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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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无涯凭借在人界的记忆细细雕琢着手下的竹段，在他专心致志之际，一双灵动的眼眸又不甘寂寞的望了过来。
眇眇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月无涯身边，探出脑袋满脸好奇的盯着他手中的竹笛。
月无涯早发现了她的动作，也不追究她耽误修炼的事，只轻轻一笑，掸去手上的碎屑，将初已成型的竹笛递给她，道：“想玩？”
眇眇将竹笛接在手里，上下摆弄一番，边看着月无涯的神色，边试探着将唇抵在孔洞处，吹了一口气。
没发出一点动静。
眇眇轻皱眉头，仍不泄气，将竹笛上的孔洞一一试了个遍，但始终不得要领，只能发出一些气流的杂音，而不能像之前她于云雾中见到的那样吹奏出悠扬的曲调。
她垮下嘴角，向月无涯投去求助的目光。
却见那人正以手支额，微侧身体，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月光发丝堆积在肩头，似积蓄的白雪，眼眸里是隐隐的笑意，一副端看好戏的模样。
眇眇第一次见月无涯这般慵懒姿态，像是收敛了所有锋芒的月光，温柔缠绵，只余脉脉情意。
眇眇先是一怔，而后生气的鼓起了脸颊——
这人，怎么就只顾着看自己笑话！
瞧见月无涯嘴角掩饰不住的笑容，眇眇将竹笛一把扔在了他怀里，直起身扭头便要走——
然后被月无涯一下握住了手腕。
“这便生气了？”
他语气轻缓，带着一丝宠溺，看着执拗的转过头不看他的眇眇，不由得又发出一声轻笑：“我教你。”
眇眇没动，心中还在纠结是否要答应月无涯的提议，那只被他握住的手腕却突然袭来一股力量，将她温柔而有力的拽倒了。
正好栽进了月无涯的怀里。
眇眇还未反应过来，却已嗅见那熟悉的清幽气息，她倚在月无涯胸膛抬眼望去，正好看见那抹系在他手腕的墨色。
她眨了眨眼，忽然觉得心跳快了几分。
月无涯握住竹笛，手指抚过孔洞，略一思索，便横笛于前吹奏起来。
笛声清冽，曲调悠扬，虽无其他乐器相伴，却更显质朴无华。
笛音初始，清脆昂扬，似林间簌簌清风，而后缓和低沉，宛如夜间暧昧呢喃，渐渐蔓延为花盛的芬芳，像是荡漾的水波，又是月光下的依偎，曲调缠绵悠长，含着无法抑制的喜悦与珍重。
最终，在高音处戛然而止，恰似一声长长的叹息，令人意犹未尽。
“此为“相见欢”。”
月无涯放下竹笛，看向怀中听得出神的眇眇，轻声道。
眇眇眨了眨眼，慢慢回了神，她听过的，在月无涯为她投放的来自人界的云雾画面中。
在那花花绿绿、热闹纷呈的戏台上，以笛主奏，古琴相和，美姬伴舞，最常演奏的曲调。
“这是人界的一名书生，为他的心上人谱就的乐曲。”
看着眇眇似懂非懂的神情，月无涯咽下未尽的话，没有将这令人艳羡的故事结局告诉她。
这世间爱恨情仇大抵相似，“相见欢”的最后，都逃不过“殇离别”。
而在书生的故事里，他的结局早在遇到那位心上人之时便可预见——
他爱上的，是一只狐妖。
妖族大多盘踞在人界，虽绝大部分或深隐山林，或居于秘境，与仙界中人一般为避因果、潜心修炼，隔绝与凡人来往。
但总有人或妖，挣脱族群束缚，不顾人妖之别，抛却一切想要在一起——
狐妖与书生便是如此，他们的故事无甚稀奇，是话本子上最烂俗的桥段。
报恩。
狐妖被书生前世所救，便留在人界苦等书生转世，好以一段旷世奇恋来报前世之恩。
书生果真爱上了狐妖，并在两人感情最浓厚之时写下了“相见欢”，而后更是金榜题名、官运亨通。
若一直这般，便也算得上是个花好月圆、皆大欢喜的结局。
可那狐妖后来怀上了书生的骨肉，在生产之际，稳婆看见那刚降生的婴孩吓得半死，那竟是个长有狐尾与狐耳的怪物！
尽管狐妖有心隐瞒，可消息不胫而走，当时正值妖王叛乱，属下肆虐屠杀凡人，顿时人人自危。
而当今圣上更是对妖邪恨之入骨，当即便褫夺了书生的官职，并立刻令人抓捕狐妖。
刚生产的狐妖法力薄弱，幸而书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连忙护送狐妖来到了人妖两族边界。
却拒绝了与狐妖一同前往妖族，而是毅然决然走向了身后的追兵，自戕于剑下。
狐妖见状顿时发狂起来，拼尽全力与那紧追不舍的官兵道士们战成一团。
最终被砍下了头颅，可她的眼睛仍死死的盯着书生的方向，无论如何也不肯闭上。
