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学院》欧阳糯米

10、第 10 章

　　\"Excuse me, Julia.Do you have a moment. The baritone voice brought her out of her reverie.Julia looked up to see the detective assigned to Mrs...\"耳听着严晓沁念念有词地给他读拉下的课文，萧晓羽的眼神下意识的飘向了对床的李家雄。
　　李家雄的脸色苍白，如果再观察得仔细的话，被单下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是不是和他一样发现了什么？或者遭遇了什么？如果彼此能敞开心扉有啥说啥该多好,或许他应该主动给他一些暗示？
　　如果李家雄不是一直回避他，把他说成疯子，萧晓羽好想伸手碰一碰李家雄，看看他是不是已经……
　　对了！假如李家雄真的已经和别人一起跳进了那条会发光的小河，那么林倩倩走近李家英为了什么？走近自己又算是什么？他忽地想起，当他求林倩倩二者必选其一的时候，林倩倩并没有任何动摇的表示，而当他说到愿意按她的意思做的时候，林倩倩却在他和李家英之间犹豫了，这又说明了什么？
　　自己对真爱的渴望在一连串疑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一切仿佛又推回到了他最初的结论——所谓的爱情全是假的！不过是阴谋、陷阱和圈套，不过，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严晓沁接近他的目的也和林倩倩一样……
　　“咳！”严晓沁重重的咳嗽一声，扬起好看的柳叶眉，“学习委员给你补课，你竟然还敢走神！”
　　“对、对不起……”萧晓羽勉强一笑，“我好像有些头晕。”
　　“今天就算了。看在你刚恢复的份上，我不追究了。”严晓沁爽快地收拾了书本，站起身。
　　萧晓羽起身送她出了316室。
　　“别总把自己逼进角落里，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严晓沁的一双漆目认真地瞅着他，“虽然你的性格有时候真的和我很像。因此就算我不能帮你改变自己，你有什么事依然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想办法！”
　　萧晓羽低下头，他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我已经不知道是否还能相信你？
　　严晓沁见萧晓羽低着头不说话，暗自奇怪自己为什么对这个闷葫芦似的男孩子有种姐姐样的情怀，她恨不得揪揪他的耳朵，摸摸他的头发，让他对自己打开心中的结，但实际上她只是这么一想，什么也没做，便默默地离开了。
　　萧晓羽站在宿舍门口，看了看2号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被单，他轻轻走了过去，坐在床边。躲在里面的李家雄似乎感到了身边是谁，急忙要掀被下床，刚刚让严晓沁看见自己这副模样，李家雄已经急得是欲哭无泪，无地自容。此刻他更想躲起来，不让萧晓羽发现他的心事，不，他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心事！
　　“别动，就几个问题，你不愿意说话，点头摇头也可以。”
　　被褥里的人静了下来，迟疑了一会，伸出半个脑袋，点了点头。
　　“车站……你去找来时的车站了？”
　　李家雄蓦地瞠大双眼，他猛然想起第一次遇见萧晓羽的时候，萧晓羽也问了这个问题，当时以为他是个脑袋出故障的疯子，难道他早就发现了这诡异的一切？！
　　李家雄听着自己被单也无法掩盖的咚咚心跳声，猛地翻个身面朝墙壁，他并不清楚自己在萧晓羽面前极力掩饰内心如风中残烛般的摇曳不安，或许只是对事实真相本能的害怕逃避。
　　萧晓羽沉着地看着李家雄的一举一动，他的心却抽搐了一下，他不比当初的自己坚强，而今正和现在的他一样，假装真相不存在来故作坚强。
　　他是不是应该揭开真相美丽的外衣，露出连自己也难以预料的可怕景象？
　　然后呢？想到江校医痛苦无助的表情，想到揭示真相后众人的感受，萧晓羽的眼神一暗，因为自己曾经一味沉浸在绝望恐惧的情绪里，只顾着自己宣泄，连累了毫不知情的心理医生，甚至间接害得李家英加速变成了那些“人”……他该如何告诉李家雄这个沉重的事实？

