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剑》三分窗格

2、第 2 章

　　第二章
　　我是穷的，所以我去拿别人的钱，这就是劫富济贫。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现在我面临了缺钱的境地。
　　劫富济贫，只是我打秋风的借口而已。当然，我也会给出一部分钱，给附近的穷人。
　　具体给多少，看心情，看时间，看地点，看那小丫头能吃多少。

　　我不看劫了多少，因为我知道无论多少，都只是手到擒来罢了。
　　我更多的，是想要锻炼那个小丫头。

　　这些年，她一直在练武，我体谅着她还小，便没有让她跟着动手，自己去了两次。她应该猜到我是做什么的，但她没说，我也就不提。
　　可这次，我是光明正大地在她的面前说起的，甚至有几分想要试探试探她武功练得如何的想法，如意一下子惊呆了，差点大舌头：“劫，劫富济贫？”

　　我只简单地“恩”了一声，没再向她解释更多，这小丫头片子正义感也不多，况且之前也不是没猜到，此刻估计也就是意思意思地惊讶。或者，这惊讶完全是她要自己亲身上场的恐惧。
　　我任由她在那里内心翻江倒海着，只告诉了她地址，便走了。
　　临走之前，我告诉她，务必在那里等着。

　　若是没去，她可能会迎来我对她的第一次揍。

　　晚上，她扭扭捏捏，还是出现了。
　　我们站在府外。

　　府外两头麒麟，朝内望去，大门高立，匾额之上龙飞凤舞书写着“有钱”两个字，极其高调地展露出大官的韵味。
　　我当时就被这韵味冲了一鼻子，回头望去，一眼就决定今晚就偷……今晚就劫富济贫它了。

　　如意却有些胆战心惊，这小丫头片子像是终于知道害怕了似的，手指抖成羊癫疯，拉住我的衣袖：“师，师父，我害怕。”
　　我想她应该是被这高门吓到了，于是我安慰她，试图用金钱鼓励她：“没什么。眼睛一闭一睁，就拿到钱出来了。”
　　这小丫头片子忒不长劲，闻言竟直接哭了出来，大声道：“师父骗人。被他们打死出来，他们不会给钱的。”

　　“……”
　　我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我说的是玉树临风地站着出来，结果这丫头倒是有出息，直接想到了惨不忍睹地横着出来。
　　作为我的徒弟，她怎么一点没受到我的熏陶呢？

　　“别哭了。”我不肯再听她胡说八道，强劲地拉着她进去。
　　“小偷来了，小偷来了。”如意大叫道。

　　我简直服气！
　　旁人家去打秋风，都恨不得不让别人知道，穿的衣服都是黑色的。只有这丫头片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为了不进去“劫富济贫”，竟然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还挺有胆魄。

　　大官家的门突然打开，十多个侍卫突然跑出来，如同惊弓之鸟地打探着四周，却没有发现一个人。
　　我被如意拉着胳膊，费尽吃奶的力气拖到拐角处的一条街上，她像是生怕我回去似的，拖一眼，小眼神还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只可惜，无论我气的多么咬牙切齿，今天这场劫富济贫，我不得不失败而归。

　　我们坐在破庙里，一左一右，一边一个，深刻地讨论着我们这次任务为什么会失败？
　　这还用讨论嘛，都怪这个臭丫头，胆子这么小，能成什么气？
　　我越想越气，冬天天冷，鼻子里哼出一团白气来，像个正嚼着草的老牛。

　　如意快被我吓死了，当然，也有可能是被刚才那几个侍卫吓到了。我冷哼一声，心想刚才就应该把她丢给那群侍卫……
　　对啊，我的脑子也被这个臭丫头传染了。
　　丢给侍卫，锁进柴房，然后让她凭借自己的力量逃出生天，然后藏进黑暗中，找到钱财，躲过侍卫，或者直接杀穿他们，不就能出来了嘛？

　　不过我也就心里想想，看着瑟瑟发抖的如意，我心知，这丫头也就只能撑到“丢给侍卫”那一关，而且还是我做的，第二关她都过不了。
　　看她那胆子，十有八九关进柴房之后就被吓死了。

　　我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顺便吸引她的注意力。
　　我觉得这是个育人子弟的好时候，于是我问她：“练武的时候你不好好练，现在害怕了吧？”
　　如意打了个哆嗦，像是又要哭了，点点头。

　　“武功重要嘛？”我问她。
　　“重要。”
　　“你还偷懒吗？”我继续问道。
　　“不偷懒了。”
　　我满意了。“那你以后可要好好练武啊。”

　　结果这小丫头像是受了某种惊吓似的，突然猛烈地摇摇头：“我不练武了，不练武了。”
　　我皱皱眉，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说不听了还。
　　“不练武就不用劫富济贫了，我不练武了！”
　　“……”

　　？？我让她去劫富济贫，她倒是好，没意识到学武的重要性，不敢去“劫富”就罢了，竟然想要直接丢掉“劫富”的工具。
　　我简直服气。
　　“不行！”我没好气地说，看着她哭的几乎快要打嗝，我忍了忍，狠下心肠：“你要是不去，以后我就再也不给你买烧鸡吃了。”

