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剑》三分窗格

4、第 4 章

　　第四章
　　临近年关时，我兜里的钱已经彻底用完了，原本想要让如意体会一下没钱的压力，结果这丫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贵，担子扑腾一下，全落在我身上了。
　　我叹气了一声，在破庙周围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寒冷的冬风垂在我的身上，有点冷。

　　这么冷的日子，有不少大人带着小孩，行色匆匆地往回走。
　　我看着那穿的厚厚的小孩，想了想，又朝着街上走去。
　　那里，小乞丐正和如意商量着卖艺呢。

　　这两个小家伙想了想，终于意识到当乞丐不是一条长久之法，将自己身上的本领挑挑拣拣之后，他们终于选了个在大街上卖艺为生这个行当。
　　起初小乞丐是不想的，这家伙好吃懒做，认为当乞丐光荣且美好，每次不需要怎么动，只需要卖惨，就可以得到一顿饭钱。
　　如意是女孩，早熟一些，这个时候，她那摇摇欲坠的智商终于出现了苗头。
　　她看了小乞丐一眼，说了句：“你等着。”

　　然后她就腾腾腾回家，拿了那根打狗棍，在我面前刷刷刷舞了一道，看的我一脸懵，因为很久没怎么练，这小丫头耍的很……有醉汉风采。
　　会的东西都打成这个样子，我不敢想她现在的武艺。

　　结果如意却把我的沉默当赞赏，打完之后一个潇洒的回枪动作——她每次这个动作都做的极标准潇洒，由此可以看出她绣花枕头的潜质。
　　“师父，怎么样？”她极为得瑟地挑了一下眉，看样子对夸奖势在必得了。
　　实话说，我觉得不怎么样。
　　我甚至有种想揍她的冲动。

　　但我还是没有动手，因为正当我遏制不住自己怒气时，余光一瞥，竟看到旁边的破墙处，小乞丐叠在那里，像个贼眉鼠眼的老鼠。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秉承着这个信念，我强行让自己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用牙缝里挤出来了几个“好”字。
　　如意那头不愧是白长的，完全没有理解到我的意思，闻言摇头晃脑地嘻嘻笑，甚至还敢大言不惭地伸出手：“赏钱。”

　　我想赏她两耳光。

　　我几乎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火气，但仔细一想，既然刚才就没发火，现在发火不是连刚才的忍气吞声都白做了嘛？
　　生气也要生气的从一而从，有始有终。
　　所以这么一想，我便又忍了忍，从怀里摸索出了几个铜板来，递给了她。
　　如意蹦跶的像个欢快的兔子，一溜烟又跑了。

　　过会儿我偷偷过去一听，就见这小丫头颇有天桥下说书的潜质，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你看这是什么？钱。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十文钱，这是我师父对我的肯定。我师父对我那么严厉，连他都给了我十文钱，那你说说，那些和我没冤没仇的人难道不会给我更多嘛？”
　　我：“……”

　　其实我无语的地方比较多，不仅仅是因为她这番说辞，而是我明明只给了她三文钱，她愣是凑到了十文钱，这就真的有点凑不要脸了。

　　不过……行吧，既然她不肯学武，去卖卖艺，也是一条出路。
　　我便没再去管她，而是去准备想想我自己的出路。

　　我打算干票大的。

　　一直以来，我都有点得过且过的意思，去劫富济贫得到了钱，也都进了我和如意的肚子。
　　可现在如意慢慢地长大，她也慢慢的懂事，我们不能永远住在破庙里面。
　　所以我打算自己去一次大官的家里——就是上一次我拉着如意去的地方，争取这次开张后，然后置办个小摊，从此就闭了这条路。

　　我说干就干，开始了准备工作。
　　只不过这一次，我没有告诉如意，毕竟告诉她也没有什么用。
　　不过在我定好计划的前一天前，我还是照例去看了看她。

　　这是我的习惯，毕竟万一出事的话，总算是还能见到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其实没什么用，可它对我就是特别重要。

　　我用了身上最后一点钱，提了一壶酒和一只烧鸡，又到了那块破墙处，果然又看到了那两个小家伙。
　　他们两个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像个低头叨米的小母鸡，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看样子倒是还挺开心的。
　　开心就好，小孩子就是得多知道些开心的滋味，换些甜的蜜饯，这样长大的时候，遇到了些苦辛的事情，也能想起来回味回味。

　　“又在说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我知道这两个家伙正在长大，想法也多，不一定什么都愿意和我说。
　　于是我只随便问问，挑些他们愿意说的事情去知道。
　　“我们……”小乞丐满面喜色，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如意手肘立即撞了下他，立即让他闭了嘴。

　　我装作没看到，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酒是大人喝的，给我；烧鸡是哄小孩的，给他们。
　　我看他们吃的很开心，心里不知怎么的也升起了一点快乐。
　　我轻笑了一声，看着两个小孩并排坐着抢着烧鸡的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只一只手提着酒壶，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躺着。

　　这时天空颜色很杂，是那种盐白色，有点像那种粗盐胡乱地搅乱在水中，因残留着一点杂质，所以显得并不清晰。
　　地上也是如此，草木枯萎，但万物并非都是枯黄或凋零，我看到了一点浅黄色，深黄色，一点浅绿色，明明很相近，明明都在枯萎，但这些草似乎总是憋着一股劲，不肯和别人一模一样。
　　我疑心我有点喝醉了，但这也无妨的。

