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剑》三分窗格

67、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从青州到洛阳，即便是祈府的马车，也需要五六天。
　　而五六天，也能改变很多事情。

　　马车宽敞，舒适，也装了足够多的干粮，然我却既吃不成也睡不下。
　　我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贺大人怎么了？

　　的确，我对贺大人曾经很不满过，甚至因此不想将那个字放在他的头上，我甚至还嘲讽他，这都是家常便饭。
　　可若是对一个人毫无期盼，又如何会嘲讽，如何会失望。

　　我们赶得很急，基本都没耽搁多长时间，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回洛阳，却也花了四天半。
　　马停下时，口中冒着仓促的白气，和仓促下了马车的我极为相似。
　　我看了下贺府的大门，总觉得几日不见有些陌生，于是连忙朝里奔去。

　　“少爷！”奶娘一见到我便立即赶上来，老大夫和云见早已来到。
　　堂前燕也在。
　　这些年，我和他都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他走南闯北，也算颇有人脉；我身在贺府，自然有贺府的资金。
　　我们一起合作，也暗中做了不少买卖。
　　当然，这些是表面上的。

　　实际上，我只是想要借助一个名目，去暗中调查周家的事情。
　　他轻功高，心又细，能够做到探得消息而不被发现。
　　他并不在乎我到底是做什么，也不会多问。
　　我很喜欢这样的合作伙伴。

　　然而周家的确是老练狡猾，这些年来我们收集到的东西虽然不少，但并不能一击致命。
　　要么就是证据链不完全，我们拿不出确凿证据。

　　但总的来说，他如今所做的，的确已经够还许多年前，在江梧贺家偷的钱了。

　　看见我，他们全部都站了起来。
　　我一冲进屋子便接收到这么多的目光，只觉得一时不能说话。

　　过了半晌，我才嘶哑着声音问道：“我爹呢？”
　　他们相顾了下，还是奶娘上前将我扶到椅子上：“少爷，先别着急，老爷他，指不定今日就能回来了。”

　　一瞬间，有一股不耐烦的情绪冲击了我，让我立即变得暴戾起来。

　　我重复了遍，只是声音更大，目光也更凶狠：“我爹呢？”
　　奶娘的嘴角动了动，有点不忍心，最后只好道：“刚才老冯得到的信，说是老爷暂时被扣押在宫里，说是调查清楚再回来。”
　　老冯和奶娘是夫妻，这两个都是跟着贺家一辈子的，绝不会说谎骗我。

　　可我总觉得有种不真实感。
　　我被这句话钉在原地，不知是不是因为舟车劳顿，再加上急火攻心，我总感觉耳朵里鸣叫声越来越响，像是有个小虫子在我耳边晃动。
　　突然见，那个小虫子仿佛飞进了我的眼睛里，我蓦然感觉到眼睛一阵酸痛，眼前的一切都瞬间模糊起来，犹如天旋地转。

　　顷刻间，我没有了下一秒的感觉，因为我晕了过去。

　　我醒来时，耳朵嗡嗡的响，过了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我听到声音间或响起，像是什么“把他头抬起来”“衣服衣服”之类的，同时感觉自己的头似乎被动了动，嘴被迫地张开，一股带着辛味的东西流入。
　　我感觉有点难受。

　　“行了行了，你们几个。”这是老大夫的声音：“别在我面前乱晃，一个个的，把我看的头都晕了。”
　　奶娘的声音在这里格外明显：“大夫啊，您快给看看吧。少爷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给老爷交代啊。”

　　我刚刚还晕晕乎乎的头，因为听了“老爷”二字而突然尖锐地痛了起来，于是下意识地一皱眉。
　　这一皱眉，便被人发现我醒来了。
　　“大哥。”“少爷”我感觉到七嘴八舌一下子涌过来。

　　我醒了过来，但这并没有多少用。
　　我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失败。

　　在这种紧要关头，我竟然晕倒l了。
　　明明借着这个时机，我应该尽可能地去四处走动走动，以得到更多的消息。
　　可我浑身虚弱的要命，只能暂时先躺在床上，等待着冯伯带回的消息。

　　如意给我喂药，云见和老大夫一起去给我熬药，奶娘过去帮忙。
　　他们也许是想要给我一个安静点的环境，让如意好好地陪陪我。
　　只是我无心想那些。

　　我如傀儡一般地坐在哪里，感受着手脚都发虚，此时突然有一种冬日踩在薄冰上的无法着力感，我既不能抬起脚，也无法向前走，只能一动不动地僵持在哪里。
　　僵持着，我便四肢发软，头脑发热，想一瞬间睡去，却又害怕沉到水底。

　　我沉默了许久，才低声有点哑地问如意。
　　我问：“大哥是不是很没用？”

　　如意比我想象的镇定，从我在狮子岭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发现了她远远比以往镇定。
　　无论是遇到孙一刀的挟持，又或者是县衙内的追击，还是在青州时，香香姑娘问她云浣香的事情，她都比我表现的镇定。
　　事到如今，她的确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我旁边耍赖的女孩。

