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储备粮》白西瓜

24、二十四只吸血鬼

　　光凭借触感没办法判断江律脖子上的伤口最初有多深，但以常理来说，一个人颈部被割开完美的一圈，那他应该是活不下来的。

　　可江律不仅活下来了，还没有任何后遗症，这让沈唯这个非自然生物都觉得邪门。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身体素质和生命力如此旺盛的人类，简直就是怪物。

　　一边想着，他一边把头罩给江律扣回去了。

　　两人躺倒的坑里全是黑水，人类碰到了很容易变异成辐化鬼，因此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沈唯需要保证江律的身体与黑水完全隔离开——纵使江律是个怪胎，他也会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待对方。

　　做好这些后，沈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缓了一会才慢吞吞地爬起来。但他只有左腿能够使劲儿，因为他的右腿正正好好被压在了一块不小的石头下面……与江律的左腿一起。

　　低温使得身体逐渐陷入麻木，最初的疼痛过后，他就只能感受到饥饿。

　　这是吸血鬼的本能在作祟，他受了伤、伤口开始流血，他的身体就会主动地发出信号，催促他快点进食以完成受伤部位的修复。但现在显然不是进食的好时机，他总不可能去扒开人家的防护服，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大吃一顿。

　　……不，等等。

　　为什么不能呢？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人会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或者将要做什么，江律的身体机能那么好，只是一点血的话……

　　饥饿感慢慢占据上峰，沈唯脑袋里的那根弦一下子被绷紧了。悄无声息中，他眼里的红色逐渐涌现，凌厉的瞳孔如针一般竖起。

　　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不，这样不对。

　　——他不应该这么想，正常人都不会这么想。

　　他身下躺着的是个好人，而且已经救过自己一次，所以自己也应该救他。

　　沈唯晃晃脑袋，把那些糟糕阴暗的想法甩出去。他侧身靠在那块石头上，用剩下的单只手臂撑着，努力往旁边推，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和江律的腿拯救出来。

　　石头被推到洞壁旁，似乎又压上了什么硬物，发出咔嚓一声响。沈唯没有在意，他尝试动了动右腿，完全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便在心里确定，这条腿应该是废了。

　　随后他又看向江律的，确定了他比自己还惨。

　　虽然说起来很残忍，但事实就是，他可以通过进食献血来修复坏死的细胞，让右腿恢复如初，而江律不能。

　　除非江律也不是人。沈唯想起男人脖子上的疤痕，觉得有些事情可能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不知何时，岩层的震动逐渐停歇，洞底寂静无声。

　　手电筒可能被磕坏了，一个劲儿地闪，沈唯索性把它关掉，用自己优越的夜间视力观察坑底的环境。

　　这并不是一个封闭的坑洞，四周仍有通道与其他洞穴连接，只是直径十分狭窄，以沈唯的身材想要过去恐怕有些困难。

　　自然无法创造出这样四通八达的结构，淘金贼也不会耗费时间去挖掘如此大规模的地下工程，这里怪异的模样或许与辐化鬼有关，它们能够大量存活且生长出巨大型种类都与这里的环境脱不开关系。

　　正思索着，外面朦朦胧胧透进来几声叫喊。沈唯仔细听，是有人在喊他们的名字。

　　“分队长！这好像有个洞！”

　　“把石头搬开！”

　　尘土与石块哗啦啦掉落下来，有光自缝隙中泄露至脚边，空气似乎都被带动起来。

　　头顶硬物挤压磨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终于，石头被移开，巡逻队队员探出脑袋，向底下喊：“江队！沈唯！你们在下面吗？！”

　　沈唯刚想出声，胸口便一阵疼痛，可能是掉下来的时候伤到哪里，没办法大声说话。于是他打开手电往上面晃了两下，示意自己的位置。

　　“在！他们在！”队员立刻冲着周围喊，“找到了！他们在这里！”

　　众人急急忙忙围过来，好几只手电筒的光照进这小小的洞口，将洞底大部分阴暗都驱散取代。

　　而沈唯忍不住抖了抖，努力压抑住想要逃离的冲动。

　　队员冲着底下喊：“江队长！我们放绳子下来了！”

　　救生绳很快便放了下来，摇摇晃晃降落到沈唯眼前。

　　但是现下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江律仍处于昏迷中。队员们或许对他们的江大队长太过信任了，觉得无论多么恶劣的情况他都能保持清醒，因此并没有派人下来接应，只是给了一条绳子。

　　沈唯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他不会打救生结，只能接过绳子，左三圈右三圈地绕着江律的腰部牢牢绑住，浪费了许多长度，这就导致巡逻队一次只能拉一个人上去。

