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番外一 当时 ...
-
湘北的雪是有史以来最大一次。
就像老师形容的那样，雪像鹅毛一样飘落，在夜幕里朦胧的灯光下越发亮白。
时钟指向十点，在秒针落在最上方的时候，教室里安静的氛围瞬间消失。
江儒感到自己的肩上一沉，耳边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数学题杀我，我不行了。”
宋祁伸出发红的手指肚，脸一拉哭诉道：“离高考还有一百多天，我该怎么办？”
江儒慢条斯理的收拾了一下桌子，拿起一本鲜红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晃了两下说：“哪不会，我教你。”
作为一个准高三生来讲，每个人都时间都很宝贵，尤其是江儒这种次次得年级前二十的学霸，每天空闲时间少的不得了，宋祁也就随口一说，真听到他认真回复倒有些不好意思。
他连忙追上江儒，两个人从教室一路到车棚处一直在争论一道数学题，宋祁听到云里雾里，半天没跟上江儒的思路。
“算了，明天再说吧，数学这东西，我爱他，他不爱我。”宋祁无奈，“一切随缘。”
江儒将书收了起来，推着车子从车棚里出来听他在那里叨叨，笑了笑：“你啊，有点耐心。”
宋祁把书包放在框里，回道：“我没你聪明，要是考过一本就像中彩票一样，哎一一你要考什么学校啊？都没听你说过。”
江儒身上落了雪，黑色的羽绒服在看不见的地方湿了一片，他拍了拍羽绒服，随口说：“不知道。”
宋祁摇头晃脑：“一一我不担心你，肯定是学校挑你嘛，不过你最好别浪费你的优势。”
江儒淡淡回道：“我能有什么优势。”
高考题又不是他定的，说的他像个神仙一样。
这么回了一句，江儒就转了个弯，骑着电动车从分叉口走远了。
雪在大风里像是得到了一种利器，化得江儒脸生疼，他头发已经湿了，在风雪中艰难的前行。
前面的公交车站空无一人，车棚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他摸了摸口袋，发现口袋里只有一根笔一一连坐公交车回家的希望都没了，江儒摇摇头，一天的疲倦甩在脑后，推着车子继续往前走。
校外的柏油马路早就被各种车辆碾压，雪白的雪被压成一道道泥路，江儒的小电车只要一加速就会飞起泥点子。
十点半左右的路上早没什么人了，江儒带着车颤颤巍巍挪到大路口，终于松了口气一一清洁工已经把这条路清扫干净了，再也不用颤颤巍巍的走了。
这时候，小电车闪着的绿灯忽然变成了红色，电量过低忽闪忽闪的，让江儒心里一揪。
“不是吧。”
他拍了拍小电车，结果小电车“吱吱”的叫了几声，电量又低了一点。
“给你三秒钟，给我恢复电量。”江儒装作严肃的表情，指着小电车凶狠狠的说道。
小电车：“......”
江儒跟着小电车大眼瞪小眼，最终被小电车无声的沉默气的要死，他长腿一跨，想蹬着两个车蹬子往前走。
校服裤腿卷了好几下，这样也没有被泥点子放过，裤边湿漉漉的，江儒松了口气，觉得周围没有认识的人看见他这种狼狈的样子，已经是上天给的恩赐。
路口的积雪埋过了小腿，不知道是不是江儒心理作用，感到风力小了一些，在平缓了的雪夜里，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发现远处的一小簇亮光。
江儒靠近那盏灯一一那是一个小超市的灯牌，上面标着“郁家超市。”超市的两个字的灯牌已经不亮了，甚至能看到那个“市”字少了半边身子。
这是一个私人的小超市，江儒以前没注意到过，他想了想，敲了敲门：“有人吗？”
超市里灯火通明，暖气散热，给予江儒一点温暖，他猛的打了一个冷颤，吐出一口哈气。
“我想问问能不能借个电？”
江儒试探着又问了一声，才听到房间里一个年老的声音回复他。
“哎。”
老人拄着拐杖慢慢掀起帘子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块毛巾：“外面冷吧，快擦擦。”
江儒下意识的点头：“爷爷，我电车子没电了，能借个电吗？”
老爷爷愣了一下，笑道：“没问题，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不然让我孙女送你回去吧，车子就放在我这，给你充电。”
江儒浑身冒冷汗，已经不顾面前这老人是不是真心想帮他，只觉得是个好主意，有些心动，但是又不好意思：“可是......这样不太好吧...”
