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序链接》sasanqua

4、成王败寇

　　俞乔把许天崖的LINK账号名称修改成了“许老贼”。
　　LINK这款聊天软件跟其他通讯软件不同，无法删除好友，除非注销重开账号。
　　开发者大概把它定义为一个纯粹的聊天软件，除了与好友交谈之外完全不具备其他社交功能，甚至连群聊都不行。
　　如果想要不再互相伤害，只需要删号就行了。
　　俞乔的指尖快到点到“注销”按钮的时候，忽然停下了动作。
　　不行，这个账号里面还留着自己与许老贼那些肉麻至极的聊天记录，作为自己唯一的筹码，一定要保留好。
　　而且，我忍不下这口气。
　　俞乔一边想着，一边给程鸥发微信。

　　【Rosetta：小鸥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Rosetta：许老贼他……】
　　【程鸥：我错了。】
　　【程鸥：我也就是看了一眼那个渣男的账号，太相信自己的记忆力。】
　　程鸥这么小心谨慎的人，竟然会把渣男的LINK账号搞错，看来也是一时气愤至极热血上头。
　　面对不断道歉的程鸥，俞乔默默地把输入框里的文字删除。
　　告诉小鸥姐有什么用呢？难道要她去给许老贼下跪道歉吗？
　　转念一想，这件事太丢脸了，实在是说不出口。
　　不过许老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正经人怎么会有LINK这种约X软件的账号呢？总不可能是跟自己一样，因为其他目的而下载安装的吧。
　　俞乔打开LINK，保险起见，他准备把自己跟许天崖的聊天记录通通截屏。
　　这时，屏幕上弹出了新消息提醒。

　　【许老贼：考虑得怎么样了？】
　　【Rosetta：考虑什么？】
　　俞乔不假思索地把脑海里浮现出的问题输入聊天窗口的对话框，点击发送。
　　直到收到许天崖的回复，他才发现自己就不应该理睬这个老流氓。
　　【许老贼：按照一般的剧情走向，现在应该发展到我拿你这些见不得人的照片威胁你，让你做这做那的，不是吗？】

　　第二天早上，俞乔咬咬牙，再次打开LINK软件。
　　【Rosetta：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他一边打字一边自我洗脑，我不是屈服于许老贼的淫威之下，只是缓兵之计。等到时机成熟，必定会反戈一击，到时候……
　　【许老贼：我也不为难你，给我当助理如何？】
　　【许老贼：每周一三五上午，实验室正好缺个打杂的，还有工资可以拿。】
　　【许老贼：我的二十五架物理天平对我说，你好像跟实验器材比较合得来。】
　　聊天窗口中一下子跳出了好几条回复，这家伙打字还挺快，跟某位程姓宅男有得一拼。
　　不过他的要求还真是……特别正经。
　　俞乔皱起眉头，继续试探着。
　　【Rosetta：就……这些要求？】
　　【许老贼：不然呢？】
　　【许老贼：年轻人思想不要这么不纯洁[笑]】
　　难道不是许老贼你先把话题往这个方向扯过去的吗？
　　俞乔忍住砸手机的冲动，按灭屏幕，闭上眼睛做起深呼吸，好不容易才阻止了自己的情绪爆发。

　　最终俞乔还是屈服于许老贼的威胁之下。
　　五教离学生宿舍区并不远，步行五分钟就能到达。位于六楼的大学物理实验室，大概是每位本专业学生的噩梦之地。
　　尤其是许天崖接手这门课程之后。
　　他的教学要求十分严格，不只是在课堂上和实验室里，课后的实验报告更是需要认真对待。一旦被他发现抄袭和伪造实验数据，就会面临重修的风险。
　　俞乔到达六楼的时候，这位“五教的地头蛇”已经站在电梯口等待自己，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游刃有余的表情。
　　“还以为你不会过来呢？可担心死我了。”
　　您的表情跟说出口的这句话似乎完全不同步啊！
　　俞乔在心里默默吐槽着，不过并不敢说出口。
　　“你今天上午应该没有课吧，那么先从打扫卫生开始吧。”
　　许天崖一边说着，一边从身旁的清洁用品柜里拿出了扫帚和拖把。

　　“许老师，问你个问题？”
　　“请说。”
　　“你是不是知道我选了哪些课？”
　　“嗯，因为是你的课表，所以倒背如流。”许天崖一边洗着拖把一边回答道，“每周一、三、五的上午都没有课，而我也一样。”
　　他抬起头来，举着尚且在滴水的拖把，看着自己的眼睛。
　　“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吗？”
　　俞乔“啪”的一声把手中的扫帚扔在地上，心想，果然许老贼就是个衣冠禽兽。
　　他们全无交流地完成了实验准备室和三间实验室的清扫工作。实际上，迫于许老贼的名声和压迫，学生们也不敢在实验室里做出诸如乱扔垃圾、吃零食这样的事情，俞乔最后只扫出了一些尘土和掉落在桌子底下的实验记录纸。

