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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我好像生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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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睁开眼,随着意识苏醒而来的是深深的绝望感,我在心底默念,好吧它又来了。它像流感病毒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一夜间就突然侵袭全身。我感觉好疲惫,它又来了,可是昨天才定下一家我很中意的公司第二轮面试。也不知道这场“感冒”要多久才能过去,我一边对着镜子刷牙,一边思忖着,像对待老相识一样,我试着跟它“和平”共处。一整天还好,没有很激动,虽然一天都很想哭,但是还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情,还能准备面试材料,我在网站上浏览着翻转课堂和智慧校园的优秀案例,我投了一家专门做这种进校园项目的工作,是我非常中意的岗位,既不会脱离我的老本行,又能开辟新的业务能力,原先我是喜欢这种有挑战的工作,最重要的是薪资客观,如果能够顺利入职,我的年薪差不多是秦辉的一半,而我比秦辉整整小五岁,五年后的我还说不定怎么样呢。
我以为我真的能够做到拿捏这位不期而遇的老朋友。可是接下来几天我就宣布失败了。失眠,整夜都睡不着。想哭,一天会哭泣很多很多次,在人流密集的地方也会哭,我不能出门了,不去图书馆,窝在家里看电视。看电视也无法集中注意力,不停的反复的换台,找不到能吸引我的节目。回房间躺下也睡不着。浑身都很累,肩膀,手指,脚后跟,腿肚子都酸疼不止,我终止了跑步。
躺在房间里,整天整宿不出门,我努力坚持,等待恶魔自己离开。出来上厕所,室友问我怎么了,我冲她轻轻的微笑,故作撒娇一般跟她说,我感冒了,吃了药就犯困。然后又回到房间,繁琐房门。我感觉不行,必须得借助外力了,打开掌上青医,熟练的找到心理科门诊,距离现在最最近的号还需要等十三天,每次想挂这个号都这样。现在心理出问题的人有这么多吗?我把手机重重的摔在枕头上,又被枕头弹到了被单上。
转眼周一,二轮面试的日子,我强迫自己起来,洗头洗脸刷牙,换衣服,在镜子前换了一套又一套,眼看距离面试的时间越来越近,我还是没有选定要穿的衣服,要不然就是手包没有收拾好,头发还没有吹干,各种问题憋得我一下子甩了手包,包里的笔记本圆珠笔小梳子护手霜散落一地。我蹲在地上抱着发抖的自己,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什么也干不了,我活该没有工作,活该感觉不到爱,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行尸走肉,我对不起全世界。那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在室友下班前,客厅恢复了原貌。我躲在房间里,头发的内里还是潮湿的,没有干透,手机放在书桌上,一直在震动,我一动不动,不想接电话。室友在我房间门口问:“雅琪,你在家吗?”“在家。”我强装镇静。“我听见你房间手机震动,就问问你在不在家。”“我睡着了,刚才没听见。”手机还在震动,我爬起来,摸到手机,屏幕上是我妈的电话,我不敢接。最近她时常给我打电话,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件事。“喂,妈”,“吃饭了?”“嗯”“我叫崔志东这一家子王八羔子气死了,他跟他爹两个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崔志东是我姐夫,“我生了你跟你姐两个人没有一个能给我争口气的,一个你姐嫁给那个崔志东,干什么都不行,一个你,自己笨得三十了也找不上个婆家,你看人家小翠跟他对象,小翠一个小中专硬是花手段套住了他对象,人家还是个研究生,一个月工资两万多,你看看你干那点破工作,人家休息你上班,你的婚姻跟你的事业一样失败……”我木木得听着我妈讲电话,本以为这么多年了应该习以为常毫无知觉了,可是还是有眼泪顺着脸颊滚啊滚。我怎么这么脆弱,真是个实打实的废物。
我也试过不接我妈电话,我妈就会发动全家上下给我打电话,甚至打到过单位里。我只祈求上天,在我好了之前,请让我妈暂时不要给我打电话了,家里也不要出任何事。
