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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鹿鸣宫。

      褚岫女君站在一方极大的玉白暖玉前,愁容满面,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只见那暖玉中部挖出可容一人大小的凹陷,其中浸满灵液,而里面正躺着一个年轻女子。

      灵液将那女子全身包裹,仅露出可供呼吸的口鼻,漆黑的长发似水蛇般蜿蜒在她的脸庞,将那张姿艳卓绝的脸庞衬得格外苍白。
      她身形清瘦,白色衣裙包裹的身体里似乎潜藏着恐怖的猛兽,正源源不断的吞噬着周遭的灵力,将那一池灵力充沛的灵液吸收成一滩淡水。
      而一旁的褚岫女君对此情景早已见怪不怪,她朝着玉石的方向微一挥袖,一缕缕灵液便自旁边一人高的巨大陶罐中腾空而起,缓缓注入到玉石凹陷中。

      “姑姑!姑姑,碧英怎么样了?”

      一道清扬的女声自殿外传来,伴随着热风吹拂,一抹朱红的影子像一道小旋风般窜到了褚岫女君面前。
      那热烈的身影刚一落定,一阵灼热的气息便渐渐蔓延开来,将这常年如春的鹿鸣宫熏染出一股夏意。

      褚岫女君轻抬眼睫,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无奈的轻叹道:“雪鸿,莫要太过吵闹。”

      那被唤作雪鸿的女子着赤红镶金衣衫,衣角缀有白色轻纱似雪白尾羽,眼尾飞红,两鬓生有赤色点金翎羽。
      雪鸿听得褚岫女君的话后立马捂着嘴点了点头,赤金瞳仁滴溜溜在殿内转了一圈,最终看向了玉床上躺着的人。

      “碧英……还没醒啊……”

      雪鸿的声音压了下来,神色也带了几分落寞:“前几日不是说情况大好了吗?”

      她生着尖锐指甲的手掌在衣袖中找了找,掏出一串发光的晶石来,遗憾道:“我好容易找到了这么多漂亮石头,都想着给她留着呢。”

      她这般纯挚关切,褚岫女君看得心中有几分动容,抬手摸了摸她柔顺的额发,柔和了神色道:“亏得你惦念,碧英定不会有事的。”

      手指抚过雪鸿鬓间一点残缺的羽毛,褚岫女君脸上温和的神情倏的一收,严肃了语气道:“又同你那夫君吵架了?”

      吵架一词已是极其委婉的说法,即便是为了照顾碧英几乎不出宫殿的褚岫女君,亦听闻了雪鸿和她那夫君奉来山主的辉煌事迹。
      这俩人自结亲开始便从未消停过,往常只在奉来山那块胡闹便罢了。
      这次竟然一路打到了姻缘殿,硬逼着游子期斩断他们俩的姻缘线,不仅砸断了姻缘殿的大柱,还差点把姻缘树给烧了。

      雪鸿自知理亏的低下头,嘴里还不服气的哼哼道:“他可一点不是我的对手……”

      “祁奉自然不会对你动手。”褚岫女君厉声打断她的话:“你就仗着他的宠溺如此胡闹!将青鸟一族的脸都丢完了!”

      雪鸿梗着脖子还想再辩,却被褚岫女君严厉的神色唬住了,瘪着嘴别过脸去。
      褚岫女君有心还想教导她几句,可转念一想连祁奉自己都没说什么,这俩人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反正他们二人的姻缘线比那奉来山还要坚固,就由着他们自己作去吧。

      看着雪鸿怏怏的神色,褚岫女君有些不忍,便另扯开话题道:“你若无事,便帮我去向老祖讨些灵液。”

      “灵液又没了?”

      雪鸿果然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立马凑到了一旁装着灵液的陶罐前,探头一望,只有浅浅一层了。

      “怎的用得这么快?我记得这一陶罐才用不到一月。”雪鸿皱眉道。

      提及此事褚岫女君也是忧心忡忡:“这月的灵液消耗得尤其快,我本还以为是碧英苏醒的征兆,可却……”

      “姑姑!”雪鸿突然拔高了音调喊道,将褚岫女君吓了一跳。
      还不待她呵斥雪鸿的不知礼数,就见那双灼灼的赤金眼瞳望过来,看着她定定道:“距离碧英昏迷已有四百余年,这啼灵花的功效……是不是要失效了?”

