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霁》道德鲨手

4、第四章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到底还是磨磨蹭蹭过来了，瞪着一双红红的兔子眼。

　　“你哭什么？”

　　S-2这个项目不由他负责，是部门其他同事负责的，陈源对这种华而不实、一味追求逼真的项目烦不胜烦，所以整个研发项目都很少参与，现在却突然有些好奇S-2批次AI的控制系统是谁设计的。
　　简直逼真得过分。
　　他微微俯下身，伸出拇指用指腹擦过057眼角，触感一片湿润冰凉，是她残留的眼泪。
　　现在已经没哭了，一双眸子犹如被细雨冲刷过的青黛远山，朦朦胧胧，美好漂亮得不可思议。
　　陈源停顿片刻，率先移开目光。

　　“你好凶。”057抬手抹了下眼睛。
　　仿佛雨天不慎被淋湿的湿漉漉小狗般甩甩脑袋，左躲右躲就是不想让陈源靠近。

　　是会检测人类情绪、一旦检测出类似生气或者愤怒的情绪就会自动流出眼泪吗？陈源暗暗猜测。
　　“过来，不凶你。”眼见057又慢慢挪动脚步准备溜走，陈源再次将人拉回来。

　　他对她身体的各项反应都有些好奇和兴趣。
　　挨挨卷翘的睫毛，碰碰软软的耳垂，甚至捏着她两侧脸颊，认真地上上下下检查牙口，嘴里自言自语：“不知道咬合力怎么样。”

　　057：“......”
　　她忍无可忍，终于“啪”一声打在一直骚扰自己的人的手臂上：“很讨厌，反正可以一口咬掉你，这么好奇你为什么不去测Y7的咬合力？”

　　“我拥有Y7的全套数据库，倒是你，我很好奇你的数据库。”

　　这话对智能AI来说简直就是在耍流氓！
　　057瞪他。

　　Y7面含微笑立在一旁，只有在听到自己代号时才稍微起了反应，他脑袋轻轻一点，笑容加深，没有听到后续指令又重新恢复成之前的样子，连嘴角笑容的弧度都没有变过。

　　和057比起来，死板得不能再死板，完全是通过精密机械和复杂程序组合而成，一举一动都像个被操控的木偶人。
　　或者说，和Y7比起来，057“鲜活”得不像是AI。

　　“......一分钱一分货，当然不一样啦，我比较贵嘛。”057突然翘起嘴角，她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小声反驳。
　　虽然作为市面上最受欢迎的新型智能AI，但S-2057尚未全面普及，价格也很昂贵，普通人就算勤勤恳恳工作一辈子都支付不起这笔高额费用。

　　一分钱一分货，这点陈源不置可否。

　　057有条不紊地指挥Y7收拾餐桌，当对方询问起椰奶为什么还剩下一半时，她理直气壮地反驳太甜了。
　　她讨厌太甜的饮品，更喜欢玉米或者蓝莓汁，祁六最清楚她的口味。
　　Y7温温柔柔地应下，两个智能AI你一言我一句，倒是相处得相当默契。

　　这一幕落在陈源眼中就变得有些刺眼，相比自己，057更像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她对什么都好奇，身上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和活力，短短一天功夫，使唤Y7的次数比他一周加起来还多。

　　麻烦鬼，陈源眉头略一下压，他当然不屑去刁难一个AI，但......“这些小事你全部甩给Y7解决，我要你又有什么用？当摆设吗？”
　　他现在还留着Y7，是希望在最后这段时间他能和057完美对接工作，为了接下来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不是让他给057做免费保姆、任劳任怨帮她在这里兴风作浪。

　　“你也知道这是小事啊。”
　　“所以呢？”
　　057手一摊，她笑得格外明艳灿烂：“所以当然不能由我去做这些小事啦，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重要的事？”
　　“陪你玩啊。”
　　“......”
　　等明天上班，他要立刻联系祁六退货，陈源一边转身上楼，一边面无表情地想。
　　他需要的是智能居家型AI，而不是婴幼儿陪护型AI，更不需要什么陪玩功能。

　　这个人怎么说不高兴就不高兴，057连忙追上去，他是不是玩不起？
　　她三步并作两步跨到陈源身前，伸手一拦，神色狐疑道：“干嘛黑脸？你是不是想辞退我？”

　　陈源纠正她：“不是辞退，是退货。”
　　他完全将她当作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和Y7一样的AI对待。
　　祁六也一早提醒过她，陈源虽然作为科学院的顶梁柱，但他本人对于AI却是厌恶大于喜爱。

