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储备粮》白西瓜

4、四只吸血鬼

　　在空旷的荒野里寻找一辆装甲车并不困难，再加上黑雨刚刚停歇，地面被雨水泡得泥泞，冷风无法带起沙土和尘埃，这给予了两人暂时性的宽阔视野环境。

　　沈唯将半块潮湿老旧的门板举过头顶，以便遮挡住光线，双手也带了向小原的备用手套，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自己快要被晒化了。

　　他的黑色西装裤角破破烂烂的，裸露在外的脚踝已经被阳光烫出了好几道口子，风沙一吹，更是刺骨的疼。

　　他本想等到晚上再离开，但向小原告诉他，晚上降雨的频率要比白天高得多，而且辐射含量和变异几率也更大，对于人类来说，即便穿了防护服都很可能被影响，严重的甚至会危及生命，因此沈唯不得不做出让步。

　　可当他看着前方向小原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形，就越发认识到了防护服的重要性。

　　防辐射在其次，防太阳才是重中之重。

　　“我有个朋友也是紫外线过敏，但他没有你这么严重。”向小原走在前面说，“而且，他每次都不打伞，被晒红了才知道躲。”

　　沈唯心不在焉地应着：“嗯。”

　　“再坚持一下，装甲车就在前面了，最多五分钟就到！”

　　“好。”

　　向小原回头看他一眼，并没有从那苍白的脸色中看出任何过敏的症状，便继续说：“等到了废都，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呀，万一以后更严重了，你连门都出不去。”

　　沈唯深吸一口气，略微放松了一下酸涩的手指，道：“不用。”

　　“其实你完全可以相信医院的技术，废都医院条件和资源都很好的，许多其他避难城市的居民都会绕远路来看病……啊！”

　　向小原忽而终结医院的话题，指着不远处军绿色一小块方形物体大声道：

　　“就是那个！就在那里！”

　　沈唯微微抬头，看见装甲车阳光里模糊跳动的轮廓就在不远处。

　　视线被太阳烘烤得有些朦胧，冷汗顺着他的眉骨流过眼角，最终隐藏在衣领里消失不见。

　　向小原撑着她沉甸甸的防护服奔向装甲车，欢欣鼓舞地跑出了百米冲锋的气势。

　　车的表面并没有很明显的损毁，轮胎里原本塞满的碎肉也被腐蚀得差不多了。向小原打开车门，只在座位上找到一只沾血的打火机，想来是哪个队员在匆忙逃离时丢下的。

　　接着她从后座退出来，跑去打开后备箱，从乱糟糟的硬纸箱中翻出一套新的防护服。

　　“快去车里面换吧，头罩我先帮你拿着。”向小原把衣服递给沈唯。

　　沈唯单手撑着门板，另一只手接过来，利索地钻进了车厢。

　　向小原抱着头罩等在车门外，跟他继续聊天：“我的队友很可能也会回来找车，所以我们要在这里等一等。”

　　沈唯套着连体衣，说：“如果他们没回来呢？”

　　“……”

　　“你说你们遇到的都是成群结队的辐化鬼，既然这些东西能找到你，自然也能找到你的队友。若是数量很多，你的队友无法取胜。”沈唯开始拉拉链。

　　向小原低下头看着脚尖：“在太阳下山之前，要是他们没回来，我们就返回营地。”

　　“你们不是有巡逻队么，没办法联系他们吗？”沈唯一边套靴子一边问。

　　“我早就试过了，没有人应答。而且，我怀疑巡逻队也遇到了和我们同样的情况，他们是在两天前离开军营的，期间没有与营地有过任何联系，所以我们才会被派出来去接应。”

　　——说白了就是巡逻队也失联了。

　　没过多久，沈唯已经穿好了防护服。他裹着这一身严实的黄色衣服下车，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被禁锢在其中了。

　　向小原转身去拉副驾驶的车门，想要再找找看有什么能够联络队员的东西，结果就被沈唯轻轻敲了敲头罩。

　　“怎么——”

　　她扭过头来，直直撞进了一双瑰丽的红瞳。

　　仿佛有宝石融化在这双眼睛里，血族竖起的瞳孔泛着奇异的光，色彩将其填满，摇摇晃晃的几乎要滴落出眼眶。

　　疲惫和困顿一瞬间席卷了意识，血液仿佛在此刻陷入了迟缓的死地，向小原觉得所有感官都在疯狂衰退，只剩下眼前大片大片燃烧的明红。

　　鲜活的灵魂被泡进幻觉中，迷迭香的味道浸染了全身。

　　在介乎沉眠与清醒之间，她看见有金灿灿的影子接近，用前所未有的轻柔语调同她说话：

　　“你没有遇见过任何房子。”

　　向小原瞪大双眼，像个懵懂的孩童那样，重复着他的话：“我没有遇见过任何房子。”

　　“我是你从辐化鬼手中救下的废都平民。”

