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学院》欧阳糯米

11、第 11 章

　　夜色深沉，天空中一弯新月如钩。李家雄望着头上的点点星辰，猛灌了几口啤酒：
　　“你说它们会不会也是假的？”
　　昏黄的路灯，空旷的街道，萧晓羽越发感到一切都有些亦真亦幻，虽然夜凉如水，那股寒意仍然无法与心中的绝望相匹敌，他指了指不远处空空如也的街面：
　　“我记得——那里，就是车站的位置。”
　　“不对、不对，是这里！”有些醉意的李家雄指了指他们的脚下。
　　“那里都可以，只要能找到的话，我们或许就能回去了。”
　　萧晓羽望着万般无奈的李家雄，举了举啤酒罐：
　　“今晚不想那么多了，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话音刚落，李家雄将已经捏扁了空啤酒罐，狠狠丢向远处。
　　“臭小子！敢用罐子砸你老哥！”
　　没想到抛物线的落地“哐当”一声后，空气里竟然传来李家英的声音：
　　“好啊，抛下老哥不管，居然躲在这里灌啤酒，啊，还有……”
　　李家英一看见弟弟身边的萧晓羽，不由得诧异的看向李家雄，李家雄避开他的目光，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地方：“老哥，坐！”
　　看着弟弟苦恼的脸，李家英本着不和醉鬼计较的念头，顺从的坐在酒气熏天的李家雄身边，地面的凉意直冲脑门，李家英没有说话，一把夺过李家雄手中的啤酒罐，喝了几口御寒。
　　夜风骤起，凉意逼人，李家雄碰触到哥哥冰块一样的双手，眼前浮现出一张女人精致到可怕的笑脸，和另一张可恨到至死无法释怀的脸重叠在一起，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空气弥漫着一种令人尴尬的沉默，李家英几次想用眼神示意萧晓羽离开，无奈对方似乎毫无察觉，他又想带走弟弟，可是李家雄却像生了根似的不肯离去。
　　终于，李家英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最近是怎么了？”
　　“没什么。”李家雄摇了摇头，眼睛没有看着哥哥。
　　“别瞒我，你只要说谎，就不敢看别人的眼睛。我们是双胞胎，你以为我不能感觉到你的难过吗？”
　　“呵呵。”李家雄尴尬的笑了两声。
　　“萧晓羽，我想单独和我的弟弟谈一谈。”李家英暗暗冲那不知趣的家伙翻了个白眼。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萧晓羽蓦地醒悟，正想起身离开，李家雄一把拽住了他：
　　“不用。哥，萧晓羽是我朋友！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李家英不再反对，萧晓羽只得坐下。
　　“哥，你还记得妈吗？”
　　“李家雄！不是说过不提了吗？”
　　李家雄看着哥哥，古怪的一笑：“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你会遇上那样的女生。”
　　“胡说八道，林倩倩说了，虽然她不愿让某人伤心，但真正爱的只有我……”李家英故意看着萧晓羽大声说道。
　　李家雄和萧晓羽不由自主地对望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拳头。
　　李家雄心头一沉：“老哥，你知道我们现在坐在什么地方？”
　　李家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萧晓羽，答道：“废话，当然是大街上，难不成是九霄云外？”
　　“不，是……”李家雄挣扎在内心的矛盾中，千言万语一句也说不出口。
　　忽地，头顶上的路灯一闪，他们顿时坠入一团漆黑之中。
　　“糟了，又错过门禁时间了！”李家雄皱着眉头嚷道，“难不成我们要夜宿街头啊？”
　　“摸黑向回走吧，反正这条路我早就走了十万八千遍了。”耳边传来萧晓羽沉着有力的声音，让李家雄惴惴不安的心稍稍平定下来。
　　“喂，老哥，走吧。”
　　“喂？不会喝了这么点酒就醉了吧？”
　　竭力回避心中的不祥之感，他伸手去拍老哥，右手在幽暗的空气里划过一道弧线，所及之处，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和江梓叶夜行的那一晚忽然闪现在眼前，李家雄捂住简直快要跳出体外的心口，梦呓一般说道：
