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不知道》莳酉

20、第 20 章

　　立夏一过，俞咛进行深两个月了，也完整地拿到了一个月的工资。虽说上个月也拿工资了，可没拿全，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

　　发工资当天，吴羽培蹦跳着过来找俞咛和徐静羡，约她们下班一起去庆祝。

　　“我呢我呢？”于勤忙凑过来，“都是同一批进来的怎么漏我呢？”

　　吴羽培睨他一眼，“你是男的。”

　　“搞男女歧视是吧！”

　　恰好裴沿续从外面回来，于勤伸长脖子对裴沿续说：“老板，小美女们发了工资要出去庆祝，您要不要一起来呀？”

　　吴羽培深吸一口气，红着脸鼓着脸，那模样，真不知道是紧张呢，还是不想裴沿续来。

　　裴沿续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你们去吧。”
　　说完就回总监室了。

　　“呼！”吴羽培舒了一口气，一粉拳抡到于勤的肩膀上，
　　“你要吓死我呀！”

　　“干嘛干嘛！”于勤缩着肩躲避着，“老板可好了，一起吃饭包你食欲倍增。”

　　自从钟明事件后，大家对裴沿续多了些革命情谊，纷纷改口叫老板不止，平时的接触更是没了以前的拘谨。

　　用林综强的话来说，分寸内的话，裴沿续还是不拘小节的。

　　“私下和大老板吃饭耶，怎么能做到不当一回事呀。”

　　“好啦，”徐静羡阻止于勤的侃大山，“她少接触老板，不自在也正常，你就别吓她了。

　　下班后，四个人浩浩荡荡地去了一家网红火锅店去刷火锅。

　　于勤给吴羽培讲起与万喜再度合作的事。

　　吴羽培听得津津有味，“哇老板太帅了！不单长得帅，脑袋也帅，他就是我近距离可观的偶像！”

　　“咱销售部的美女可天天可见呢！”于勤向她抬抬下巴，“羡慕了吧！”

　　“羡慕死啦！”吴羽培愁着眉，对俞咛和徐静羡说，
　　“天天能见到老板，还不用加班，哪像我呀，累死累活运营狗，还拿着最低的工资。”

　　俞咛笑着说：“除了能天天见老板，其他都差不多啦。”

　　“嗨呀还是很羡慕啦！”

　　“你当初怎么想做运营的？”徐静羡问。

　　“我听我们学校一个师姐说，运营能学到很多东西，以后社会发展会更需要运营类的，像媒体运营，社群运营啊什么的。”

　　“和我们的工作很不同呢。”俞咛说。

　　“年中还有一波大促销呢，”吴羽培指了指自己的眼窝，“你看我都熬出黑眼圈了，年中还没来！”

　　“那就多吃点牛筋补胶原蛋白。”俞咛用公筷夹了块牛筋放进她碗里。

　　*

　　自从那次万喜之行之后，万喜像重新洗过牌那样，对接的人，合作的玩法都做了一次调整。

　　俞咛除了和万喜接洽，其他客户也有不少历史遗留问题。

　　俞咛这段时间忙得昏头转向，就连做梦都不时被蹦出来的数据吓醒。

　　但有一点她无比庆幸的，之前不忙的时候她把精力投放在表格学习上，学习得差不多，她又顺藤摸瓜地去研究其他领域。

　　这段时间忙乱一团解不开的线时，她就是利用以前学到了一点点整理顺了。

　　不得不说，经过这么一团乱再重新整合，她的业务能力瞬间提升了不少。

　　这天，办公室里寂静空荡，只有微小的敲打键盘声，灯只剩两盏聚在俞咛上方。

　　在键盘上重重敲下回车键，俞咛整个人松软下来，往椅背一靠，双臂高高举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正准备释放一个大大的哈欠，外面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她生生把哈欠隐了回去，正襟危坐。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甫一抬头，与俞咛四目相对。

　　他怔了下，随即问：“这么晚还没走？”

　　“准备回去了。”俞咛说着拿起包站了起来。

　　“等我一下。
　　裴沿续进去没一会就出来了，手里多了一叠文件。

　　俞咛已经走到总开关处，等裴沿续往外走就把灯都关了。

　　进了电梯，裴沿续直接按了负一层，“坐我的车回去吧。”