　　“你是我……救下的废都平民。”

　　幻境中有光怪陆离的火苗跳跃闪烁，心脏一点一点迸发出活力，在耳膜鼓动的节奏里鲜血淋漓。

　　“你要带我回到废都。”

　　“我要，带你回废都。”

　　吸血鬼弯起嘴角，定下了最后的约定：“我是一个人类。”

　　“你是……人类？”

　　话音刚落，沈唯再次敲过女孩防护服的头罩。

　　红色幻像猛然褪去，向小原回神，看见一团一团朦胧的光圈出现在视野里，像是被塞进来的柔软的棉花糖。

　　“怎么突然发呆？”沈唯装出疑惑的表情。

　　“……”向小原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你说巡逻队也失联了。”沈唯贴心地说。

　　“啊对，巡逻队。”向小原拍拍头罩，很是懊恼，“这几天没怎么休息好，我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沈唯无所谓道：“没关系，你可以先在车上睡一会，有情况我叫你。”

　　“不用啦，我还是跟你一起等吧，现在这种情况我也睡不着。”

　　沈唯点点头，看着向小原缓慢僵硬地爬上副驾驶后，自己也去了后座。

　　午后阳光照着车顶，风沙重新覆盖岩石，地面开始升温。

　　没过一会，沈唯就听见副驾驶处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呼噜声。

　　女生上身维持着正坐的姿势没有动，脑袋却十分诚实地歪栽在了椅背和窗户之间。后视镜反着暖光，沙粒隔着玻璃拂过她恬静的面容。

　　沈唯扭头望向窗外，想：这不是睡得挺好的吗？

　　．

　　对讲机发出声音时，沈唯将向小原叫醒了。

　　或许是因为睡眠不足外加血族的催眠，向小原睡得格外熟，沈唯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最终没办法，只能上手去拍她的肩膀。

　　结果向小原立刻惊醒：“怎么了？有人回来了吗！？”

　　沈唯指了指她在睡梦中仍紧紧攥着的对讲机。

　　向小原立刻将对讲机凑到头罩边。

　　模糊嘈杂的怪音从中传来，两人仔细辨认，隐约听出些类似语言的声响，但怎么听都不像人话。

　　随后，向小原按下通话按钮：“队长！我是向小原！队长你们在哪里？能听见吗？”

　　“……呼……嗬啦……”

　　对面依旧断断续续，不甚清晰。

　　“队长！我在装甲车这里等你们，如果能听到就回装甲车！”

　　更加古怪的声音被功率放大器扩大传递至耳边，透过滤波器的频率却像是没能消除的杂波信号，那点勉强能称得上是人类语言的信息也渐渐淹没在未知里了。

　　这声音听起来太过诡异，根本不是人能够发出来的，反倒是更接近某些他们遇见过的怪物。

　　向小原捏紧对讲机，听着听着，眼圈有点酸。

　　“或许是辐射导致的信号不佳。”沈唯说，“有声音就证明他们还活着。”

　　向小原低下头，许久才开口：

　　“你知道这声音像什么吗？”

　　“……什么？”

　　向小原眨眨眼睛，忍不住吸鼻子：“像辐化鬼在吃东西的声音。”

　　“……”

　　“巡逻队采集过它们行动时的频率，我以前听见过，跟这个声音很像。”

　　沈唯下意识皱眉。

　　“我也不想往这方面想，但是……”向小原说不下去了，只能仰头看着车顶发愣。

　　沈唯能感觉到她全身的血液流速都在降低，体温也不断下降。血浆原本闻起来尚能入口，但现在就已经变成苦涩又粘稠的味道了。

　　这种气味他很熟悉，是人类在恐惧和无助是才会拥有的，并且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这也是为什么沈唯不去喝人血，人类的情绪太容易产生变动，血液的味道也会随之变得千奇百怪，相比之下动物的血就很安稳，它们从来不会有什么难以下咽的怪味。

　　车厢里一片寂静，窗外连绵的风沙敲打着玻璃，在金属缝隙中留下深色的痕迹。

　　沈唯的注意力放在血液上，很自然地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半晌，他妥协道：“去找他们吧。”

　　向小原回头看他，眼睛还有点泛红。

　　“开车去房子那儿，从我们来的方向原路返回，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沈唯说，“你们的汽油应该够用吧。”

　　“够用是够用……”但向小原认真地想了想，还是没能想起来，“什么房子？我们来的时候有房子吗？”

　　“……”

　　差点忘了，这家伙已经被他催眠了。

　　由于人类大脑的特殊性，她空白的记忆怕不是已经被自动填补得稀奇古怪了。

　　沈唯便改口道：“我记得附近有废弃的房屋，你的队友很可能在那个方向。”

　　说着，他下车走向主驾驶位：“我来开车吧。”

　　向小原拿过放在驾驶位的铁箱子，半信半疑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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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坑 蒙 拐 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