　　江梓叶站在拱桥上，眼神幽暗地看着拱桥下穿梭戏水的锦鲤，或许永远都不可能懂得一生被限制在这一汪池水里，它们才可以那么地无忧无虑，我是否还不如水中的鱼儿，感觉到了限制却又不知限制从何而来？感觉到了记忆中的空白却不明白空白在哪里？难道真有一段记忆如石投水一般，曾经有过波澜转眼间又消失了？她心事重重的继续向前走，不知不觉在一幢坐落在花丛中的古朴幽雅的小楼前停下，深深地吸了口气，克制住脸上异常尖锐的表情，走了进去。
　　阳光透过月牙形的窗户，星星点点的洒落在大厅里，宛若铺上了一地金屑。大厅中央，迎面的是一个巨大的翡翠花鸟缠枝屏风，江梓叶径直绕了过去，用手按了按屏风背面的一个按钮，一扇门应声而开，江梓叶刚走进办公室的外间，那扇门就无声无息地在她身后关上了。
　　“这回又要查谁的档案？”
　　身后一个带着几分促狭的声音响起，江梓叶心里一惊，脱口而出道：
　　“为什么我每一次都会在校长办公室遇见你？”
　　“因为每一次总有一些人为了这个那个要见校长，比如你。你也知道这个学校的规则——学生自治。只有学校管理委员会的人才能见到校长，比如我。因此就算你是老师，想要什么，想得到什么回答也只有通过我们，这个你都清楚，不是吗？” 于紫欣因为江梓叶那轻描淡写的语气而觉得自己被轻视，因此刻意放任自己肆无忌惮的语调，并不觉得君子一副气势汹汹，高人一等模样有什么不妥。
　　江梓叶看着这个刺猬样锋芒毕露易被激惹的女孩，心中明白在她近乎病态的优越感背后，或许有着不为人知的被忽略或被轻视的过往，她过剩的自我保护意识和经验其实并不能让她比她所刺伤的人快乐。
　　于是，江梓叶平静地说：“于紫欣同学，那么就有劳你请示校长：我要看自己的档案。”
　　“呵呵。”于紫欣坐在转椅中，并轻巧地转了一圈，对着江梓叶颐指气使地一笑，“我知道了，明天这个时间你再来吧。”
　　“为什么要明天，今天不行吗？”江梓叶质问道。
　　“今天是预约呀，至于成不成功要看你的运气。”

　　艳阳高照，天蓝得出奇。李家雄身不由已地被于紫欣拉着一起走进了树林，没有了夜色渲染的浓妆，在李家雄眼里，它不过是个生长了各色树木、居住着小动物的树林而已。不知为什么，看到兴致勃勃一路观赏景色的于紫欣和于老板，他没有说出自己曾经来过这儿的事实。
　　他又看到了那条会发光的河。即使在白天，那条小河仍然没有失去在夜色中的光彩，并且添了几分明净灿烂。
　　“漂亮吗？”于紫欣微笑的看着李家雄。
　　李家雄点了点头。
　　“这条河很奇特，虽然没有很强的浮力，人却可以浮在上面，不会淹死，要不要试一试？”说着，于紫欣已经跳下河去，颀长匀称的身体真的好像一片落叶似的，静静的飘浮在水面上，这一幕就像落水的奥菲利亚，可李家雄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美感，相反心里挥之不去的诡异感又翻涌上心头。
　　“来呀！李家雄，你不会是怕水吧？”于紫欣从水中向他频频招手。
　　站在岸边的李家雄突然感到一阵神思恍惚，像被催眠似地，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把手伸向河水，然而，就在无意中，在水面上看见了另一个倒影——于紫欣的父亲，那个沉稳的中年男人忽然面露惊恐的向后退去……
　　“……我们肩并肩漂浮在水里，河水好像一双温软的大手包围着我们，很舒服、很舒服，不知什么时候，我都睡着了，直到林倩倩在岸边轻轻推了推我，我才醒来……”
　　看着深浅莫测的河水，想到不谙水性的哥哥的话，李家雄感到了不对劲，某种阴森可怕的感觉向他席卷而来：哥哥和林倩倩下河的时候，他在什么地方？他竭力想回忆起来，重重压在心头的尖锐疼痛却使他不能也不愿意继续想下去，完全出于本能，任凭于紫欣怎么连声呼唤，他拔腿往回狂奔……
　　“我们谈谈好吗？”萧晓羽一声轻唤。
　　李家雄仿佛从无底深渊中惊醒，他转过身来呼吸急促地盯着这个曾经被自己认为是疯子的人。萧晓羽异常沉静的双眼，仿佛在无声的告诉他：你所有的害怕痛苦我都知道，我都经历过……
　　“我没有跳下河去。”过了好一会儿，李家雄在萧晓羽极度担心的目光中低声说道。
　　萧晓羽吁了一口气，暗自替他庆幸。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为什么？！”想到老哥，李家雄终于崩溃了，他一下子跳起身来，拳头狠狠的砸向萧晓羽。
　　“我说了，可没人相信，都以为我疯了。”
　　“是啊，都怪我不好，我应该早点相信你的话，不该让我哥着了林倩倩的道，这个女人口蜜腹剑，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她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萧晓羽一动不动的任他发泄，满眼忧伤的看着他：因为当时的我和现在的你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你有我可以相信……