　　俞咛顿了下，低声说：“我打个车也挺方便的。”

　　“反正顺路。”

　　俞咛踌躇了下，问：“你喝酒了吗？”

　　“嗯。”

　　“那，叫代驾了吗？”

　　“没。”

　　“……哦。”

　　说是载她，还不是叫她做任劳任怨的司机！

　　裴沿续看着连头发丝都透着沮丧的人，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稍纵即逝。
　　“走吧。”

　　出了电梯，停在电梯门最近的是一辆黑色商务车，曾铭一身西装笔挺地站车门旁。

　　俞咛顿时眉开眼笑，原来不是做司机呀！

　　人还是规矩站在裴沿续后面，先挥手和曾铭打招呼，“曾特助。”

　　曾铭先是一顿，随即也笑着叫了声：“俞咛。”
　　说着打开了后座门。

　　裴沿续首先坐了上去。

　　俞咛在门边停留，“曾特助，要麻烦你了。”

　　“没事，”曾铭微笑着回，“应该的。”

　　俞咛不知道裴沿续住哪，也不好傻不愣地问，于是说：
　　“我住堰合小区，如果不是很方便的话就近放下我就行。”

　　曾铭不着痕迹地瞄了眼车里的人，对方已经闭目养神了，于是收回视线笑呵呵说：“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不太好，先送你回去吧。”

　　车子平稳地在路上行驶，曾铭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后面，裴沿续闭目，俞咛挨着车门坐着，扭头看车窗外，两个人之间，宽余得可以再多塞一个他。

　　曾铭讪讪地收回视线，还是前面的路况更有看头。

　　斑驳的光影快速转换，裴沿续轻拧了下眉，依然闭目。

　　车子行驶到堰合小区附近，俞咛把包抱在怀里，一边手扯着安全带，小声对曾铭说着具体的停车位置。

　　才说完，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饿不饿？”

　　俞咛顿了一下，看了眼专心开车的曾铭，依旧无动于衷。

　　她转头看身边的人，发现他也正看着她，便嘿嘿笑着回：“不饿。”

　　嘴里说着“不”，脑里已经把家里能吃的都搜刮了一遍，最后悲催地发现能吃的真不多。这段时间忙得她连添置食物都没心情了！

　　俞咛把楼下平时去吃的店都在脑里过一遍。

　　饺子馆最近在门口架起了烧烤架，每次经过都能闻到诱人的肉味，上面的羊肉串牛肉串烤得刚刚好，还发出滋滋的声音……

　　晚上她就吃了一片面包和一盒牛奶，要不等下去撸几串？

　　她的意念还没回复，肚子先回复她了。

　　“咕噜~”

　　声音不大，侮辱性挺强。

　　几秒前她才口口声声说不饿的啊啊啊！

　　裴沿续手肘支在窗沿，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薄唇轻抿着。

　　俞咛上次开他的车回家就见过他这个动作。

　　结合语境和情景去解读，他不会在忍笑吧？

　　俞咛端正地坐着，表面临危不乱，内心早已如烧滚的开水不断翻滚着。

　　好在车子终于停了。

　　“吧嗒。”
　　“吧嗒。”

　　俞咛转头无声看着与她一先一后解开安全带的人。

　　裴沿续一脸平静道：“我饿了，附近有什么吃的？”

　　“有啊，很多。”最好吃的已经在她脑海里过了好多遍了。

　　裴沿续点了下头，示意她，“你带路。”

　　两人先后下了车，裴沿续折回驾驶位和曾铭说话，曾铭下了车，把车钥匙交给他就走了。

　　“曾特助不一起吗？”俞咛问。

　　“他减肥。”

　　俞咛看着曾铭远去的背影，他的个子不算很高，骨架也不大，瘦胳膊瘦腿的，要减哪的肥？

　　“吃什么？”裴沿续问。

　　俞咛指了指前面的饺子馆，“要不要吃这家？”

　　饺子馆前面架起高架烤炉，袅袅炊烟被风吹得乱作一团，烤肉的香味也随着飘了过来。

　　裴沿续低头看她，那双杏眼直直盯着烤炉，亮晶晶的，早已没有刚才在车上的强作镇静。

　　“好。”他低声说。

　　他们走近烤架，老板娘手里忙着边抬头，“才下班呀？”

