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序链接》sasanqua

5、握手言和

　　“K大校规有规定学生不能开直播吗？”俞乔一边冲洗着量筒的内壁，一边问道。
　　“那倒没有。”许天崖坐在窗边，点燃了一根香烟，“但是校规规定这里不能吸烟，所以请替我保密。”
　　“哦。”俞乔把洗干净的量筒放在水槽旁的沥水架上沥干，然后蹲在水槽旁，拿抹布擦拭着刚才不小心溅到地面上的水渍。
　　“不过……你为什么要用女声直播啊？”
　　背后传来了许老贼略带嘲讽的询问。
　　俞乔没有理他，站起身冲洗着手中的抹布。

　　大一学生这周的实验课题是液体粘滞系数的测定，许天崖从器材室里搬来三十套实验器材。
　　俞乔的工作任务是把三十个量筒清洗干净，装上待测液体。
　　“三十个花冠，换三十个干净的量筒，不亏。”
　　许天崖的话让俞乔回忆起昨晚的直播，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幸好没有顺手把脆弱的玻璃制品扔到地上。
　　“如果没有洗干净，会影响实验结果，这个我在第一堂课上就说过了。”许老贼说着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把烟头扔进便携式烟灰盒里，“除非某个小朋友沉迷大盘走势，没有听到。”
　　俞乔无视了许天崖阴阳怪气的嘲讽，在沥干的量筒中注入蓖麻油。
　　人类的脸皮果然是会越磨越厚的，现在的他面对许老贼的骚话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许天崖见自己没什么反应，似乎也打消了继续逗弄自己的念头，开始组装起实验架。
　　实验准备室里瞬间陷入了寂静。

　　俞乔放下手中的量筒，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重复三十次机械般的工作，真的有些吃不消。
　　他抬头看向正在与激光计时器搏斗的许天崖，心想，自己还没被他逮着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做完这些实验准备的吗？
　　“弄完了？”许天崖的声音打断了俞乔的思考。
　　“都弄完了，我今天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说完他拎起背包打算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许天崖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俞乔面前，挡住了他的撤离路线。
　　“问题？哦，为什么要用女声，我喜欢行吧，就跟我喜欢穿女装一样。”
　　等等，我什么时候喜欢女装了？俞乔不禁后悔自己随口说出的敷衍之辞。
　　“俞乔同学。”
　　他抬眼看见面前的许天崖，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严肃表情。
　　“干什么？”
　　“我发现你好像有点人格分裂。”
　　俞乔忽然觉得光是学会无视许老贼的骚话还不够，还得时刻提防他突如其来的人身攻击。

　　“那些都是演技，人生如戏，明白吗？”
　　俞乔努力挤出自己仅剩的一点耐心，仿佛互换身份一般“教导”着站直了身高比自己高了大约十公分的许天崖。
　　“哈哈，我也希望人生都是在演戏。”
　　忽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语，许天崖笑着从俞乔身前走开，看上去终于打算放过自己。
　　俞乔趁此机会迅速撤离危险地带，走到实验室门口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地回过头。
　　他看到许天崖站在窗边，又点燃了今天的第二根烟，右手中指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射着阳光。
　　好像是一枚戒指。
　　许天崖应该还没有结婚吧，不过他好像说过自己并不喜欢女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俞乔有时候觉得自己很难分辨这家伙是在说实话还是开玩笑。
　　有空可以去校园论坛看看吧，他心想，不知道有没有勇士敢于八卦这位K大“名师”的感情生活。

　　结果到了下午正式上课的时候，许老贼却开始拼命作妖。
　　先是故意分配给自己一个故障的激光计时器，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实验误差，迫使俞乔不得不从头返工。
　　然后又用小钢球没有擦干净、温度计碰到了量筒内壁等千奇百怪的理由，拒绝接受俞乔提出的实验报告。
　　“这就是得罪了许天崖的下场。”王青在俞乔耳边小声说着，然后做了一个继续努力的手势，背上背包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空空荡荡的实验室里，只留下俞乔与许天崖分别坐在长长的实验桌两头面面相觑。