      褚岫女君一怔,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我去找月无涯,再上一次九皋山!”说着雪鸿风风火火的便要冲出去,被褚岫女君及时拦了下来。

      “不可,无涯身中寒毒正在闭关疗伤。再者说他已拼尽全力帮了我们一次,我们不能再贪得无厌。”

      “那,那我去!不就是浮商吗?我就不信了——”说着,雪鸿手中倏的变幻出一条烈焰缠绕的赤色长鞭,气势汹汹的便要往外跑。

      “胡闹!月无涯此等修为尚且才斩下浮商半副羽翼,你去又能奈它如何!”

      褚岫女君攥紧了手掌,艰声道:“去寻帝君……就道我有事与他商议。”

      --

      而此时自沉睡中醒来的月无涯,正悠闲的坐在灵湖边看着眇眇在草坪上摘花编花环玩。
      他知前些时□□眇眇太紧,也明了她生性自由散漫、不受管束,更不愿一觉醒来变成这幻境中的某样东西。
      于是便不再如之前一般严厉,对眇眇偷懒修炼的行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多再玩一刻钟,便该继续修炼了。”月无涯偏头“贴心”提醒道。

      眇眇正兴致勃勃摘花的手指一僵,然后又恍若未闻的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摇头晃脑的背影。

      月无涯失笑,抬眼看向蔚蓝的天空。
      那晚他触到了这方幻境的边界,却依然不知该如何离开这里。灵湖与边界都是这方世界的基石,如果轻易毁坏,势必会对眇眇造成影响。

      那唯一出路,便是在眇眇身上。

      能够平安离开幻境的方法,就是让幻境的创造者自愿解除幻境。
      可想到这里,月无涯犯了难,他不知该如何让眇眇了解他们的处境,更不知要怎样劝说她解除幻境。

      正在月无涯兀自出神之际,他的头上轻轻落下一物,淡淡的花草芳香飘到鼻尖。
      月无涯抬头,正好撞进眇眇低头看向他的笑眼中,阳光明媚,她的眼眸盛着金色的水光,熠熠生辉。
      而她的头上戴着一个编织随意的花环,五颜六色的花朵纷杂的点缀在绿叶中,不算精致,但也许是那张面容太过赏心悦目,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月无涯将自己头上的东西拿了下来,果不其然也是一个花环,和眇眇头上的如出一辙。
      手指轻捻着柔嫩的花枝绿叶,月无涯嘴角露出一点温柔的笑意。

      而站在一旁的眇眇似是不满他的举动,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便要往他的头上扣。
      月无涯也就顺从着她的举动,将那顶娇俏的花环重新戴到了头上。
      银色的长发似飘渺的月光拂落在缤纷的花朵上,而那花环之下,是惑人心神的银色眼眸——

      眇眇为月无涯戴上花环的手一顿,然后缓缓下滑落在了他的眼角。
      她的指腹轻轻抚过他的眼尾,将那一小块冷白的肌肤揉弄得微微泛红,也将那如水月光搅成一池荡漾春水。
      月无涯的眼神沉了沉,伸手攥住了眇眇的伶仃手腕。
      他手上微微用力,将眇眇的身子拉近了几分,两人眼神胶着在一起,连呼吸都近若可闻。

      眇眇罕见的有些慌乱起来,她眨了眨眼睫,一时不知该看哪里。
      那漆黑的柔光自月无涯定定的视线中缓缓游移而下,将他面部轮廓勾勒,最终落在了月无涯的唇上——
      不知为何,眇眇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许是攥住手腕的掌心太过滚烫,又或许是这投来的目光灼热,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轻轻咬住了下唇。

      “眇眇……”月无涯突然低声喊道。

      湿热的气流蓦地洒在她的脸颊,眇眇身子颤了颤,指尖掐进了掌心。

      “你该修炼了——”

      此话一出,什么旖旎气氛都消散了。眇眇身子显而易见的顿住了,难以置信的瞪眼看向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般。
      月无涯原只想逗弄她一下,可她这副神态实在太过生动,让人不由得想多看一会儿,便强忍了笑意继续道:
      “今日的三个时辰,再加上昨日欠下的,可能晚上也不能休息了……”