　　然而我还来不及高兴，心里便开始有了一丝苦涩。
　　如意已经长大，就更加反衬了我此刻的无用。

　　听到我这么说，如意却没有反驳，她只是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喂了我一口药，也没有急于一时安慰，而是道。
　　“你很久之前就曾经对我说过这句话了，景元哥哥。”
　　她喊我景元哥哥，然后将手中的药放下，看着我：“当时你也是受伤，躺在床上，那时候我们还在江梧，你想要保护我们，于是一个人对付那几个人。”

　　她说的这件事曾经让我羞愧，我原本应该面红耳赤，可她眼里却的确没有半点羞辱。
　　于是我继续听下去。

　　“当时你说，你不够强大，打不过他们，无法保护了我们。可事实证明，你可以保护我们，不是吗？你给我找了一个很厉害的师父，也给云见找了个很好的归宿，这些难道你没有做到？”
　　她看着我，言辞突然前所未有的激烈。
　　“可现在，你仍然说，你觉得自己很没用。我一点都不想反驳，因为你明明都已经做了这么多事，却仍然妄自菲薄，这的确很没用。你让我看到了，英雄的谎言只是怯懦的表现。一个自认为平凡，却做出了壮举的人，却仍然难逃内心的怯弱。”

　　我望着她，很久很久没说话。
　　我从来没想到，我会被一个当初我百般呵护的小孩所训斥。

　　可她的确说的很对，此番情景，我曾经多少次遇到过。
　　那时的我没有被打败，凭什么这一次，要被打败。

　　况且，她的眼睛……
　　她既然说出了这些，为何却让人那么想哭呢？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为我刚才一时的怯弱道歉，我想这大概是生病影响了我。

　　但我并不想过多解释。
　　我轻轻地上前抱住她，道：“你说的对。英雄的谎言只是怯懦的表现。”
　　这里没有什么英雄，只有一个有些执着的凡人罢了。

　　我老老实实地吃药喝粥，可能是因为和如意对话之后，我心里的焦虑去掉了几分。
　　等到傍晚的时候，我感觉状态好多了，起码那种发虚的感觉到不在了。
　　与此同时，冯伯也回来告知了我最新的消息，他建议，皇上已经派了人正在会审，府内周围都有人监视，目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我点点头，觉得头还有点发虚，就想要去找老大夫再开点药。
　　然而等我到他那里的时候，我对他说，希望能够让他先把如意和云见带走。

　　作为一个倔强的老头，老大夫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你这是说的什么鬼话？
　　我没有用慌张的语气去哀求他，而是尽可能镇定地说，现在情况特殊，就连我都没有办法确定将来会怎么样。
　　虽然上面还没有对我动手，但是我家周围已经有人监视了。

　　他们原本就与这件事无关，所以那群人不会纠结太久——毕竟他们会担心这是我的调虎离山之计。
　　而且凭借着如意如今的武功以及云见的机灵劲，我相信他们肯定是可以走的。
　　我在他即将皱眉越来越深时，说了最后一句：“无论如何，如意和云见是无辜的。我知晓你们觉得现在离开我就是抛下我，其实并不是，你们走了，我才更安心。他们不应该被困在这里。”

　　老大夫听了许久，终于叹息一声：“你说的对，凭良心来讲，的确不应该这个时候离开。可若是我们在这里，估计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反而还会拖累你。也罢，那我就先带着他们两个离开吧。”
　　我很感激地看着他：“并不是什么忙都没有帮上。你们收到消息时，还肯主动来贺家，这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说到最后，我又道：“那……两个孩子估计还不想走，还请老大夫烦心了。”

　　他看了我很久，终于还是点点头。
　　于是，在事态还没有最后恶化的情况下，我至少将他们送了出去。

　　贺家是有地道的，这可以从江梧时的贺家可以看出，毕竟若不是那个秘密通道，我也不可能偷得那么多钱。
　　因此让他们暗中出去，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而在这个过程中，唯一需要克服的困难，便是那两个小鬼。

　　不过如今老大夫同意，倒是也没有什么难得了。
　　无论如意和云见未来如何，现在姜还是老的辣。
　　因此让我看着熟睡的如意时，我作了个揖：“感谢。”

　　我将如意抱起，从贺家的暗道中走去，出口处早已停着一辆马车。
　　我将如意放上马车，轻轻地让她靠在一侧。
　　她睡得正熟，老大夫的药一顶一的好，尤其是给自己人用。

　　我没忍住，离开时还是亲了下她的额头。
　　她毫无所觉。
　　我低声道：“对不起，。”

　　还是没敢让你陪我一起死

　　——倒是不怎么伤心。
　　只是突然很遗憾，种在我院子里面的一院子花，想必你之前也没有心情去看。
　　而以后，也十之八九，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