后没入脖颈转瞬不见，只流下浅浅一道泪痕：“是不是我祖父……还有我阿爹？”
沈知笎真心笑起来时眉眼弯弯，颇为好看，她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另外说起了些话：“娘子今日来找我，不会只是因为看了我心情好所以才想来向我讨教一二的吧？”
左奚秋很久没回话，久到沈知笎都不由得抬头来看她一眼，却发现她只是怔怔地望着自己，倒也看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情绪。
“我阿爹如今这般模样，是不是与你有关？”
沈知笎逐渐才听到她淡淡的声音，甚至带了些啜泣。
她其实一直以来都以为这个小姑娘只是个被家里人宠坏的孩子，娇纵而幼稚，可是原来突逢变故竟然能如此改变一个人，不免让旁人看了也有些心疼——明明是最娇娇的小姑娘，被逼着成长的滋味却也不大好受。
“娘子若还要再说些胡话，”沈知笎语气淡了淡：“那就恕我不能奉陪了。”
“胡话，原来是胡话。”左奚秋点了点头，像是在嘲讽一般：“是啊，胡话。我祖父也说我只是在说些胡话，他说你一个小小的弱质女流，根本没办法逃出宫中给我阿爹灌下毒酒。后来我细细想了想，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可是怎么办呢？”她皱起眉头，“我偏偏就认定是你。”
“我甚至以为这同我有关。”
“你知道吗？我阿爹原来是要进宫为我向娴妃娘娘陈情的，我不想嫁给睿王，求了阿爹许久，他才同意允我不嫁入皇家。”左奚秋伸手摸到自己满脸的泪水：“但是他……他出了事。还不等我祖父筹谋，太后的旨意就已经送到了府上。”
这件事沈知笎倒并不意外。
其实认真算起来，她早早就该动手了，偏生祁立璟使计把人调去了江南，让她平白错失了好一段时机。
不过也并非全然有些亏，起码左奚秋的婚事在娴妃那处仍是一如板上钉钉般，听闻是在在太后赐婚时去往兴庆宫中好一阵软磨硬泡，才磨来这一道懿旨——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兄长的惨状父亲不免要疑心到自己身上。
便也唯有借儿女亲事将左家牢牢绑在睿王这条船上这一条路可以走。
沈知笎是有些恶趣味的。
或者说她是个十足心狠的人。
明知左奚秋不喜欢睿王，可是她偏偏就想看这一对怨偶会有怎样的结局。
她偏偏就不想看到左家的女儿如愿以偿。
“娘子说完了吗？”她乖乖巧巧地笑起来，很有些活泼可爱的样子，连眸子中都透出着微微的狡黠：“我有些累了，想要歇息一会儿。”
左奚秋恍惚之中突然想起这话好似在哪里听过，那日她生辰之时沈知笎也是这样和她请辞的——在她以一己之力把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生辰宴搞得一团乱麻之后，面前的少女温婉地笑，说她有些累了。
“如若真的是你……”她气若游丝，声音几不可闻：“如若真的是你……”
左奚秋总想着要说些狠话出来吓吓她，可是一些字句到了嘴边又每每都说不出口，像是言不由衷一般，只喃喃重复着自己的话语——其实就连她自己大抵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沈知笎便是谋害了她父亲的元凶这件真相吧。
“如若真的是我，”沈知笎接过她的话来，冷冷地看着左奚秋瞬间盯住自己的目光，莞尔一笑道：“娘子想要使出怎样的手段来报复我，我会都欣然接受。”
不过送走了左奚秋后她倒也没如愿以偿能歇息下，云双小丫头欢天喜地地冲进来告诉她太子殿下来了，险些让她有些头疼，笑着调侃了一句：“不是说好了的婚前不能见面，怎么突然一反常态了？”
“听闻左家的小姑娘来找你。”果然背后说不得人，她话音未落便察觉帘外有隐隐的响动，祁立璟作势要撩开过来见她，顿了顿又放下手，搁着一层薄薄的帘子同她说话：“又编排我了是不是？”
“谁稀罕编排你？”沈知笎也不叫他进来，自招了云双来端杯茶水给自己递过来，这才慢慢悠悠地补充道：“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话，全忘了不说，还怪在我头上来了不成？”
其实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祁立璟近来被天子所厌，莫名其妙寻了好些似有非无的由头斥责了他不少回不说，反倒更有些抬举睿王同恒王之意，将太子手上不少军政要务分了出去，倒让他也清闲了不少。
祁立璟自知理亏，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同她过多牵扯，只是另外问起左奚秋来：“她好好的不在府中待着，怎么突然想着来寻你了？”
“日后都是要做妯娌的，便来与我说着闲话罢了。”沈知笎不欲多提，“是你多心了。”
偏他不依不饶，在涉及了心上人这一事中总是想得比寻常时候多些，何况左吟章是她下毒所害并不作假，祁立璟纵然明知左奚秋一个闺中女儿想要察觉到这一点简直难于上青天，可内心总是隐隐有些担忧。
“当真没事？”他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沈知笎冷哼了一声：“啰嗦。”
祁立璟这才确定她心情尚佳没被旁的不相干的人影响，又突然想起方才来时见了阿羽，小孩子那时已经知道他要把自己姐姐带走了，气鼓鼓地从他旁边走过也不理人，可爱得很。
他倒是来了兴致，把人拦下来，装得一脸的凶神恶煞：“怎么不理我？”
阿羽撇撇嘴：“哼！”
倒是真让人觉得可爱。
“元元，”祁立璟突然出声，声音中带了些淡淡的笑意：“我们……也会有一个活泼可爱得孩子的，是不是？”
“……”
屋内是许久的沉默，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后，长到祁立璟险些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他才听见了少女温温柔柔的声音，轻轻的，又弱又细：“或许吧。”
或许吧。
沈知笎在心里想到。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上门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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