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剑》三分窗格

3、第 3 章

　　第三章
　　我仔细地打量着她。

　　她穿的是自己之前的一件旧衣，那件好看的衣服她说要过年的时候再穿。而旧衣却也不说有多久，上面雕刻着几朵浅白色的花，也挺好看。
　　只不过，比不上那件红色的衣服。

　　我其实一直遗憾，如意的五官好看，却是要那种盛装装扮的好看，也就是说，她更配那种浓烈的色彩。
　　只可惜，浓烈色彩的衣服大多很贵，却惹眼，易招祸害。我的确犹豫了一段时间，才狠下心来买那件红衣的。

　　买的时候我想，总有一日，她会一袭红衣，惊艳入世，带着一身的好武功，成为一代人都难以忘记的女侠。
　　但画面朦胧，我有时候感觉那就是一场梦。
　　可什么时候，她在我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的呢。
　　我看着她。我说：“你近点坐吧。”

　　她有点迟疑，磨磨蹭蹭地靠近，眼泪又流了出来：“对不起，师父。”
　　我“嗯”了一声，问道：“冷嘛？”
　　她一愣，轻轻地摇摇头：“不冷。”

　　她在说谎。哪有不冷的道理？我明明看到她的手都像是上了霜一样。
　　不过，很快我便意识道，也许不仅仅是冷，有可能也是怕我吧。
　　我天天逼着她练武，她也不和我亲近了。
　　我想是走了很久很久的路，突然很累地闭上眼睛，却听见一声窸窸窣窣，如意又很小声地喊了一声“师父。”

　　我缓缓睁开眼，却见她向我伸出的小小手掌上放着十多文钱，很明显，是她这段时间的乞讨所得。
　　“我不去了。”她看着我，话中带着哭腔：“师父，你别生气。”
　　我摇摇头。她似乎更害怕了，一把抱住我：“师父，别不要我，我不去了，师父……我只是看你好辛苦，我想给你赚钱，师父别不要我。”
　　车轱辘话来回说个不停。

　　我却感觉到有什么重新缓缓回到我的心口，我摸摸她的头，随即轻轻拉开她，她原本不肯，我却叫着她的名字。
　　她也许听出了什么，缓缓放开，就像很多年前我答应过不抛弃她时那样，手却仍然狠狠地攥紧我的衣服。我看着她，找出了一点熟悉的影子。
　　我温柔地看着他，道：“师父不逼你学武了。你也不去了，行吗？”

　　这世间推着你我做着不想做的事情，我不肯再在这上面助纣为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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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以后，如意便再也没有去做出那乞讨之事，但也没有再练武，成了个彻底的打酱油。
　　我不由叹息一声，这姑娘果然没有一点练武的心气吗？
　　我心里这么想着，却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的。

　　如此一来，我就心里有点担忧，因为我感觉以如意那个好吃懒做的劲儿，将来她可能会饿死自己。
　　且一直去打秋风也不是个办法，总得找点正当事做做。

　　我这么想了几日，也没能想出什么赚钱的方法来，结果还把自己想的更加生气了。
　　因为我思来想去，都是那个臭丫头吃不了苦，连个武都不肯学，拿着那棍怎么了，还能吃了她？就非这么不愿意？

　　结果我刚这么想，就听见外面“哒哒哒”的声音，如意快步跑进来，仰着小脸，带着喜色。
　　我以为她又要找我要钱，正准备借机出一下肚子里的火，结果就听到她问：“师父，我的打狗棍呢？”

　　打狗棍是我特意给如意造的“兵器”，她那时年龄小，也鲁莽，我觉得用棍子更好，后来长大了倒是想要赠给她剑，可惜她不想学了。
　　然而此刻她却又问我打狗棍在哪儿？

　　我斜睨着看她，没直接回答，而是问：“你干嘛？”
　　我疑心她要把我的打狗棍变成柴火棍。
　　“哎呀，师父，你快告诉我。”她却也不答，只拽着我的袖子，一个劲地说道。
　　我见她着急，便将信将疑地去找了棍子，递给了她。

　　她把棍子拿到手上，棍子极其流畅地旋转了几圈，然后她在原地打了最基础的那套棍法，有风，棍子发出呜呜声，她在门前或这样舞，或那样动，红色的发带在空中划过痕迹，很威武，因为那套棍法是她练的最好的一套。
　　她面露喜色，亲了一口棍子：“真好。”
　　然后就兔子样的溜烟儿跑了。