　　不知我喝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竟听到有絮絮叨叨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像是那两个小子的声音。
　　我不知怎么的，感觉自己的脑子很清晰，甚至能够瞬间想清楚前因后果。可当我想要睁开眼睛时，却发现眼皮沉重的要命，而与此同时，刚才还清楚的脑子一瞬间像是有点断弦了。
　　”师父，师父？“这是如意的声音。
　　“你师父竟然也会睡觉？？哎，真的睡着了啊。他看起来不算老啊，怎么好像天天什么事情都不干？”
　　我一听，嘿，他们在讨论我。
　　我倒是想要他们两个能够说我些什么。

　　“你也看起来不算老，之前不也是天天不务正业。”如意似乎很不满小乞丐的说法，当即怼了回去。
　　“我当时明明是很认真地在乞讨。”小乞丐竟然还有认真一说。
　　“我师父也很了不起。”如意很较真地说完这句话，但她却接不下去，因为即便她脑子再缺根弦，也知道劫富济贫这种事情是不能说的。于是她就只好说：“我的那些武功都是我师父教的，我有多厉害，他就有多厉害。”

　　“切。”那个讨人厌的小乞丐果真不肯放人一马，很不屑道：“我从来没有看过他用什么武功，只有你的那点三脚猫功夫。也许他是骗你的呢，也许他根本不会武功，只是想要骗骗你这个傻丫头。”

　　“你是不是在找事？”
　　我一听如意这语调，就知道她生气了。

　　她其实很少生气，印象中唯一一次生气是因为我有次去劫富济贫，结果到了第二天下午才回去。
　　结果一回去，就发现她跪在庙前，那破石像观音庙上，插 .着一枝柳条。

　　那时我还没有和她明说我何以为生，但是我相信她已经模模糊糊感受到了。
　　她不知道我具体去了那家，连打听消息都做不到，只能等着我回去。

　　我慢慢走过去，她像是做梦缓缓醒来似的扭头看向我，如同梦呓似地轻声喊了句“师父”。我被她当时的表情所震，也很抱歉地点点头：“嗯，我回来了。”
　　她的肩膀抖了抖，随即终于，像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害怕和激动，扑向我的怀里。
　　我被她这扑得后退几步，却感受到了她的害怕，她浑身都在颤抖。我的手动了动，却最终只能拍放下，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那次之后，好几天，如意就是这样，先是很却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之后好几天没主动理我，迫不得已说话也是这个调调，平静地可怕，却让人有种火山即将爆发的恐惧感。

　　小乞丐果然怂了：“我就说着玩玩，别生气，别生气。”
　　如意却不肯：“刚才我师父还给你烧鸡呢，拿来。”
　　“……切，你也太小气了。”

　　我听到耳边有点声音，然后又闻到了烧鸡的香味，这两个小家伙到底还知道给我留点，还算有良心。
　　然而我刚这么想没多久，如意这个讨人嫌的性子又犯了，不知道我躺的那里不合她的心意了，她似乎绕着我看了看，对小乞丐说：“这里好冷，你去帮我把庙里那个灰色的外衣拿来。”
　　小乞丐犹豫了一下：“……好。”

　　行啊如意，你出息了，让个乞丐去拿东西，让狼去放羊，这安排的真到位。
　　我心里嘲讽，眼睛却睁不开来，脑子里因为酒活跃的很，但不连贯，甚至有点像是在梦中。

　　“师父？”如意又伸出手拽了拽我的衣服。
　　我自然没法理她，甚至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叫魂呢？这个臭丫头，让师父连个觉都睡不好。你看你看，脸上痒痒的，似乎有什么虫子，也不知道给师父打走。
　　我的脑子真的有种不太靠谱的活跃，因为我一时之间没有想到，大冬天的哪有那么多毒虫子。可下一秒无论我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了，那并不是什么虫子，而似乎是……如意的手。

　　她的手很小，只练过武，没做过多少粗活，手白白的，像个嫩豆腐，轻轻地靠在我一侧的脸上。
　　靠也不靠实了，只抖抖瑟瑟，像是在冰面上似的，若有若无的沾着，只觉得一点痒。
　　可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她的手还是颤颤巍巍地放在了我的脸上，然后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捏着我的手，我感觉到她的目光似乎在注视着我，让我更加不敢睁开了。

　　“师父。”她又喊了一声，我这下是彻彻底底地不敢出声了。
　　“你的手，原来比我的大这么多。”她停了许久，才很轻很轻地说道，我差点听不清她的这句话。
　　她说完，终于舍得放开我了，我还没有松一口气，就发现这丫头语气颤抖着，胆子倒是不小，因为我的手上也感受到了一股温热。

　　如意拉起了我的手，紧紧地贴着她的手。

　　她把我的手贴在了她的手上，这下倒是一句话都不说了，我的手僵硬的要命，只能被迫地感受到接触到的那一点温暖，却连指头都不敢动，我怀疑我被冻僵了。
　　我的脑海中炸成了一片，我感觉自己是不是喝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