　　“你怎么了？吃没吃相的家伙。”李家英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把一块鸡柳放进了弟弟的碗里。不知在想什么的老弟拿着筷子几乎没吃几口，倒像小孩似的，饭粒全喂了餐盘。
　　“啊？！”李家雄好像才从天外回来，隐隐约约听见了哥哥的声音。
　　李家英气得翻了个白眼，假装毫不留情的把那块给弟弟平时最爱吃的鸡柳夺了回去，谁知李家雄根本无动于衷，站起身来简短的说了声“我吃饱了”，就要径直离开。
　　林倩倩没管皱眉生气的李家英，把自己盘中的糖醋排骨全部塞在了李家雄的碗里，命令道：“快吃，男生也节食？你再减肥呀，就真的要变成排骨了！”
　　李家雄倏地停顿了，他瞅着林倩倩好一会儿，在他眼中那张微笑着的美丽脸孔或许比美杜莎还要可怕，尽管胸中涌起惊涛骇浪，李家雄还是咬咬牙没有开口，他不能让哥哥再一次经受打击，也不想像萧晓羽一样被看成异类。这一回，这种撕心裂肺，知道真相的痛苦只要他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
　　李家雄直着身子慢慢坐下，他用筷子缓缓夹起排骨，慢条斯理的咬下它的肉，放在嘴里一下又一下的咀嚼着，直到变成一团糊糊的肉酱才将它咽下肚，在他心里，仿佛那块排骨就是林倩倩……
　　而林倩倩竟依然带着笑意，看着他吃完她给他的排骨。

　　“林倩倩？”江梓叶有些惊讶的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笑容可掬的女孩，她从没有在校长办公室里看见过她。
　　“我来代理于紫欣同学尚未办妥的事情。”林倩倩的脸上挂着非常客气的微笑，解释道。
　　为什么校长办公室里永远见不到校长？为什么会让这些学生来代理老师应该做的工作？江梓叶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疑惑，她奇怪自己过去为何从未质疑过，也不能解释此刻内心的波澜从何而来。
　　“我要——我的档案。”江梓叶有些迟疑的说。
　　林倩倩纹丝不动的坐在转椅里，一双恍若被月蚀了的黑眸平静无波地看了江校医片刻，这才开口答道：“还有吗？”
　　“还有……还有……”江校医张开嘴，她想知道萧晓羽来时的车站怎么会消失了？空白的记忆到底是什么？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不，这一切都不重要，她想要……答案似乎已经近在咫尺，呼之欲出，大脑却出现一片空白，像荒漠一样阻隔了她内心所有的思想和头绪。
　　“这是你的档案。”林倩倩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纸带，压在自己的胳膊下，“不过，在你离开这里去外面之前，你得答应校方三个条件。”
　　“离开……外面……”江梓叶感到自己的心一阵激动的颤抖，思维却像断了的线似的无法继续运作，连说话也困难起来。
　　“对，这应该正和你意吧？”林倩倩勾唇一笑，“校方有三个条件：其一，即刻动身离开学校；其二，不可以向任何人透露你的去向；其三，上车之后，才能打开档案袋——如果你违反其中任何一条，就要承担意想不到后果……我想，不管你发现了什么，现在很想回到外面的那个世界吧？并且不想再回来了吧？”
　　江梓叶近乎本能的点了点头，虽然思绪就好像“沙沙沙”飘着雪花点的白屏。
　　“你有什么要帮忙收拾带走的东西吗？”
　　江梓叶摇摇头，迫不及待要转身离开。