　　“不行哦，不能辞退。”057只当他在放屁，半点不带理会。
　　她只是有些苦恼，如果被辞退，那岂不是说明自己还不如Y7？
　　虽然有多管闲事的嫌疑，但祁六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是个礼貌AI，有恩必报，所以答应祁六的事情肯定就会做到。
　　先报恩再报仇，顺序不能乱。

　　所以，绝对不能被陈源辞退！
　　057深吸一口气后迅速做出可怜状，眨眨眼的功夫便有湿润泪点从眼角溢出，睫毛濡湿，像是淋了一场小雨。

　　陈源冷眼看着她又委屈又可怜地狡辩：“我只是和你开玩笑嘛，实际上我会的可多了，而且你要是辞退我，我会被整个科学院的人笑话，S-2系列那么被售出去的AI，只有我被抛弃遣回。太丢脸了，我不要！这样还不如被销毁......”

　　“不是不行。”

　　“......什、什么？”057茫然地看着陈源，她眼底还蓄着晶莹泪花，红唇微启，表情显得呆呆的，似乎在对他的话感到不可置信。
　　这反应莫名让陈源心情好了几分。

　　“你要销毁我？”
　　销毁对AI来说无异于是毁天灭地的打击，就算是不再被需要的AI，只要基本功能还未丧失，就不会被送去焚烧厂销毁，而是送到二手AI市场等待新的主人或者送到维修厂重制。
　　作为目前最先进的S-2系列AI，更不可能被送去销毁，要知道，研究S-2系列AI所花的费用，足足能买下三座焚烧厂。

　　“我知道你很昂贵，但在我心中，你的价值也不过如此。”陈源面不改色地说道，平淡的句子硬是被他说出几分压迫感。

　　057眨了眨眼睛，侧脸显得很乖巧。
　　她安静地听他讲完，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事实如此，我希望你能明白。”
　　陈源侧身绕过057上了二楼，二楼是他的私人领域，她被警告过不准随意上去。

　　“什么啊，珍贵就是珍贵。”057留在原地有些孩子气地嘟哝，眼底的温度却一寸一寸变冷。

　　陈源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拐角处，步伐很稳没做任何停留，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如果A-2系列AI没有中途夭折被送去销毁，那么最终售价比起S-2系列的只高不低，并且，A-2057是A-2批次仅存的一位AI。
　　人以殊为贵，这个道理放在她们AI身上同样有道理嘛。

　　“057小姐，请问您现在是否有空余时间？”Y7一板一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057转头，他收拾完餐具不知何时悄悄冒在她身后，此刻挂着公式化笑容问：“先生吩咐Y7尽快与您交接工作，请问057小姐现在是否有时间？”

　　“......没有。”她现在心情很糟糕。

　　陈源和祁六轮流在她心中最讨厌人类排行榜中荣登佳位，目前陈源挤下祁六排在榜首，连带着他身边Y7都被牵连上。

　　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委曲求全、忍气吞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057抹了抹水波涟涟的眼睛。
　　但没用，她觉得自己像块忧伤的大乌云，忧伤得她想立刻安排陈源去见真正的S-2057。

　　Y7直挺挺地立在一旁，他不明白057明明没有任何事情要做为什么说没时间，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泣。
　　“哭泣”是一项高难度动作，Y7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从未触发过“哭泣”的条件。

　　“057小姐，请问您现在需要纸巾吗？”Y7善解AI意地询问道。

　　057瞪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Y7则挂着一成不变的温和笑意，同样注视着她。

　　“……”
　　“057小姐？”
　　“……不用，谢谢。”
　　“好的，不用客气。”

　　057能说什么？她更忧伤了。

　　紧接着，Y7抬手点了下太阳穴，他的瞳仁立刻闪烁出灰蓝色光芒，057低头，她手腕上的光脑手表同样弹出消息提示。
　　点开消息，提示是“陈州”已经抵达门口附近，“陈州”头像是一个戴着墨镜的棕发少年，Y7顺势按下按钮解锁。

　　057看着光脑手表有些疑惑，“陈州？”

　　Y7轻轻点头，回答道：“是的，先生上周嘱咐过，陈州就是即将到来的客人，他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两人都姓陈，陈源和陈州，他们是什么关系？亲人吗？
　　057暗自猜测着，她一扫之前的郁闷，自告奋勇要去迎接这位新客人。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背着单肩包的棕发少年探头进来，他脸上墨镜被摘掉，露出一双琥珀色的明亮眼睛。
　　有些......清澈的愚蠢。

　　客人呀。
　　那么，陈州在陈源心中有多少价值呢？如果毁掉陈州，陈源会难过吗？057弯起唇角，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时美妙的画面。
　　她笑眯眯地向陈州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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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静等陈源打脸真香时刻
以及，浅贴一下可爱的女儿，是外表有多甜下手有多狠的AI小姐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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