　　“萧晓羽，我们不能走了，就坐在这里等吧，我哥不见了……”
　　萧晓羽知道再多的安慰已于事无补，只能平缓内心的翻涌，淡淡道：
　　“嗯，不用担心，天亮就会看见你哥的。”

　　“李家雄！你昨晚跑到哪里去了？”
　　“李家英！你让我在街上瞪着眼睛等了一宿！”
　　这对双胞胎兄弟互瞪向对方，眉头不约而同都皱成了“川”字。
　　“嘿嘿，就差两对牛角来应景了。” 吴添合小声偷笑着,背着他俩做了个怪样，悄悄离开了兄弟的战场。
　　萧晓羽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家雄一眼：如果正如他所说，那一晚江医生也是这么突然不知所踪的话，当务之急，只有去找江医生问个明白，毕竟，她是他们唯一可以坦言相告的人。
　　似乎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默契，李家雄立刻接收到了萧晓羽的眼神示意，他松了眉头，不再和老哥较劲，温和地说道：
　　“哥，不说了，想必我们是黑灯瞎火的走散了而已。快去吧，林倩倩还在楼下等你一起晨跑呢！”
　　“你呢？”李家英不放心的瞄了萧晓羽一眼。
　　李家雄四仰八叉瘫倒在床铺上，张大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补眠。”
　　李家英帮弟弟掖好被角，提起脚轻得像猫步似的走出了宿舍，带上了门。
　　“你有个不错的哥哥。”萧晓羽目送李家英背影，缓缓说道。
　　“我真恨自己没能保护好他，可谁会想到会遇见这样奇诡的事！”李家雄低下头，眼里的泪光一闪而过，他猛地跳下床,说道，“走吧。”

　　被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包围的心理诊所门扉紧闭，李家雄和萧晓羽坐在门外的梧桐树下等了许久也不见江医生的出现。
　　下课铃声响起，校园里的人逐渐增多起来，他俩不得不忍受闲逛至此的同学窥探的目光。
　　“无人理解，被当作不正常的另类，有时候简直比死还要痛苦。”李家雄幽幽地说。
　　萧晓羽了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对不起！”李家雄想起了他挥向萧晓羽的一棒和那些恶言相向。
　　“不知者不为过。”
　　如今，李家雄最不敢往下想的就是：如果一开始就相信萧晓羽的话……
　　“我们已经拉下一堂课了。”萧晓羽神色坦然地望着教学楼的方向。
　　“你还想去听课吗？”
　　“至少英文课本和语法是真的。”萧晓羽笑道。
　　李家雄一听，嘴角微微扬起：“我什么时候也能变得和你一样乐观？”
　　萧晓羽苦笑道：“乐观？不过是无奈、麻木的代名词罢了。”
　　“你说……昨天我哥为什么没有发现车站不见了？”
　　“或许，和你哥忽然不知去向的理由一样——你有没有什么奇怪的预感？”
　　“什么？什么奇怪的预感？”
　　“我突然觉得——我们等不到江校医了……”
　　“再等等，不到最后我不放弃！”一想到哥哥，李家雄的心揪成一团。
　　风吹着梧桐树叶“哗啦啦”的作响，就像是谁在身边心烦意乱地翻书似的，被正午的阳光烘得犯困的萧晓羽在睡意朦胧中隐隐约约听见一阵“哒哒哒”的高跟鞋声，他一下子睁开眼，只见一个白皙的面孔朝他们俯视下来。
　　“Jenny？是你吗？”
　　“什么？”江梓叶微微一愣，眼光一闪，连忙解释道，“哦，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我因为一些私事耽搁了，谁想先和我聊？”
　　李家雄和萧晓羽立刻站起身：“我们只想问您一些问题。”
　　“你们的问题可以说并不存在，或者只是存在于你们的臆想之中。”江梓叶淡淡一笑，“前段时间我也有些迷惑，间接暗示了一些正合你们心意的答案，这是我的失职，很抱歉。不过，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车站消失了也好、以为我突然失踪了也罢，这都是可能因为你们的内心过于封闭以至于无法轻松地与他人相处，无法融入集体生活，对周围环境的不能认同所引发的焦灼不安、心理压力过大，从而产生的一种恐慌性的幻觉……”
　　“江医生……”李家雄急着想告诉她那条河的事，江梓叶笑着对他作了个暂停的手势。