后来狐妖之子不知所踪，这一段凄美的人妖爱恋也就此落幕。
此去经年，故事真假已无从考证，但书生的一曲“相见欢”却流传至今，且因书生与狐妖的情谊之坚而更令世人称道。
男子们也常用此曲向心上人表达心意，以证磐石、坚不可摧。
以前的月无涯见了只道“俗不可耐”，可如今自己却也心甘情愿做了此般“俗人”——
“可想学？”月无涯看向眇眇道。
眇眇点点头，伸手便要去拿月无涯手中的竹笛，却被他拽住一端，拔不出来。
“今日的修炼，可完成了？”月无涯挑了挑眉，轻笑道。
眇眇缓缓瞪大了眼睛，只觉握住了一块烫手山芋，身后往后靠了靠，与月无涯拉开了距离。
“若是完成了，我便教你——”
月无涯话音还未落，眇眇便立马松开了握住竹笛一端的手指，连忙摆着手窜到一丈远处，脸上写满了“我不学了！不学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月无涯看着她这副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由得失笑，低头轻抚手中竹笛，眸光温柔。
这首曲只需我为你吹奏便可，哪需要你费心去学呢……
之后的日子里月无涯时常吹笛，他会的曲目虽多，但吹奏得最多的还是那一首“相见欢”。
而眇眇最喜欢的也是这首，她常与月无涯并肩坐在月光之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依偎在他的肩头，闭眼听笛声悠扬。
她心中愉悦时，岸边总会开满鲜花，清风吹拂时，头顶有花瓣洒落，芳香扑鼻。
那一刻，连月光也变得温柔起来。
后来眇眇又央着月无涯再次投放了人界戏台上演奏“相见欢”的画面，照着舞姬们的舞姿学会了这一曲舞蹈。
月无涯又照着舞姬的服饰以月光为缎，为她绣制了水袖。
舞衣轻盈美幻，眇眇甫一穿上便喜不自胜，迫不及待的想要跳起来。
月无涯见状，立马吹奏竹笛为她伴奏。
笛声悠扬，舞姿轻灵，月光水袖挥舞，体如游龙，袖如素虞，轻腰细折，美丽面容若隐若现，似一朵盛开在月下的芙蓉，而那投来的盈盈眼波，比这月色星辰更令人目眩神迷。
月无涯看着那一道翩翩起舞的月下身影，眸中情意愈发深沉，沉醉出更迷人的芬芳。
你以笛音相赠，我便以舞姿相和。
一曲终了，眇眇缓缓停下动作，抬眼看向月无涯的方向。
她身披月光，雪白的花瓣落在她的发梢，她的目光仍旧澄净，却执著得好似只看得见月无涯一人。
月无涯回望着她的目光，怔怔放下了手中的竹笛。
蓦地，眇眇露出一抹笑来，似乎所有的光都绽放在她眉眼，那样耀眼，又无比动人。
那一刻，世间万物的美好都不足称道。
皎洁月光下，“相见欢”终于不再是一人孤独的吹奏，而你我，也终于心意相通——
月无涯向前迈了一步，脚步轻微，似乎怕惊扰了眼前人。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眇眇，朝她伸出手来，轻声道：“眇眇——”
月无涯看见那抹轻盈的身影向他奔来，携着明媚和芬芳，嘴角刚露出一丝微笑，却觉胸口一痛。
碎心剜骨般的疼痛，既寒彻心扉，又格外熟悉。
月无涯惊愕的瞪大双眼，低头看去，只见一道薄薄的冰层自他的胸口迅速蔓延开来，摧枯拉朽般覆盖了他的大半身躯，连指尖都冻住了。
是蚀冰蛊。
怎么会？蚀冰蛊的影响不是消失了吗？怎么又突然出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无涯脑海中回荡着无数疑问，可身体内传来的剧痛却无法支撑他继续思考下去。
他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连呼吸间都带着细碎的冰粒，这次□□发生得尤其凶猛，他又毫无准备，几乎快晕厥过去。
就在这时，一只柔软的手扶住了他的手臂，这样温暖，令他冰冻的身体不由得瑟缩，却又无比令人眷恋。
月无涯艰难的抬起头来，看着眇眇焦急的面容。
她不知月无涯发生了什么，也不会说话，眼眸里满是不安，只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生怕他倒下。
“眇、眇……别怕……”
月无涯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勉力露出一点笑来，然后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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