　　“当然——出于对你的保护，校方还是要派一个人护送你。”林倩倩对着内线电话命令着：“你可以进来了。”
　　眼前，这个漂亮女孩官腔十足的语气，冰冷的神情，简直和江校医印象中为生病的萧晓羽急红了眼的林倩倩判若两人，江梓叶的心中不禁有些诧异，这个女孩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人？！
　　出乎江梓叶意料之外，推门而入的是面色阴沉的于紫欣。
　　于紫欣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一脸鄙视朝向林倩倩：
　　“使唤我是不是让你特别地对季玉函感激涕零啊？”
　　“这是我懂得什么时候可以放任情绪，什么时候不该如此的结果。”林倩倩笑着反唇相讥，“所以，归根结底，我要感激涕零的是你。”
　　“你就得意吧！”于紫欣咬牙切齿，随即又冷笑道，“别忘了，我是在帮你解决问题，一个姓萧的已经够麻烦了吧？”
　　“还是忘不了抢功劳？”林倩倩了然的一笑。“麻不麻烦我能解决。”
　　“哼！这不是看你折腾到现在还没搞定嘛！”于紫欣不甘示弱，阴阳怪气地冷笑。
　　萧！江梓叶心头一跳，神色大变。
　　林倩倩显然不愿多说下去，锐利的目光从于紫欣扫向江梓叶：
　　“江医生，别忘了你的承诺。”
　　江梓叶脸色苍白地低下头，耳中一阵轰鸣，对不起，萧晓羽！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也许自己才是最脆弱的，因为无法面对现在的一切，她要找回记忆中的空白，找回自我，只有选择丢下急需帮助的他，逃兵似的离开。
　　“跟我来。”于紫欣一把抽过林倩倩手中的纸袋，拉开了一道在墙纸的遮掩下隐秘的小门，在她紧逼的视线下，江梓叶跟着走进了那道门。
　　在四面都是单调水泥墙的暗道里走了不知多久，面前忽然打开了一扇门，灿烂的阳光射了进来，江梓叶用手遮了遮脸，视野中出现了一辆公车。
　　“上车吧。”于紫欣冷冷地把档案袋递给了江梓叶。
　　江梓叶不假思索地上了车，“砰”地一声车门立刻在她身后自动关上了。江梓叶这才发现整个车厢好像阴天的夜晚一样暗沉沉的，所有的车窗都是清一色的黑色玻璃，别说是窗外的景色，就连坐在驾驶位置的司机也只能看见一坨模糊的身影，车厢里还飘着模糊不清的歌声：
　　“命运若是风
　　欲望是片云
　　爱情是场雷雨
　　必然的偶遇
　　不计较毁誉
　　灵魂滋润身躯
　　甜蜜的妄语
　　曾死生相许
　　谁忍心要断句
　　相逢的露水
　　让莲叶太累
　　也就还给烟雨”
　　一种混合着不安和后悔的疑惑充斥着江梓叶的心，她迟疑的摸着一个座位坐下，下一刻，车就开始微微颠荡起来。
　　“请问，车……开了吗？”过了一会儿，江梓叶忍不住对着司机小声问道，双手不安的摆弄着档案袋。
　　对方没有回答。
　　“这么黑，能开车吗？”又过了一些时候，江梓叶的心就和这车厢一般，越发摇曳不安。
　　可是，司机还是没有说话。
　　江梓叶终于忍不住了，腾地的站起身：“我要下车。”
　　一个剧烈的晃动让她的前额狠狠地撞在隐约可见的金属扶栏上，司机忽然开口说道：
　　“到了，下车吧。”
　　江梓叶不顾剧痛的前额，紧握住扶栏，小心翼翼的摸到了紧闭的车门，她回头看了看司机，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却听出司机的语气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下车吧。”
　　“什么？车门……”
　　“你想下车自然就会下车。”司机的语气不容置疑。
　　江梓叶闭紧双眼，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忽然一阵巨大而灼热的亮光包围住了她，她立刻感到手中空空如也，江梓叶竭力睁开眼，脑中就像被人挖空了似的一团空白，糊成一片，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