　　“车站并没有消失，只不过车站牌被摘了而已，如果你愿意耐心等的话，直到午夜十二点之前，每隔五个小时公车自然就会出现；那一晚，我更没有失踪，为了你们的猜想摸黑继续寻找车站，不小心滑倒了，造成轻微脑震荡以及短暂的失忆，自然不会记得灯熄以后发生了什么。”
　　江梓叶从容不迫地一一说出了缘由，看着他俩不甚明了的神色，说：“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萧晓羽欲言又止，和李家雄一样摇了摇头，默默退出诊所。
　　“她不是我们熟悉的江医生。”萧晓羽摇了摇头。
　　“嗯，我也这么想，她的眼神让人觉得陌生，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啊？”
　　“不管她怎么说，车站肯定是不见了！”
　　“我不知道我们还能相信谁？”
　　“经历了一连串怪事，我已经不相信眼睛看到、耳朵听到的任何东西了。”李家雄无奈的说道，“要不是为了带走老哥，我真的不想再继续追根问底了，你呢？”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想离开这里……”
　　“我想……外面的世界就算再冷漠，至少是真实的。”
　　“我想等那五小时。”
　　“好！你先收拾东西，我去叫上老哥。”

　　门被“砰”地一声踢开，萧晓羽从大包小包的行李中抬起头来，李家雄低着头，步履缓慢的走进了316室，一声不吭的开始收拾东西。
　　“你哥呢？”萧晓羽感到气氛不对，不安地问道。
　　“走开！你疯了。我不和疯子讲话。”李家雄沉下脑袋，头偏向一边。
　　“什么？！李家雄，你怎么了？”
　　“学校已经同意我们调换寝室了，请你以后离我们远些，不要再打扰我和我哥。”
　　“李家雄，你怎么了？！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家雄“啪”地打开萧晓羽伸出的手，将一大堆课本、枕头被褥以及生活用品一古脑儿装进两个超大的绿色行李袋，匆匆地背在肩上，然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要发疯自己疯去吧！”
　　说完，摔门而去，只留萧晓羽一个人惊愕的站在那里回不过神来，李家雄才说要带哥哥离开，怎么又变卦了？！
　　“又剩下自己了，但还是要走，不是吗？”他嘴角抽动了一下，自嘲的一笑。
　　萧晓羽默默地收拾完全部的包袱，淡红色的行李袋上忽然掉下一滴水珠，他轻轻用手拭去，又是一滴、二滴、三滴……止不住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最终还是没人相信自己，李家雄居然毫无理由的背叛了他！
　　萧晓羽恨恨的用手去抹眼泪，忽然觉得感觉不对，他看了看手掌，不知何时已被贴上了一小方块双面胶，上面用红笔写着：“监控录像 10:30 小河”
　　“我早就不相信我眼睛看到、耳朵听到的任何东西了……”李家雄的话在心中及时地响起，萧晓羽一下子全都明白了，顿时觉得一股暖流传遍全身，浑身充满了力气，可是又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真实感情，只能假装继续崩溃。
　　他双手微微颤抖，一边呜咽着，一边发脾气似的将行李里的东西全部抖了出来。
　　9：00，夜市上人流如织，萧晓羽拿着啤酒瓶摇摇晃晃地从酒吧出来，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岔路口时，突然傻傻一笑，步履不稳的向右边那条岔路走去。
　　“咦，树、树呢？”萧晓羽边走边灌着酒，一边含糊不清地自问自答，“啊，不是树，是草。”
　　不知不觉地，夜空中飘起了小雨，虽然只有在路灯下才可以看见它们细细密密的身影，冰凉微寒的感觉却无法忽视。
　　“回去了。”萧晓羽打着酒嗝，正准备转身回头，他突然睁大了眼，“树。”
　　“回去。”一个身影忽然从树林里钻了出来，站在他面前，“今天不是你。”
　　“你是谁……好眼熟，来，一个见面礼。”萧晓羽凑近他傻笑道，一面从T恤衫里掏出什么，说时迟那时快，眨眼之功，一根木棍忽地把那个男人打昏了。
　　“对不起。”萧晓羽看了看趴在地上的男人一眼，提着木棍飞奔进树林。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整个夜幕，萧晓羽迷失了方向，好多次似乎跑进了死角，终于，四周黑影的包围渐渐消失了，他看到了不远处那条像灯一样明亮的河和三个人影。
　　“跳吧，难道你不想救你哥么？”