　　“许老……师，您也不必如此吹毛求疵。”在重复第一百次放下小钢球的动作之后，忍无可忍的俞乔终于开口了。
　　“是你自己的实验操作有瑕疵，我可没针对你哦。”许天崖并不理会俞乔的抱怨，自顾自地擦拭着从蓖麻油中回收的待测实验品。
　　鬼才相信你没有针对我呢，俞乔心想，转过身的时候衣摆不小心带到了桌上的量筒。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小心。”自知理亏的俞乔正打算弯腰，却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拉住了。
　　“别伸手，我来。”
　　许天崖戴上塑胶手套，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替那个不幸的量筒收尸。
　　“你没发现自己的操作习惯有些毛躁吗？总是在小地方不注意细节，就会酿成大祸。”他一边用胶带仔细沾起细小的玻璃碎片，一边说道。
　　“那你不会早点说……”
　　等他处理完有害垃圾，拿起抹布准备擦拭洒满蓖麻油的桌面时，俞乔才从惊惧和懊恼的情绪中走出来。
　　“要是早点说，你就没法好好吸取教训。”
　　“你的意思是我缺少教训啰？”话说出口的时候，俞乔才发现自己的音量之大似乎造成了身旁一架单摆的振动。

　　许天崖大概觉得跟一个小学生置气十分不值得，冷笑一声就出门去洗抹布了。
　　俞乔看着他的背影，怀着第一次怼人成功的愉悦心情收拾起实验桌上被自己弄湿的记录纸，目光却被一旁闪着银光的物体吸引了。
　　那是一枚戒指，应该是许天崖一直带在右手中指上的那个。大概是因为不想沾水，所以被他拿了下来。
　　俞乔故作镇定地瞥了一眼实验室门外的走廊，看到戒指的主人完全没有要回来的样子，于是如同做贼一般用两只手指拎起那枚戒指仔细端详。
　　表面完全没有任何装饰的白金素戒，内侧隐隐约约刻着一串数字。
　　39，108，6，25
　　四个毫无规律的数字，不像常常会被人刻在戒指上的纪念日日期，不知道代表什么含义。
　　难道说是ip地址？
　　俞乔异想天开地想着，然后马上行动起来，验证自己的猜测。
　　他从背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连接WIFI，打开浏览器，先按照戒指上的数字顺序输入39.108.6.25，出现的是页面不存在的提示。
　　他又按照倒序尝试了一次，得到了同样的结果。
　　大脑飞速运算着，4个数字一共有24种排列方式，但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许天崖推门而入的声音，于是果断放弃了尝试。

　　俞乔完成教科书上所有的实验任务的时候，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晚上九点。
　　那之后许天崖终于没来打扰他的操作，而自己一旦收起浮躁的心思，动作也就不会失去控制。
　　“累死了……”俞乔趴在实验桌上装死，感觉一只手伸进他的双臂和桌面之间，抽出了实验报告和记录纸。
　　“许老师你还没走啊？”他有气无力的提问收获了一声轻笑。
　　“许老师要对你负责啊，不舍得让你独守空房。”
　　这张嘴还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俞乔没有理睬他，收拾背包准备离开，却再次被许天崖叫住。
　　“俞乔同学，我们现在能不能签署和平协定？”
　　“什么和平协定？”
　　“就是不再互相伤害的意思。”
　　互相伤害，好像是自己单方面被伤害吧，俞乔正打算开口，却看到面前的许天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出了那几张令人印象深刻的社死照片。
　　然后他当着俞乔的面删掉了那几张照片。

　　俞乔闭上了嘴。
　　本来自己跟他也没有什么杀父之仇，只要许天崖把黑历史删了，也没有理由再纠缠不休。
　　“那实验室的工作……”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
　　“这是正经的勤工助学岗位，又不是只对你一个人开放申请，不过教务处说好像很久没人来应聘了。”许天崖说着垂下双眼，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
　　还不是因为你的恶名传千里，俞乔心想。
　　他回忆起昨天许天崖吃力地搬运实验器材的背影，不禁有些心软。
　　“要不我还是留下了吧，可以攒点零花钱去买稀树庄园的角色皮肤。”
　　“星桥直播平台的人气主播会缺这点钱？”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有些嘲讽的意味？
　　俞乔反驳道：
　　“我读大学可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等等，说到直播我想起来了，协议里再加一条，不准再看我的直播。”
　　“来不及了，协议已经定稿，签字画押了。”
　　“你……”这家伙竟然耍起了无赖。
　　“而且为什么不让我看？”许老贼略带笑意的话语，听起来竟带有一丝委屈的意味，“我都给你刷了那么多礼物呢，Rosetta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