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桃芷》盛栖江

65、番外二 了解

　　江儒洗了一个热水澡，褪去身上一夜的冷气，套上冬季的睡衣，一边擦着头，一边拉开了书桌前的椅子。

　　桌子上的灯光温和，那本五三已经湿透了，江儒随手翻一页都黏在一起，他试了几次。完全放弃，将那本五三放在暖气上，等它自己烤干。

　　手边的试卷成堆，他选的理科，物理化学生物的笔记本随便摊开着，红蓝黑笔记落入他眼中，在那一刻他竟然觉得心烦。

　　这么枯燥的东西，他怎么做的下来的？

　　他松开擦头发的手，毛巾搭在肩头，向着桌子发了一会呆，再抬眼看时，时针已经转到了十一点半。

　　半夜十一点半，房间外面漆黑一片，唯有他自己房间还亮着灯，周围安静下来，江儒自己走路的声音都有些刺耳。

　　江儒完全没有心情写作业，若在平日他浪费这些时间已经开始自我焦虑，但今天他的情绪不一样，他盯着时针竟然开始期待明天快一点点到来。

　　那个黄色头盔在蓝色的背景床上放着尤为突兀。

　　江儒犹豫了一下，他拿起那价值不菲的头盔，轻轻放回柜子里，柜子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像是为它专门定制一样。

　　手机“嗡”了一下，屏幕亮了起来，江儒的思绪被打断，皱着眉头打开手机。

　　宋祁：睡了吗？

　　江儒面无表情回复：谢邀。

　　宋祁对他作息了如指掌，连忙发了一个表情包：别别别。

　　宋祁：求你了，你今天晚上给我讲的数学题我刚刚想了想还是有一个漏洞。

　　江儒：什么？

　　宋祁：如果a从b线走，在绕道c线，组成的角的度数不是a的一半，那为什么说a是c的三分之一？

　　江儒摇摇头，打字：“明天再说，我要休息了。”

　　他将手机往一旁一丢，没在管它，在宋祁发来的信息之下，他的思绪被拉回，拍了拍自己的脸，再次拿起笔进行笔尖上的奋战。

　　睡觉？

　　那只是用来内卷其他人的空话而已。

　　他江儒就是那种说着“没有，我天天都在玩”背后偷偷刷题不停的惹人怒的人。

　　窗户上积起雾气，江儒偶尔抬起头会在窗户上画一笔，这样来来回回几次，等时钟转到一点半的时候，他在抬起头，惊讶的发现充满雾气的窗户上被他一笔一笔的画成了一副风景。

　　一个小人骑着车子在雪地里匍匐前行。

　　旁人或许看不出那是什么意思，但江儒自己一个人明白，那是他自己一个人想象出来的，那个女生骑着机车回家的样子。

　　热烈嚣张过了头。

　　他自己盯着窗户观察了一会，雾气开始消散，慢慢落成水滴划过了整幅画，小人的人头也被淹没掉了，江儒实在不忍这幅画变成这幅样子，伸手将它擦掉，露出窗外一片雪景花园。

　　他甚至这一晚上都没睡安稳。

　　以至于第二天他起床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

　　江母看到他从房间里出来，校服都没穿好，扣子乱扣，头发翘起来一点，整个人看起来都没有精神时，甚至都吓了一跳。

　　“我以为你都走了。”江母诧异道，“今天怎么这么晚？”

　　江儒没说话，顺手接过牛奶，一口饮下。

　　江母还在唠叨：“虽然高三学业紧张，但是你也要注意身体，注意合理安排时间，你这头发都翘起来了......”

　　江泉在一旁偷着乐：“妈，你别管他，他哪有压力，他昨晚还是被一个小姐姐送回来的呢！”

　　江母嗔怪道：“你别说你哥了，你也是，大晚上不睡觉，想猝死啊？”

　　在客厅看报纸的江父终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哎哎哎？大早上说这些干什么？泉儿，吃完早餐就上学去，小儒，你过来。”

　　江泉乖乖“哦”了一声，抱着牛奶杯子看似认真吃早餐，但是余光始终盯着江儒这边。

　　江父的声线刻意压低，江儒不得不挨得离他近一点，刚坐在沙发上，脑袋就被挨了一下。

　　报纸被卷成一团，被江父紧攥在一起。

　　“你该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考大学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别搞那些有的没的，听到了吗？”

　　江儒整理着衣服，听到这话一脸无奈：“爸，我没有，我那就是电车没电了，人家好心帮我，把我送回来的。”

　　江父哼了一声：“那最好，那雪天还去上晚自习，就在家待着呗，以后别去了。”

　　江儒哭笑不得：“学校强制要求的，哪能我决定。”

　　江父声音一下提高了许多：“那就跟你班主任请假，学校人多嘈杂，事多。”

　　江儒低着头：“......我试试吧。”

　　他背着书包逃也似的离开了家门，在街角拐弯处才放慢了脚步。

　　因为比之前晚了半小时，又跟家里人待了一会，外面街道上已经过了上班高峰期，路边的时钟敲响了九下，江儒心里盘算着学校第一节课可能已经下课了，也就不太着急往学校赶。

　　他悄悄拐进那个小胡同，大老远就看到那个惨缺了一块灯牌的小超市，江儒这才发现原来那个小超市的门不是黑色，而是绿色的，上面不知道是被泼的还是故意刷的红色油漆，形状大小不一，看起来有些古怪。