　　“还在犹豫什么？你哥那么照顾你，呵护你，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冰窖一般毫无温度的声音，尽管萧晓羽早有心理准备、仍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那正是林倩倩的声音！
　　“它不会是你想象中那般痛苦，恰恰相反，很舒服，很舒服，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让你和你哥忘却一切烦恼，包括你那和别人私奔的母亲与一走了之的父亲……”
　　那是季玉函！萧晓羽飞快地捂住快要大叫出声的颤抖的双唇，紧紧地勒住手中的木棒冲向他们……

　　“萧晓羽，别再跑了，放开我！”李家雄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
　　“啊哈……哈……哈……”萧晓羽发出有生以来第一次全身心投入的狂笑，笑声带给他前所未有的震撼和兴奋，愤懑与无助似乎在笑声中剥落干净，懦弱卑怯的过去一下子被连根斩断了。
　　“你疯了，难道你真的要跳下去？！”萧晓羽攫住李家雄径直往前走去。
　　“我哥在他们手上，我要救我哥！”
　　“既然你叫我来了，我怎么能见死不救！”
　　“我只是……让你看清他们的真面目。”李家雄终于甩开萧晓羽攫住的右手，在树林边亮着的灯下止步，斜斜密密的雨丝打在他被灯光染得漂白的脸上，萧晓羽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凄凉。
　　“我与你不同，你了无牵挂，可我不能丢下我哥。”
　　“一定会有办法的！”
　　李家雄悲哀地摇了摇头：“所有的办法似乎对我哥已经无能为力。他们拥有我们力所不能及的某种力量，从来到这里开始，我们已注定了池中鱼的命运，无论怎么挣扎……”
　　这时，背后响起一阵清晰的脚踩落叶的“沙沙”声，李家雄深深地看了萧晓羽一眼：
　　“别了！我得回去了。”
　　“李家雄！！”萧晓羽难过得想放声大哭。
　　“无论我将来变成什么样，至少此刻你是我的见证，你不会忘记现在的我吧？——或许，遗忘了更好，被拼命追赶到无处可逃，陷入绝望，发疯变狂之前，乖乖的投降未尝不是一种轻松的解脱。”
　　“李家雄！！！”萧晓羽的脸上已经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珠。“别放弃啊！不然就没有回家的机会了！”
　　“如果你不想放弃的话，快点转身向回走，要不就和我一起下河，只有这两种选择，我是不可能为了你或我自己而放弃哥哥！”李家雄坚决地说。
　　“你……”萧晓羽低下头，竭力抑制住喉间的哽咽，步履缓慢的转头向回走去。
　　“沙沙……沙沙……”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萧晓羽心碎神伤的闭上眼，泪如雨下。

　　浑浑噩噩间，萧晓羽回到岔路口，霓虹灯的艳彩刺花了他还在流泪的眼，突然，他瞪大了双眼，透过“Dream”淡茶色的玻璃窗，他清晰的看到李家英正和一个女孩面对面坐着，言谈甚欢！
　　萧晓羽擦干泪水，胸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烈火，一股难以形容的激烈情绪驱使萧晓羽闯进咖啡馆的旋转门，悠闲地喝着咖啡聊天的客人们纷纷好奇的看向这个浑身湿漉漉、神情激动的男生笔直走向坐着一对男女的3号座，发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美女脚踏两条船，这下可热闹了。
　　“你还会有心情在这里和别人聊天说笑？你不知道你弟弟他……”萧晓羽说不下去了，血红的眼瞪着李家英。
　　李家英莫名其妙的看着萧晓羽：“你是谁啊？家雄不是才和林倩倩一起散步去了吗？”
　　“什、什么？”萧晓羽如遭电击，“你不认得我了，我是萧——晓——羽？！”
　　“于紫欣，我们快走吧。”李家英奇怪的瞄了一眼萧晓羽，皱眉说道。
　　“喂，这个人是不是疯子啊！奇怪，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李家英咕咕哝哝对于紫欣说着，然后挽起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馆。
　　萧晓羽茫然的呆立在那里，忽然想起了什么，旋风似的冲出了“Dream”……