老爷爷摆摆手：“没事，看你校服应该是紫陵一中，高三的吧，我孙女就是那毕业的，不是坏人！”
这话一出，江儒脸色泛红，手脚缩在湿漉漉的衣服下面，好久才缓过来，仍不还意思的点点头：“谢谢爷爷，谢谢......姐姐？”
老爷爷又拉开帘子走了进去，再回来的时候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子。
女孩子黑色的长发垂在肩上，耳朵两边各有一缕被染成了灰白色，江儒知道那种发型叫“耳染”，虽然在理发店里见到过，还曾经向着宋祁吐槽说如果有人染这种头发，一定是脑子有病。
现在他看到女孩子穿着黑色加绒的睡衣，睡眼惺忪的揉着这样的头发，脑后还炸起来了几根，忽然发现这种“有病”的发型，还是挺顺眼的。就像在耳边挂了一双假的兔子耳朵，竟然很可爱。
女孩手里转着钥匙：“你家在哪？”
江儒盯着她那染了头发的耳侧，惊讶于面前这个女生打了两个耳洞，一时没听到女生问的问题。
女生拍了拍手，冷淡的问道：“你家在哪，我送你。”
江儒这才回过神，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丰庆东路□□附近。”
女生奇怪的瞟了他一眼，吹了一声口哨：“呦，还是个有钱人家，这一趟给我车费吗？”
江儒猝不及防的被她调侃一番，脸色更红了，他一向不擅长与女生打交道，更别说面对面交谈下去，面前这个听说比他大几岁的女生还是第一次进行长时间对话。
这可比数学题难多了。
难的是，那个女孩裹了一件羽绒服，竟然大大咧咧递给他一个黄色头盔。
江儒疑惑：“为什么要戴头盔？”
女生闻言，扬起头，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容：“给你看看我的宝贝。”
她掀开藏在夜色中的一块黑布，那布是专门为了那辆机车准备的，乌黑漆亮的车身，大而有安全感的车胎，让江儒一时间有些嫌弃自己家的小电车。
但是他观察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可是，在雪地里骑机车...很危险吧？”
女生不在乎的摇摇头：“这你不用担心。”
她长腿跨在车座上，一脚点地，头发甩了一下，蹭过江儒的脸边，江儒感到脸上痒痒的，下意识想抓住，却落了空。
女生熟练的戴上一个黑色头盔，下面的黄色标签晃了一下，江儒顿时惊了。
他想在验证一下，低头在手里的头盔上寻找一点蛛丝马迹，他摸索了一下，摸到了那个标签。
下一秒，他心态崩了。
什么头盔需要四千块钱啊？
江儒顿时觉得手里像是握着烫手山芋，想戴又不敢戴。
女生以为他不会戴头盔，向他伸出手，一把套在他头上：“不用害怕，坐着个很快就到了，你没骑过机车吧，酷不酷？”
江儒局促的点点头，心里是挥之不去的四千块钱。
这俩头盔加起来都比他贵！
他偷瞄了一眼机车车身，那机车在他眼里像是渡了一层金光，里里外外全是黄金组成的。
女生的动作很轻柔，江儒透过头盔前镜将眼神垂了下来，他们离的很近，近的江儒都可以听到自己忽然响起的心跳声，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待着女生将头盔扣好。
这一瞬间变得很漫长，女生松开手的那一刹那，江儒猛的松了口气，头盔随着这气吐出，在前镜上多了一层雾气。
女生没在意，拍了拍后座：“上来。”
江儒顺势坐了上去，手仅仅抓着机车两旁的铁棍。
女生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怕摔下去？”
江儒摇摇头：“不用，我就这样坐。”
女生没再勉强，脚下油门一蹬，机车的时迈瞬间飚了上去，江儒紧抓着那两根铁棍，觉得手肚子痛，耳边风隔着头盔呼呼刮着，周围风景变换不停，在头昏脑胀之间，他头一回体会到晕车的感觉。
即使清洁工将街道打扫了一遍，整个街上的雪还是没有清理干净，江儒感受到机车在地面打滑了好几次，全被前面这个女生神奇的走位挽救了回去，见识到这个女生的技术，江儒也慢慢放宽心。
□□在县城的郊区边缘，虽然与紫陵一中不远，但为了找好走的路，他们绕了点路，在速度与激情的境况下，江儒带着突突的心跳站在自己家门口。
他先于女生一步摘下头盔，头盔上凉凉的，沾了他一手雪水。
“谢谢。”
江儒绕过指尖，递给那个女生。
女生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隔着黑色头盔说道：“没事，我爷爷喜欢帮人，虽然帮忙的都是我罢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明天我们把车子给你充好电，记得去拿。”
江儒虽然将头盔递了递了过去，但手一直捏着，看样子并不想松手。
女生来回扫了两眼，了然。
她指着那个头盔说：“你要实在信不过我们，我就把头盔做抵押给你，明天去换你的小电车。”
江儒没想这样揣测刚刚帮了他的人，只是犹豫了一下中怎么道谢，连忙摆手：“我不是……”
那个女生却生气道：“你知道你手里那个的多少钱吗？我还心疼呢，好了，你赶紧回去吧，都这么晚了。”
江儒愣了一下，感到手里的重量又多了一份，低头一看，是自己那本五三。
“你是高三的吧，别管这么多，回去好好休息。”
女生说完这句话，又重新启动了机车，在江儒复杂的注视下，再度消失在黑夜里。
指尖还有那个女生的温度，江儒捏着五三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那个“挂耳染”的女生叫什么名字，他摇摇头，想将今晚一切不可思议的奇遇甩出脑后。
“当当当当！”
“欢迎我们的战士回家，进家门之前，请回答我一个问题！”
江儒抱着头盔刚刚走进家门，一个小身影从里面窜了过来。
江儒头疼的看着她：“江泉，做什么？”
面前这个还没他一半身高的小孩，是他小三岁的妹妹，处于中二病晚期的初三学生，在面临中考的压力下，将自己哥哥当做乐子，天天找事。
“回答我嘛，谁送你回来的？！”
江泉闪着大眼睛问道。
江儒无奈的摇摇头，绕过她打算进自己房间：“不认识。”
“不认识，你拿人家头盔？”江泉眼尖，一眼瞄到那个黄色头盔，伸出手要抢。
“这头盔差不多四千，你确定要玩？”江儒提醒她，江泉一听价格立马收回手。
“爸妈呢？”
江泉说：“他们都睡了，你回来太晚了。”
江儒点点头，走进自己房间。
江泉也想跟进去，却被江儒转身瞪了一眼。
“啪。”江儒关上门，不再理她。
“不玩就不玩，凶什么凶......”
江泉翻了一个白眼，跑去厨房倒了一杯水。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番外一 当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