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剑》三分窗格

53、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北方的天总是凉得快，眼下明明已经到了五月，但却没有南方的那种燥热。
　　大概北方端庄典雅古朴多了，连风和天气都磨成一个性子。

　　我骑着马打关外而过，前方是狮子岭，人有点多。
　　随行我的人叫维行，是跟随贺家数十年的忠仆。
　　我和他对视一眼，他拉拉马绳，谨慎地朝前去询问山岭口的那群人。

　　如今已经是我来洛阳的第四年。
　　自从江梧来到洛阳后，我便一直在贺大人的安排下，开始接触朝堂。
　　时任鸿胪少卿。

　　而我此次到狮子岭处，便是为了调查一件轰动全国的大案。
　　朝堂内称呼它为“乌鸦娶亲案”。

　　此案说来简单，只是十分怪异。

　　据说在狮子岭一带，每到早春时节便会阴雨绵绵，衣服都没法干。
　　然那时树木又是生长的时节，借着这雨，树倒是长得茂盛，借着盘起的山，郁郁葱葱。
　　从远处看就像个绿色的狮子。这也是狮子岭名字的来历。

　　附近的人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但到底是世代居住的地方，并不舍得搬离。
　　幸好伴随着充沛的雨水生长的，还有参天的树木下各种珍贵草药。
　　他们总算能够活下来。

　　在狮子岭口有一户姓李的人家，是开客栈的，掌柜的名叫李仁汉。
　　李仁汉有三个女儿，名字也很简单，分别叫李大妹，二妹，三妹。
　　从这朴实无华的名字不仅能够看出来这个李仁汉不懂得多少字，也能看得出他对这三个女儿的不重视。

　　的确，李仁汉白手起家，借着山里的东西倒卖给来往狮子岭的人，不知赚了多少钱，如今开了自己的客栈，更娶了三四房小妾，也算是春风得意。
　　但他仍有一个遗憾，那就是他没有一个儿子。

　　年龄越长，李仁汉便越是对此难以抒怀，也越来越想要一个儿子。
　　人一钻牛角尖就容易走弯路。
　　不知李仁汉从那里听到的传说，说是乌鸦天性通灵，若是能够在狮子岭上找到山神特意圈养的灵鸦，便能够通过它，来向山神祈愿。

　　然乌鸦生性不肯在无缘人面前停留，若是想要和它结缘，最好的办法就是作法，让他的一个女儿与乌鸦结亲。
　　这实在是荒谬，但鬼迷心窍的李仁汉竟然相信了。

　　一天夜里，他绑了自己的年仅十一岁的小女儿，将她绑到狮子岭山上靠近悬崖的一棵树上。
　　——那里是狮子岭山的乌鸦长年聚集的地方。
　　李仁汉在距离不远的山岭里诚心祷告了一夜，盼望他的女儿能够顺利和乌鸦结亲。
　　即便他的女儿不停地呼喊。

　　我们无法得知那一夜的李三妹是如何在剧烈挣扎，寒风冷冽之中，在悬崖峭壁旁瑟瑟求生的。
　　但她肯定死不瞑目。
　　因为在半夜，当李仁汉蓦然被尖鸣声惊醒时，赫然听见一声乌鸦的尖锐叫声。

　　他顿时吓得心里发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趴着石头朝着外面看去，只见悬崖峭壁之上，数百只乌鸦争相分食。
　　李三妹死了。

　　李三妹惨烈的尸/体引发了一段时间周围人的恐慌，但狮子岭这个地方很乱很敏感，不仅有北上的商人，游人，还有一些游牧者，巫师，游方术士等。
　　当地的官员为了安稳民心，便说是李三妹失足掉下悬崖，正巧遇到了悬崖上栖息的乌鸦。
　　像是这种事情，众人虽听闻时很惊吓，且也有不信的，但过一段时间就忘了。

　　除了李家人。

　　李家其他两个姐妹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妹妹会半夜三更跑到山上去，毕竟妹妹生性胆小老实，都不怎么出门。
　　但除了这个，似乎也想不到别的答案。
　　她们万万没想到是自己的父亲暗中下手，因此虽然怀疑，却也只能在心里揣测。

　　另外一个着急的便是李仁汉，他虽然应该小女儿的死气恼懊悔过一段时间，但更懊悔的是，自己那几个不中用的妻妾仍然给他生不出儿子。
　　连个有孕的都没有。

　　李仁汉越想越觉得自己受骗了，当初听了那个游方术士的话，不仅没得到儿子，反而害了一个宝贝女儿。
　　结果正当他用尽所有手段和人脉，找到了那个游方术士，打算手刃仇人时，却发现那游方术士竟莫名其妙地被发现在狮子岭口。
　　且死状残忍，身上带了许多乌鸦羽毛。

　　李仁汉当场被吓得半死，失足从山坡上摔下，从此再也不能走路。
　　几门小妾趁机卷了家产跑了，生意也一落千丈。
　　这让他更加残暴，再加上各种惊吓，每晚都做噩梦，心思越来越扭曲。

　　而这夜，他又做了个梦，梦中梦到乌鸦。
　　那乌鸦仿佛比山还大，说是李仁汉的那个女儿她们不满意，没人愿意娶她，所以她才会被摔下山崖。
　　他们真正想娶的，是他的二女儿，李二妹。

　　这二女儿是附近最漂亮的，附近十里八乡都很出名。
　　李仁汉对她也是最喜欢，再加上小女儿的前车之鉴，听到这话也是大怒，这一怒便惊醒，察觉到这是梦。
　　然而这梦实在太真实了，让他一时难以缓过神来。