　　大扫除结束后，许天崖也没有再给俞乔布置新的任务。
　　“如果有事可以先回去，如果想留下了陪我的话……”他指着实验准备室里唯一的一张长桌说道，“你可以坐这里看书或者写作业，别发出声音就行。
　　俞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样，结束了？”
　　“嗯，今天就到这里了，剩下的准备工作不太适合让新手操作，除非……”
　　许天崖凑到耳边，用略带笑意的声音说道：
　　“你愿意用自己来赔偿精密仪器损坏的修理费。”

　　就这样，俞乔被迫过上了每周三个半天受敌人支配的生活，仔细算算，加上实验课的时间，与许天崖见面的时间竟然占领了大半的日常。
　　而他的主要工作，与其说是整理实验室和准备实验器材，倒不如说是单方面接受许老贼的调戏。
　　而一旦试图反抗，许天崖就会拿出手机，调出那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
　　“你别太过分了，如果你公开这些照片，我就把我们的聊天记录也公开。”忍无可忍的俞乔，打算来一招鱼死网破，却被许老贼四两拨千斤的手段镇压了。
　　“你又没办法证明这个‘Horizon’就是我。”
　　说着他拿起一个塑料筐坐在自己身旁，一边解开缠绕在一起的导线，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
　　“即便你能证明，反正我的名声已经是人尽皆知，也不怕多一条罪名。”

　　结果，因为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压力，本周Rosetta大神的直播从周五推迟到了周日晚上。
　　宿舍里今晚只有他自己一人，连王青也不知去向。
　　俞乔没想太多，调试好变声器就打开了星桥直播平台的客户端，随手输入了一个标题：
　　【成王败寇】
　　想了想，他又加上了一条备注。
　　——被校霸支配的一周。

　　直播弹幕因为这个标题和备注而炸了锅。
　　【什么情况？】
　　【Rosetta女神怎么了？】
　　【女神上周没播，这周又推迟了，我就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校霸是谁，站出来老子好好教教他如何背诵校规三十条】
　　……
　　俞乔看着如流星一般飘过的厚厚弹幕，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前几次开播的时候，他向粉丝们坦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当然不包括性别。
　　“今年九月起开始读大学，学校和专业都保密。”
　　他打开变声器，在坐在身旁围观自己直播的Pipi鄙视的眼神之下，面不改色地挤出悲伤的语调。
　　“真的很抱歉，大概没办法做到像以前一样的直播频率了，但是大家放心，尽量保证每周开播一次，水晶泉的直播和活动我也一定参加。”
　　那一天，单纯而又善良的弹幕填满了屏幕，粉丝们对于Rosetta女神的关爱像是要满溢出直播间。
　　【没想到女神这么年轻】
　　【求助，现在的大一新生都是多少岁？】
　　【没关系的，还是学习要紧】
　　【祝Rosetta女神学业有成】
　　【同为大一新生，与女神共勉】
　　【共勉+1】
　　……
　　“我说小俞，你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没感觉到一丝丝的良心不安吗？”
　　下播后，Pipi一边退出游戏一边语重心长地询问着。
　　俞乔摘下耳机，冷着一张脸回答道：“没有。”
　　“唉……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那个时候Pipi咬牙切齿说出的诅咒应验了，报应来得特别快。
　　俞乔摘下耳机，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LINK消息提醒。
　　【许老贼：你真的是Rosetta？】
　　什么意思？
　　【Rosetta：你是没看到我的ID吗？】
　　【许老贼：不，我的意思是，你真的是水晶泉的Rosetta？稀树庄园的游戏主播？】
　　许天崖也在看自己的直播？
　　俞乔扔下手机，打开直播回放，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一条可疑的弹幕。
　　【Horizon送给主播Rosetta三十个花冠。】
　　这个物理实验室的寄居蟹，彻头彻尾的工作狂也会玩游戏，看直播，给主播打赏？
　　更夸张的是，自己刚才还用格外温柔的语气向这位大老板表达了感谢。
　　“谢谢Horizon送的花冠，破费了。”
　　刚才直播的时候怎么就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熟悉的ID就是……
　　俞乔回想起自己的直播内容，痛苦地抱住头。
　　虽然Rosetta的高冷人设不会说出诸如“亲爱的”、“哥哥最棒”、“么么哒”之类的夸张道谢词，但是想到屏幕那边的人是许天崖，俞乔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结果，自己的黑历史和不愿公开的秘密，全部都交到了许老贼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