手机震动一响起来我就感觉心头跟着一起震动。是姐姐的电话,“最近怎么样?”“还行吧。”我懒懒地说。一阵沉默,“我最近又跟那个混蛋打了一架,他竟然当着孩子的面跟我动手,和煦跑过来一边哭,一边拍打着他爸爸说,‘妈妈不哭,和煦打爸爸,妈妈不哭’……”她自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因为什么?”“还不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姐,我最近状态不太好,情绪挺差的”我狠了狠心还是打断了她的倾诉。“出什么事儿了?工作不顺利?”她并不知道我早就辞职了。“不是,就是情绪不太好。有机会的话,你能不能委婉的跟妈说说,少一点给我打电话抱怨倾诉,我有点害怕接到她的电话。”我还是决向她发出求救信号。“妈又给你施加压力了?”“也没有,就是老是跟我说一些负能量的事儿,我有点喘不过气来。”“妈就那个样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说妈也确实不容易,年轻的时候在姥姥家就是老大,嫁给爸爸也吃了很多苦,她其实很不容易啊,你得多体谅体谅她……”“好,我知道了。”求救失败。
大概是我自己有问题吧。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爱呢,为什么对那些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我的感觉是排斥,绝望,冷漠,敷衍。大概就是我的问题吧,我是个冷血动物,不配拥有爱。
我平躺在床上,没有盖被子,看着门框,客厅里的灯光透过缝隙打进来,进来的还有客厅的电视播放的综艺节目,嘉宾夸张做作的笑闹声。我想着客厅茶几从左到右的第二个抽屉里有一管宽胶带,今年夏天新买的,如果把门缝和窗缝都封上,应该能形成一个密闭空间了吧。钰琰明天应该会上课到晚上九点。可是等她发现了我她还怎么敢继续住下去,我会不会吓到她,而且新房东人也挺好,我这样做对他也很不公平,我是不是应该在门口贴一张纸条,让钰琰报警,不要自己开门,然后留一个字条,至于爸爸妈妈,还好他们还有姐姐,我真的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好累,我曾经尽力努力过沟通过,可是我还是好累,让我休息吧。感觉脑子变的很清醒,每一个关卡都想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竟然响起来音乐铃声,我没记得自己设置过铃声。“喂?”“在干嘛呢?”“想事情。”“想我吗?”“我想你了。”“真的啊?”他的声音变得很温柔,不太标准的武汉普通话听起来也没有那么粗鲁。“我好像生病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语气着急。“我会不会是得抑郁症了啊”。“明天来烟台吧,我带你去吃烤鳗鱼。”“好。”我终于说出了抑郁症这个词。
“醒了吗?”“醒了。”其实是一夜没睡。“买车票了吗?”“没有。”“买下午的票吧,我下午完事儿了去车站接你。”“我不想去了,不太想动。”“不行,必须来,现在就去买票,我已经预定了那家鳗鱼店的桌位。”我没作声。“就买下午三点五十五的票吧,你自己买上,来了我给你报销”,他扔给我一个买票的链接。我什么换洗衣物也没有带,只带着人出门了。
上一次乘火车还是工作出差,没有过很久车站都不需要取纸质车票了,我好像不太会坐火车了,是要与社会脱节了吗?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刷脸识别,进闸机,进入候车大厅。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到火车站了吗?”“刚到。”“好,上车以后告诉我。”候车大厅里还有星巴克店了,我记得以前并没有。星巴克的大招牌很醒目的打在二楼最靠边的位置,感觉离我很远很远,于是还是转头去了旁边的KFC,需要扫码点单,我站在并无服务人员服务的订餐台前面点了一杯拿铁咖啡,我感觉自己此刻需要一口咖啡救命,然后痴痴地站在那里等着电子屏呼唤我的点单号取餐,但是电子屏幕却停留在一个点单号上再也没有动过。大概是我站的太久了,在内厅准备餐品的工作人员走了出来问我有什么需要,我跟他说我在等我的咖啡,工作人员很温柔的请我打开手机给他看一眼单号,然后麻利的告诉我错点了火车站西广场的餐品,我抬眼看了一眼头顶,赫然写着“火车站候车厅店”几个大字。而此时我的火车班次马上要开始检票进站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我就是个什么也办不好的废物。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最后的时刻检票入站,坐进我买的座位,靠窗,车厢里人很少。我呆呆地望着窗外,感觉被沮丧的情绪深深埋葬。我的手机又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是一直在震动,有电话,我的神经高度紧张起来,我害怕电话。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肯德基客服”五个大字,我松了口气接起来,“你好女士,刚才是您扫码订购了一单火车站西广场的拿铁咖啡对吗?”“对,但是我来不及取了,是我定错了位置……”“不好意思,因为我们店没有及时提醒您,给您造成了不便,您可以把原先的订单取消了,三个工作日内您的退款会按原路返回……”挂了电话没一小会儿,短信提醒,我有一笔退款信息。我感觉刚才那个女孩的时声音活泼又温暖,在我耳边久久回荡。我给秦辉发了信息,“我上车了,应该是五点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