　　树林、小河又不见了，街道上也不见一个人影，学校里呢？
　　“同学，你是哪层楼哪个寝室的？”宿舍管理员叫住了直往楼梯冲去的萧晓羽。
　　“我是三楼316室的……萧晓羽。”看着管理员熟悉的脸，萧晓羽心中有种不安的预感。
　　“让我看看名册。”管理员推了推眼镜，指着名册上的一行小字念道，“316室：李家英、李家雄、吴添合、徐恒……对不起，同学，316室里没有你的名字。”
　　萧晓羽呆如木鸡，过了一会儿，他一字一句说道：“我——找——李——家——雄。”
　　“哦，那同学你稍微等一会儿，我去叫人。”
　　秒钟“嘀嗒嘀嗒”的飞转着，萧晓羽却在极度的惴惴不安中度时如年，过了好一会儿，李家雄终于出现在他眼前，他的脸微微有些苍白，仔细观察的话，眼里的神采似乎也变了。
　　“李家雄，你……还好吗？”心知不详，萧晓羽忍住眼泪，颤声问道。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我是……萧晓羽。”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你可能找错人了。” 看着神情扭曲、眼神空洞的萧晓羽，李家雄和他们初遇时一样，有些害怕的转身快步离开了。
　　萧晓羽杵在那里：不得不相信最后一个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人……没有了，而他似乎被这个学校除名了。
　　在管理员怀疑的目光中，萧晓羽握紧了拳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恳求道：“请帮我找305室的……朱冬远。”
　　朱冬远连声打着哈欠，晃晃悠悠的走下三楼，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自怨自艾道：
　　“谁呀，三更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啊？唉，要是女生就好了！”
　　“朱冬远！！！”
　　刚走到大厅，只见一个人影向他扑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双臂膀已经紧紧搂得他的胸口喘不过气来。
　　朱冬远用尽全力才推开了那只“八爪鱼”，莫名其妙的打量着他：
　　“同学，请问你是谁啊？你会不会……认错人了。”
　　萧晓羽发白的双唇颤动着，眼里充满绝望：“求求你、求求你、朱冬远……你再想想！我是萧晓羽、我是那个会梦游睡到你床上的萧晓羽啊！”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再见。”朱冬远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心想：这个人脑筋出了问题，别让他缠上，还是走为上策吧。
　　“冬——远！”萧晓羽大叫道，“你喜欢吃苹果，季玉函爱用水果砸人，王维方他、他最爱睡懒觉，他的女友叫钟珊雯……”
　　朱冬远飞似的逃上了楼，心有余悸的拍拍了胸口：妈呀，这个人不是疯子才怪！
　　“我这就走。”
　　萧晓羽苦笑的看了一眼把手偷偷伸向电话的管理员，近乎绝望的转身奔出20号楼。
　　“被拼命追赶到无处可逃，陷入绝望，发疯变狂之前，乖乖的投降未尝不是一种轻松的解脱……”
　　李家雄，我不想就这样屈服！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雨渐渐停了，风轻轻扬起，浑身又湿又冷的萧晓羽独自站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商店、超市、酒吧……一个个纷纷熄了灯，装饰用的霓虹幻彩也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黑暗却真实的夜。
　　幸好，素来谨慎的他总是习惯将存折和银行卡随身带在口袋里，他匆匆步入一家即将打烊的超市，买了帐篷和睡袋，还有打火机和一些食物，收银员小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萧晓羽偏过头，急忙抱住所有的购物袋，匆匆离开，他害怕只要再过几秒，不争气的眼泪就会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