　　没想到，连这个都吓不住她了。
　　“不吃了不吃了。”她抱着头，似乎想要借此躲避残酷的现实。

　　我手忍得很痛。

　　我和如意因为练武的事情争论了很久。
　　可这丫头死犟死犟的，硬是说不听了。这些日子，无论是最初的威逼，利诱，还是之后的请求，哄骗，这丫头像是吃了秤砣一样，非不学了。
　　于是我也很生气很烦恼，基本也不搭理她，就连烧鸡之类的都少了很多。
　　若是别的事情我倒是还能想想办法，但是不如今是她自己不肯学武，这让我也不由得惆怅起来。

　　然而让我更加惆怅的事情还在后面。
　　如意不怎么学武之后，估计是害怕见到我又去督促她，竟然开始了白日乱窜的日子。我最初没有察觉到，因为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自己动手去打打秋风。
　　但想了几日，我还是没去，打算就让手里仅存不多的这点钱让如意过过苦日子。
　　让她知道，不打家劫……劫富济贫，连饭都没得吃。看她还不努力。

　　我想明白了这茬，这才准备去好好见见她，打算劝她回来，再请她吃一只烧鸡。
　　把钱用完了，她不就可以去练武了？
　　不宠她一把，让她快点把钱用完，她就永远不知道钱只有一点了。

　　这么想着，我便自己提着烧鸡，打算去找找她。

　　结果我刚找到她，就见着她正啃着鸡腿，和那个小乞丐一起。

　　实话实说，虽然我对如意说过，她可以叫我大乞丐。
　　但从内心里，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个乞丐。我认为我的精神极其满足，我的心里藏着众生，是靠近一些便能感受到的赤子之心。
　　可这个小乞丐，是真的乞丐。

　　——他的头发脏兮兮的，他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他吃鸡腿的时候张牙舞爪的……
　　总之我十分看不惯他，尤其是此刻，他竟然还和如意混在一起。

　　“如意。”我语气有几分严肃地看着她，慢慢走过去，而待我过去，便更加生气了。
　　因为我看着如意的身上，脸上，嘴上也没好到那去，而她的面前，也摆放着一个碗。
　　而如意听见我的声音便下意识打了个寒噤，见我走过去便立即站了起来，一手还油腻腻地抓着鸡肉，头却低下，用着下巴点着胸口的姿势，声音几不可闻地喊了一声“师父。”

　　那小乞丐立即窜得站起来，他手里的鸡肉已经吃完了，油腻腻的，我看着他舔了舔手指，嘴角还有油光，极其大言不惭地没有礼貌道：“这就是你那个师父啊？看起来也不怎么厉害。哟，还带了个鸡腿。”
　　他的眼里瞬间放光，而如意，待听到这句话后，头终于微微向上抬，看到了我手中的东西。然而她却是没有小乞丐那么开心。
　　她一下子抬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我瞧见她的眼里闪烁了什么，想要说几句，却见如意又一瞬间立即扭头看向右侧，不肯再看我。

　　我一瞬间更加生气了。

　　诚然，这些日子的确是肉眼可见的穷，再加上冬日天冷，衣服又贵，我也没钱买其他衣服，于是就只好多披了几件衣服在身上，看起来是有些狼狈。
　　可如意呢？我专门给她买了件红通通的小厚褂子，里面还贴了棉，外面绣着一朵朵好看的碎花。那原本准备是庆祝她第一次劫富济贫成功送给她的。
　　后来虽然情况有些不太对，但我“威逼利诱”的利诱时，还是拿了这件衣服。她当时明明很喜欢的，甚至贴心地藏在了我们放东西的一个大箱子最低侧。

　　她明明可以穿的很好看，像个富态的小千金，可是现在，她穿的破破烂烂，大冬天的竟还穿着有些破洞的衣服。
　　一只鞋，也不知是从何处捡来的，竟还有个破洞。
　　那鞋过大，她几乎是提拉着的。

　　她明明值得更好的。
　　我的心里仿佛看到了无数时光，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对着我心疼的姑娘，毫不留情地鞭笞着。

　　我心里气疯了，可我的语气竟然还能保持着平稳，我想我是气的失去知觉了。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她：“你的衣服呢？”
　　她走出家门时，穿的并不是这件衣服。
　　她磨蹭了下，说是藏起来了。

　　我说好，你先去换衣服，等下我在家里等你，只能你一个人回去。
　　于是我便回去了。

　　我走在半路上，路上有人行色匆匆，也有人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我。我知道，在他们心里，我这幅怪模样，和乞丐没什么区别。
　　我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慢慢动手，将我缠了好几遍的外衣脱了下来，冷冽的风像是一把刀子，刻在我的身上。一瞬间，行人的眼中更加惊恐了。他可能在想，这大冬天的脱衣，那来的疯子？
　　我却有些麻木，因为我愣愣地在想，这样她都能坚持下来嘛？
　　她竟然宁愿在寒风中当着乞丐，也不肯练武，真的是我错了嘛？

　　这个沉重的想法让我在破庙里坐了不知多久，终于，如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