　　江儒心里只是闪过一丝疑惑，很快注意力就被转走。

　　那小超市没有固定的开放时间，江儒很不巧的没有赶上，小绿门紧闭着，江儒也没上前询问，只是驻足了几分钟，才转向学校的方向。

　　学校果然已经下课了，江儒趁着校门口集合买零食的学生多，悄悄混了进去，刚迈入操场，身后就响起宋祁的声音。

　　“老江一一”

　　江儒扭头询问：“？”

　　宋祁在不远处摆摆手：“过来，打球！”

　　江儒瞅了瞅他身上鲜红的23号球衣，抿住嘴唇。

　　宋祁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拒绝的词，连忙说道：“体育考试要考的，你忘了？”

　　听罢，江儒才不情愿的走了过去。

　　江儒不喜欢运动，所以个头还没宋祁高，宋祁从小喜欢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东西，打篮球又是其中一个强项，每次班级比赛之时，他都能当一个前锋，为班级争光。

　　有时候江儒会想，如果宋祁不是班长，那他会不是就是教室里最后一排的学生。

　　但是宋祁性格好，模样端正，仅凭这个就能获得其他人对他的好多好感。

　　江儒跟着他练了一会手，在宋祁满眼期待下投了两个三分球，体力就不稳了，靠在栏杆上仰头喝着水。

　　“你这不行啊，才打了几次。”宋祁挤兑他。

　　江儒笑着回道：“你爷爷我，新型知识分子。”

　　宋祁抬手就想打他，被江儒躲过去了。

　　宋祁不屑道：“知道，大学霸，那今天学术讲座你怎么不去？”

　　江儒刚刚听说还有这玩意，下意识问道：“什么时候？在哪？”

　　“演播厅啊，听说还搞来了几个重点大学来的优秀毕业生，专门为咱们高三生进行下一步填报志愿打算，一上午没见你，我以为你已经去了”

　　江儒不可能跟他讲自己大早晨挨批的事情，只好搪塞过去，准备找个机会溜走。

　　“不过，下午也有讲座，我倒是想去看看，你下午陪我去吧？”宋祁想了想说，“我也想看看他们都怎么宣传的。”

　　江儒听罢。一口饮尽那瓶矿泉水，淡淡回道：“行。”

　　江儒的心态回归本体，上午整整三节的课听的也很认真，他做了好几套卷子之后，刚伸伸懒腰，后背就被宋祁戳了戳。

　　“一会下课，我们就去。”

　　江儒没回纸条，只是向身后比了一个OK是手势。

　　宋祁很快搞来了班主任假条，在江儒面前一晃一晃的：“有了它，今天一下午都不用回来上课。”

　　江儒嫌弃的捏着其中一张假条，顺手塞在衣兜里。

　　学校的演播厅一般不对外开放，也就只有讲座这种大型活动才允许学生进入，演播厅就像一个大礼堂，里面座位宽而整齐，前面有一个大平台，一个小讲台上立着小型麦克风。

　　江儒曾经在这里领过奖，并不觉得稀奇，但是宋祁还是第一次来，他扫视周围一切，眼冒金光。

　　“我们坐前排。”

　　宋祁指着第一排说道。

　　江儒其实很想吐槽他挑选位置的眼光，看电影都不坐第一排，他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往前凑。但他还是跟着坐了过去。

　　第一排确实比较清晰，左上方屏幕上滚动的小字也能看清楚一一“热烈欢迎我校优秀毕业生回校参观指导。”

　　下面是一张学生名单，江儒扫了一眼，发现这些“优秀毕业生”不过比他自己大了一岁到两岁而已，其中大多数还是上一届刚刚毕业走掉的学姐学长。

　　江儒顿时没了兴趣，他不是很想看一群毕业生在这么大场合里回忆在校生活，说实话，只能感动他们自己，其他人并不是很想看。

　　“江儒。”宋祁见他合上眼睛，想睡觉，连忙推了推他，“校长来了。”

　　江儒睁开眼睛，发现校长落在自己正前方位置，一抬头就看到校长微笑向他点头，情况有些尴尬。

　　江儒扯着嘴角僵硬的笑了一下。

　　“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都对自己未来一百多天后的归宿担忧，所以学校办了一个学习动员大会，再开始之前，我很高兴有这么多人对学习学业进行高度重视。”

　　这段话，很符合校长的作风，江儒百般无赖的听着他讲话，他耳朵则于充不闻，心里开始默背着文言文翻译。

　　宋祁听到很认真，时不时扒拉他衣服一下：“哎，我觉得他说的对。”

　　对什么对，江儒烦躁的想，就你这洗脑程度，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也不好打击宋祁积极性，只好顺势点点头，敷衍道：“啊...对对对。”

　　宋祁没听他说话，拉着他手“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

　　这时，校长拍了拍手，台上的音乐变换成一种激昂的乐曲，在灯光亮起的瞬间，台上多了几个身影。

　　江儒被灯光刺了一下，下意识用手挡住，再抬头看上台时，耳边响起一阵惊呼。

　　江儒心里咯噔一声，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身影身上，顿时坐直了身子。

　　校长开始带头鼓掌：“热烈欢迎我校优秀毕业生郁非芷、斐长垣等人回校演说！”

　　江儒直愣愣盯着穿着黑色羽绒服，“挂耳染”的女生，她胸前的牌子上写着大大三个字一一“郁非芷”

　　郁郁得志，意由不芷。

　　一时间，江儒脑海里的字词开始自我组合，最后落成这么一句话，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在那个女孩微笑的注视下，默默的垂下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