　　独留我在原地，又莫名，又呆滞，然后便是缓缓升起的一点喜色。

　　别急别急。
　　我连忙掐住了自己升起的那点得意，以防自己乐极生悲，等下失望。
　　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在我终于失望之后，难道这个丫头终于认识到了练武的重要性？
　　我真的高兴了一会儿，差点坐都坐不住。
　　但很快，理智重回我的心头。

　　我仔细地审视了一下如意的性子，觉得她从头发丝到脚丫子都不可能有这么乖，她天生就是个搞事的主，肯定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于是，我暂时按捺住，想了想刚才如意走的方向，便也朝那个地方走去。

　　我走了没多久，就发现了如意，准确来说，是她和那个小乞丐。
　　二人正在一道低矮的破墙前，那破墙旁边不知被谁垒出来了个小山包，小乞丐不怕死地爬到最高，蹲的像个青蛙，大声地啪啪鼓着掌，声声称好。
　　而如意则是在前方空地上，颇具有卖弄性质地舞着我教给她的棍法。

　　如意刷刷刷舞完，以一个极为潇洒的空中接棍结束了这场卖弄，随即俏皮地眨着眼，得意道：“怎么样？”
　　其实我没看到她的表情，因为她背对着我，我只是从她熟悉的语调中，还有那小乞丐竖起的大拇指，推算出来了她的表情。
　　“不错，不错。”小乞丐摇头晃脑，尽管他刚才颇具情商地赞扬了一番，可见如意得意扬起的下巴，他眼珠一转，忽地想起了什么，嘿嘿一笑。

　　“看我的。”他一声大吼，身一起，腿一蹬，如意手中拿着的打狗棍便腾然而飞，在空中划过了一道痕迹。小乞丐头一抬，瞧着打狗棍的方向，连续在地上翻了两个跟斗。
　　最后一个跟斗翻完，他轻抬右脚，那自空中落下的打狗棍的一端竟稳稳地立在他的脚尖，小乞丐足尖向下又向上，以和如意同样的空中接棍的动作结束。

　　力度，流畅度，准确度，虽有生疏之点，但掌握的都不错。
　　这一套动作下来，连我也不得不承认，如意恐怕再练个八百年，也练不出这样的效果。

　　我都尚且如此，如意更不必说，她万万没想到小乞丐还有如此身手，不由惊叹出声。
　　但我还是有点偏差，低估了如意的自信，因为她说：“好小子，身手不错嘛，和我不相上下。”

　　八百年，被她说成是指甲缝那般大小的“不相上下”，我也是服气。

　　而相比较之下，小乞丐就不识货多了，因为他看样子根本不知道他这货到底多厉害。
　　不过不妨碍他得意：“当然，这是我师父教给我的。”
　　“师父？你也有师父啊？”
　　“当然。”小乞丐得意洋洋。“我师父可厉害了，他能一下子从这棵树上飞到那棵树上，还能一掌劈断这么一棵大树。”
　　小乞丐说着，尽力地张开胳膊，比划了一个不完整的圆，极力吹捧。

　　“你这算什么？我师父……”
　　如意果然不肯在这方面输给一个小乞丐，于是她立即便想到了我，却一时卡壳，因为她突然想起来，我并没有露出什么比“在树间乱窜，还要把树拍断”这么缺德且牛掰的本领，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是照着刀谱，拳谱，指挥着她练。
　　而其他的，例如劫富济贫——我这一看家本领，她当时吓得腿都软了，那好意思说出来。

　　于是这小丫头憋了半天，在脑海中巡游一番，想不到什么靠谱的了。
　　于是她可扯虎皮做大旗的胡扯功夫发挥了效果：“我师父也很厉害，他会飞檐走壁，从一个房子飞到另外一个房子，还会……踏雪寻梅，你知道踏雪寻梅是什么意思嘛？”
　　这两个词都是她闲的发闷时，我为了哄她随便编的，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将故事里面的本领生搬硬套，装载在了我的身上。
　　一瞬间，我感觉身上压力有点大。
　　抖了抖身子，我走了。

　　一方面是因为如意这小丫头的胡扯功夫我见过的，再待下去我估计就能听到我飞升成仙了，我有点受不住。
　　二来，既然是两个小子的吹牛大赛，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自诩是个开明的人，便觉得这并不需要强行遏制。

　　吹就吹吧，也无妨。
　　我能给她的，也就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