　　“是啊。”俞咛笑嘻嘻说，“被你烤的香味吸引了。”

　　“要不先来一串！”老板娘把一串羊肉串递给她。

　　俞咛拿起旁边的盘子装着，指着架上的烤肉问：“这些有人要了吗？”

　　老板娘指着两边的肉说：“这边有，这边本来想烤来自己吃的，先给你们。”

　　俞咛转头问裴沿续：“你要哪种？”

　　“你吃吧。”

　　“那你吃什么？”俞咛问他。

　　裴沿续问老板娘：“还有饺子吗？”

　　“有的有的，里面坐！”

　　裴沿续走进去后，老板娘一把拉住俞咛，挤着眉眼问：“交男朋友啦？”
　　“年龄多大？”
　　“在哪工作？”

　　“……”俞咛无奈地说，“他是我老板。”

　　“还不是男朋友？”

　　“……不是。”

　　“努力让他变成你的男朋友！”老板娘往她盘子里多加了一串，“送你。”

　　俞咛端着盘子进来，裴沿续已经坐了下来，给两人倒好了水，见她端着一盘的烤串进来，便问：“就吃烤串？”

　　“嗯啊。”俞咛拿起一串在尖尖处咬了一口，把盘子往中间推，
　　“要不要吃一点？”

　　“你吃。”他说，“我点了饺子和小米粥。”

　　“他家份量都挺大的。”

　　俞咛才说完，老板就把小米粥和饺子端了上来。

　　“要不要喝点粥？”裴沿续问。

　　“哦。”

　　俞咛拿起自己的小碗正要去盛粥，一只大手伸了过来，
　　“给我吧。”

　　俞咛怔了下，还是把碗交到他手里，“谢谢！”

　　裴沿续坐姿板正，衬衫领口处解开了两颗扣子，袖子随意挽起，露出健硕的手臂。

　　“饺子也吃点吧，”他眉眼低垂着，用小勺子耐心地舀着粥到她碗里，
　　“我吃不完。”

　　俞咛托着腮盯着他，连串串都忘记吃了。

　　怎么有人顶着一身矜贵，还能给人一种居家好男人的感觉的呢！

　　“我去拿点酱料，”她拿纸巾擦了擦嘴，“你要什么？我一起拿。”

　　“酱油和油。”

　　“不加醋吗？”

　　“不加。”

　　“吃饺子不加醋是不是少了灵魂？”

　　裴沿续停下手里的动作，蹙着眉想了下，“那什么都不加吧。”

　　“……”俞咛认真观察着裴沿续的表情，不像是在说笑呀。

　　她悻悻道“我给你拿酱油和油吧。”
　　然后起身走去酱料区。

　　外面夜色渐浓，店里只有三两张桌子有人，老板见没人点餐，去给老板娘打下手了。

　　周围只有稀疏的谈话声。

　　俞咛咬一口串串，外焦里嫩的，再喝上一口小米粥。

　　她满足地眯起眼，“以前我和杏含经常去五中对面的烧烤店。”

　　她笑嘻嘻看着裴沿续，“我还在那见过你和你同学呢。”

　　“记性不错。”那声音隐隐带着笑意。

　　裴沿续喝了一口大麦茶，放下杯子，修长的手指虚虚搭在杯身，抬眼看她。
　　“听季杏含说你高中毕业就去安良了。”

　　“嗯嗯，高中毕业就去了，今年才回来的。”

　　“在安良这些年，”裴沿续手指轻抚着杯壁，“过得好吗？”

　　俞咛怔了下，随即淡笑道：“还好啊。”

　　手里的羊肉串只剩下两颗，她悄然放下，自言自语道：“这个羊肉好像少了点味。”

　　她向裴沿续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去加个孜然粉。”

　　起身背对的时候，俞咛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就当是扯了个善意的谎言也好啊。

　　他这么认真地问，她并不想骗他。

　　可要她说过得并不好，她又说不出口。

　　她怎么能在自己老板面前诉过去的苦呢？

　　唉，枉她扛着大风浪走过来的，居然在面对一句“过得好吗”，落荒而逃了。

　　裴沿续盯着她瘦削的背影，眼色渐渐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