　　他原本还在忐忑怀疑，结果第二日就见李二妹怀中抱着一只受伤的乌鸦。
　　——自李三妹的事情之后，李家对乌鸦敬而远之，见之便生厌。
　　可李二妹却似乎很喜欢这只乌鸦，而那受伤的乌鸦也很乖巧，所以她们都认为，是妹妹变成乌鸦想要陪伴着她们。

　　在经过李二妹的静心照顾之后，乌鸦慢慢地恢复伤势，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李仁汉那原本没法救治的腿伤，也慢慢好起来了。
　　他原本还放了心，以为上天有眼，可随着李二妹和那只乌鸦接触的时间越久，她的脸色就越苍白，好似全身的血都被逐渐放了出来。
　　终于，在一日的清晨，李二妹消失不见，几日后被人发现倒在悬崖上，乌鸦常栖息的地方。

　　接连惨死了两个女儿，且都那么巧合，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恐慌。
　　怪力乱神的事情最容易让人感兴趣。
　　这件事情经走方的人一传播，竟不知怎么地传到京城。
　　皇帝大怒，派我来进行调查。

　　我和维行一路赶来，路上就听到了很多相关的传说。
　　此刻就站在李家岭口的客栈里，那里已经是几近无人。

　　维行很快问了便返回道：“少爷，附近的人家说，李家客栈里现在已经无人了，李仁汉和李大妹，已经被当地县令下令，关押起来了。”
　　这并不意外。
　　现下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要是这县令什么都不做，那才奇怪了。

　　维行：“少爷，我们可是先去县衙看看？”
　　我看了下远方的那个客栈，道：“人就在那里，不会走。先去狮子岭口看看。”

　　狮子岭口，便是游方术士，李家两姐妹死的地方。
　　我必须要先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维行自然不会拒绝，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偷看着我们两个的人，道：“少爷，一切当心。”
　　不知为何，他这个样子让我凭空地想起如意。

　　我和如意已经三年多没有见面了，自从我来到洛阳之后，除了第一年伪装成想要逃跑的样子跑回江梧见了她一面，之后便忙着洛阳的事情，再也没见面了。
　　就那一次“逃跑”，还是我特意抽出去公干的时间才得空的。
　　但我们时常来信。

　　最开始我只是想要吓唬吓唬她，让她好好练剑，说是我在洛阳整日担惊受怕，你什么时候练好武功把我接走啊。
　　结果她特别好玩，每次都特别认真地回复，说是武功在好好练，她会来救我的。
　　我看到笑得不行，于是继续胡诌道，说是当初和我一起回去的香香姑娘马上就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仗着她爷爷的身份，平日里总是在我面前作威作福，我好委屈。

　　然这封信过了好久，都还没有回复。

　　我也没有去催，害怕将她逼急了。
　　待过了好几个月，才又说道，香香姑娘又逼婚了，坚持不住了。
　　这次的回信倒是没有太晚，等我收到时竟发现自己有点忐忑，打开一看，上面就一个字——好。

　　好是什么意思？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有点不明白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是随便的意思？让我娶就娶？这丫头不会这么没良心吧？

　　我思量了好久，打算去问问，结果就被派来调查乌鸦娶亲案了。

　　想到这里，我沉默地看了下维行。
　　他是个身材魁梧，五大三粗的汉子，和风马六差不多。
　　只不过比他干净和讲道理多了。

　　我竟然会看到他想到如意。
　　我沉默地反思了下自己，是太久没见面了嘛？
　　想归想，倒是也不是不行，想这么恐怖干什么？

　　我连忙甩开脑中的杂念，和维行一起去了狮子岭，见到了那岭口。

　　那岭口极为陡峭，上面铺满了碎石，悬崖上又有很多树木，乌鸦常在此栖息是真的。
　　我和维行一过来，就惊起一群乌鸦。

　　“少爷，小心。”
　　维行从上而下看那悬崖高度，特意叮嘱了下我，这才自己看去。
　　只见那悬崖并非是深不见底，只是有点陡峭，再加上碎石密布，气候多毒虫，若是不小心摔下去了，恐怕不会摔死，也会被毒虫咬死。
　　既然被咬死，那么乌鸦闻到血味而来，便合理一点了。

　　我和维行四处勘探了下地形，算是基本了解了布局。
　　正准备离去，我却看到悬崖下，石缝间，有什么黑黑的东西露了出来。
　　好像乌鸦！
　　维行比我还敏锐，立即双刀在手，一副慷慨赴死状。

　　我们连忙藏起来，看那黑色的东西一点一点从石头后面露出踪迹。
　　我示意维行不要轻举妄动，等那“乌鸦”露出真身之后再动手。
　　维行听了我的话，点点头，我们两个严正以待地盯着。

　　然而我们失望了，那只乌鸦像是……脑子不太好使，一时在那块石头下面徘徊。
　　仍然只是露出一小点影子。
　　是飞不起来嘛？

　　我和维行相识一眼，他的动作极为轻缓，走在石块上毫无声音。
　　他悄悄地朝着那块“黑乌鸦”的地方而去，随即手中大刀一挥，在空中发出呼的声音，朝着那“黑乌鸦”刺去。

　　那“黑乌鸦”似听到风声，立即一抬头，啊了一声，连忙朝后退了几步。
　　口中杀猪般大叫：“杀人了！”

　　这熟悉的声音令我周身一震，立即制住维行。
　　我上前一看，惊道：“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