      他话还没说完,眇眇皱眉摇起了头,气得鼓起了脸颊,不依不挠的开始耍赖。
      可耳边那恼人的念叨还未停下,翻来覆去也不过是修炼成仙一类的说辞,眇眇气愤的扭头瞪着月无涯,落到他正一开一合的嘴唇上——
      这么好看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讨厌的话。

      眇眇怒火中烧,张开双臂宛如猛虎扑食般龇着牙将月无涯扑倒在地。
      这久别重逢的感觉,月无涯躺倒得很熟练……

      月无涯终于闭上了嘴,可眇眇还未解恨般,张开嘴“嗷”的扑了上去,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说是咬,其实力道很轻微。眇眇也舍不得真的弄伤月无涯,只是泄愤般用她小小的牙齿叼住月无涯脖颈的一块软肉,轻轻的磨了磨。

      不像是咬,倒像是在——调情。

      而被她这般咬着的月无涯却比真的被咬还要煎熬。

      他曾征讨过妖族,当时的妖王名唤驺虞,是一只头顶尖角、满口獠牙的凶兽。
      当时月无涯的左肩被驺虞尖锐的牙齿一口咬断,他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可现在仅仅是被眇眇这毫无威胁的牙齿轻轻一咬,她柔软的唇瓣贴在他的脖颈之上,呼吸间濡湿的气息拍打在他的皮肤上。
      月无涯的身体轻微战栗着,滚烫的触感像一团燎原的火般自脖颈燃烧到他的整副躯体,他攥紧了掌心,呼吸不由得加重了。

      终于发泄完愤怒的眇眇松开了牙齿,她迟钝的没有发现此时的月无涯身体有多么僵硬。
      只是看到那脖颈上浅浅的牙印时,突然有些良心不安,复又低下头去,睫毛轻颤着安抚般轻轻舔了舔——
      像幼兽般轻柔而小心的舔舐,可这始料未及的湿热感觉却令原本稍微松懈下来的月无涯一瞬间绷紧了心神。

      他“噌”的一下抓住眇眇的手腕坐了起来,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眇眇,平日里淡漠的银白瞳仁恍如乌云遮掩月光,笼上一层朦胧的暗色,暗哑低沉的喘息压抑在深沉的目光中。
      后知后觉的眇眇发现了月无涯的反常,那攥住她的手腕,那拦在她腰间的臂膀,似是推拒,又像是怕她逃离。
      而她,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心砰砰跳起来。

      自己是不是惹恼他了,眇眇心虚想到。
      可能刚刚真的很疼吧,眇眇怯怯的抬眸看向月无涯,另一只没有被制住的手伸了出去,轻柔的摸了摸他的脸颊。

      她眼中讨好与安抚的意味太强烈,倒使得月无涯不得不按捺住心神,闭上了眼。

      “好好修炼,以后——再说吧。”他轻叹了气,说道。

      经此一遭的眇眇不再纠缠,乖乖坐到一边修炼去了。
      而月无涯坐在远处眸光深深的看了她的背影许久,才垂下眼眸。
      可手却不自觉的摸上眇眇刚才所碰的地方,那股湿润的感觉挥之不去,刚才那一幕也频频浮现在他脑海里。
      月无涯默默的,将这段记忆也制成了云团雾气,珍重的藏在了深海里。

      如此这般后,月无涯仍觉得心神不宁,他摇摇头站起来,决定为自己找点事做。
      蜃楼的修缮都已完工,被眇眇装点得有模有样的,他们住在这里面,倒颇有点人界平凡夫妻的感觉。

      心思一晃间,月无涯随手折断了屋外的一根竹子。

      看着手中的竹段,他心中突然有了想法。
      他在人界度过的那段时间里,不仅看了世间百态,也学会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吹笛,便是其中之一。

      文人风雅,既喜莳花弄草,亦爱丝弦乐琴。
      一截普通的竹子,在经过匠人雕工后便能演奏出悦耳的曲调。

      月无涯当时一见便起了兴趣,化作清风绕着廊檐足足听了半月那些文人们或吟诗作对,或饮酒奏乐。
      他们以乐寄意,或曲调悠扬表书生意气,或忧愁叹惋哀民生多艰,抑或是缠绵悱恻叹相思之苦——

      而思及自己现下心中愿景,月无涯挖下竹中孔洞,嘴角浮现一丝轻柔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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