　　绑好后他拽拽绳子，洞口的人便开始用力拉扯，于是江律的身体逐渐离开地面，在沈唯的目送下平稳地上升。

　　沈唯等在原地，正要俯身拿起头罩，忽然又感知到一丝怪异。

　　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注视着，视线阴冷、隐晦，却又有着难以形容的贪婪之意，这种注视感在接近地面是尤为明显。

　　洞顶的手电筒不仅没起到照明作用，反而还严重干扰吸血鬼引以为傲的夜间视力，因此沈唯蹲下来，重新张开红瞳去搜寻四周黑暗里的气息。

　　随即他便明白了方才他推开的那块石头究竟压了什么。

　　四五只辐化鬼趴在地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唯看。它们的身体躲进碎石堆后面，掩盖着尘土和黑泥，就好像是镶嵌在满地废墟中毫不起眼的一部分。

　　它们或许在漫长的地底生活中找到了一些捕猎窍门，就像是荒野里狡猾的群狼那样，在猎物逐渐放松时猛地窜出来，一击毙命。

　　沈唯利索地脱掉手套，取出小刀，往手心里划过一道，然后抹在手套表面。

　　血液的气味一旦泄出，辐化鬼便开始骚乱起来。原本埋伏在石堆底下的怪物全都被迫挣出，颤抖着从颈部发出低吼，似乎是想用这种可笑的方式来呵退敌人。

　　可低等物就是低等物，它们终究还是会被吓得四散奔逃。

　　沈唯把沾血的手套往前一扔，辐化鬼顿时退出去好几米远，有些甚至承受不住血腥味，转头扎进其他空洞里。

　　“什么声音？”有人问，“底下有辐化鬼吗？”

　　过于吵闹的嚎叫声引起了洞口巡逻队的注意，队员们急忙加快了拉扯的节奏。

　　他们本以为江律带着沈唯上来了，这边好不容易把绳拉上来，结果发现绳子连接的居然是昏迷不醒的自家队长。

　　立刻有队员反应过来，扒着洞口喊：“沈唯！沈小兄弟！你还活着吗！？”

　　等来的不是独自面对辐化鬼的倒霉蛋的呼救声，而是一束手电筒光慢慢悠悠的回应。

　　然而很快那点回应也闪烁两下，在众多紧张的眼神里泯灭了。

　　巡逻队不敢拖延，救生绳再一次被下放，绳子比原来的要粗上整整一倍。

　　长绳带着两名巡逻队队员深入洞穴，自下而上透过灰尘的手电光好像变成了声音的延长，一个劲往洞里面伸，恨不得立刻贴着洞底去救人。

　　伴随砰砰几声枪响，躲藏在黑暗中的辐化鬼全部被击毙。

　　沈唯站在底下，看见他们落地，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的手臂疼得厉害，实在没力气再把自己五花大绑送上去了。

　　．

　　等到沈唯也被救上来后，巡逻队的人才算是凑齐了，而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就被扛着带离了原地。

　　整座空洞呈现出快要填满的景象，巨型辐化鬼的骨架倾倒在正中央，掉落的碎石在其上覆盖了整整一层，几乎将其余辐化鬼们的尸体完全压实在底下。

　　不远处，后勤队正对着角落的出口挖掘。

　　空洞本就有不少出口同样其他地方，但之前的坍塌致使空洞内大部分出口都被掩埋了，为了防止二次塌陷而无法使用爆破，所以队员们只好用最费时费力的人工去挖开。

　　沈唯被放在较为安全的岩壁旁边，童乙也坐在那里，用纱布堵着涓涓流血的额头。

　　没等他说点什么，沈唯便先一步开口：“你们伤亡严重吗？”

　　童乙摇头：“还没统计，但是应该不太多。”

　　沈唯又问：“你们怎么躲过落石的？”

　　童乙捂着额头：“塌陷前我让他们躲进那玩意的尸体底下了，它皮糙肉厚，体积还大，能挡不少伤害，虽然辐射值高，但总比送命强。”

　　而且辐射还可以通过基地设备降低隔离，废都生产的防护服本就十分耐用，只要不是人体完全暴露在辐射中，总会有解决办法。

　　得到解释，沈唯了然地点点头。

　　这时候又有队员跑过来，告诉童乙说发现其他空洞里面埋着人，童乙便马上站起来，顶着一圈纱布重新冲回废墟里。

　　有时候他觉得这些人类的精力真是旺盛，适才经历过挣扎就能够立刻投入到下一场行动中去。

　　这样想着，沈唯自己一个人靠在角落里，感受着手臂断断续续传来的钝痛，大脑随之放松，意识也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