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储备粮》白西瓜

25、二十五只吸血鬼

　　叮叮咣咣挖山的动静持续不断，期间沈唯被吵醒过一次，迷迷糊糊中，不知道是谁往他怀里扔了袋压缩饼干。

　　沈唯靠在那里，脑袋发晕，眼睛有些睁不开，压缩饼干不知不觉中掉在一旁。

　　没过多久，就有人凑过来摘他的头罩。

　　他以为自己是在睡觉，其实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也可以说是血族的休眠。听到有人过来，他才勉强恢复了肺部功能，把身体调整成还活着的模样，以便应付对方的检查。

　　军医蹲在沈唯面前，手指刚碰上他的脸就被那温度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凉？”

　　简直跟尸体一样，如果不是鼻子底下还有气，他都要以为这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洞里太冷了，好几个兄弟都被冻得够呛。”周应惟在医生身后道。

　　军医又抬起沈唯的脑袋，在后脑勺以及其他许多地方仔细按了按。

　　整套检查下来，军医没有在头部、颈椎发现明显的外伤，骨骼摸起来也没有错位，皮肤上甚至一点淤青都没有，因此他初步判断病人可能是有点脑震荡，但不排除出血的可能性。

　　“还是要等到出去了才能做检查，现在脱不了防护服，好多东西都看不出来。”军医说着，又看看沈唯的手臂，道，“这肯定是骨折了，没办法，只能先固定着。”

　　军医拿了绷带替沈唯绑好，见他并没有醒的意思，越发担心起来：“意识不清，怕是不太好。”

　　周应惟道：“可能是脑袋里面摔着了，江队也没醒。”

　　“快了，等到洞口被挖开，我们就能出去了。”军医轻轻叹气，也不知道是在跟周应惟说话，还是在安慰自己。

　　离开之前，军医又把脏兮兮的头罩给沈唯戴好。

　　两人剩下的话跟随身形逐渐远去，沈唯有些听不清，他想抬起眼睛去看，但头罩上的泥巴和血遮挡住大部分视野，只能勉强看见远处晃动的人影。

　　巡逻队仍在无休无止地挖洞口，那些石块和尸骸滚落的声音像是催眠的音符，从耳朵里钻进来，安抚着紧绷的神经。

　　在黑暗中，沈唯感觉不到疼痛。他手臂中错位的骨头正在缓缓移动，隐约咔哒一声，如同齿轮咬合复位，内里断裂的地方迟缓地贴合在一起。

　　．

　　再一次醒来，是在装甲车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四周散落着绷带和医药箱，太阳光落在身旁，烫的灰尘都在扭曲。

　　沈唯视野刚刚清晰，某人的侧脸便映入眼帘。

　　还没从噩梦里挣脱的脑子立刻精神了，他下意识往后靠，后脑勺直直磕上车窗，发出咚一声闷响。

　　江律听见声音，扭头看向他。那一刻，沈唯从他本就吝啬表达的神情中看出了类似“无语”的意味。

　　可能因为伤员太多，所以军医没来得及处理这边，他们两个人脑震荡的病人被安排在了这个车厢里。

　　沈唯还穿着那件脏兮兮的防护服，有一半以上的身体都被阳光包裹，浑身发烫，而江律的衣服已经脱掉了，就在旁边，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低头往手/枪里面装弹。

　　“我们出来了。”沈唯怔愣。

　　江律低低嗯一声，算是回答。

　　但沈唯的脑海里根本没有地洞被挖开的记忆，他睡得太熟了，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被人扛出来的。

　　两人所在的车厢大敞四开，门外能看到后勤队忙忙碌碌的身影，他们有些在搬伤员，有些则帮着处理设备和枪/械。

　　洞穴中辐射值严重超标，防护服已经无法继续使用，在空洞里滚打摸爬的队员们只能穿便服行动。那些没有下洞的后勤人员部分也把防护服脱掉了，左右回去都要隔离，现在伤员多到忙不过来，倒不如脱去累赘，做事能方便许多。

　　弹夹嵌入膛室的声音轻巧又雀跃，像是手指敲击琴键，把沈唯远去的思维唤回来。

　　江律半张脸隐藏在阴暗之中，眉宇间透露出的神色淡漠平静。

　　如果不是因为确信没做坏事，沈唯几乎以为他要把自己崩了。

　　很快他冷静下来，率先开口：“江队长，你没事。”

　　但他说完就察觉出了不妥。他的语气毫无起伏，根本没有一丁点劫后余生的喜悦，这不符合人类脱离危机后的表现。

　　幸而江律没有在意，反倒说了无关的事：“你刚才在说梦话。”

　　沈唯心觉不妙。

　　江律转头看着他：“你说不要太阳。”

　　“……”

　　“为什么排斥太阳？”江律语调平稳得不像在问问题，“你有白化病。”

　　“……”

　　倒是，挺有想象力。

　　许久未进食的吸血鬼肤色会白到难以形容的地步，体温也冷得像冰，在明亮一点的地方则更显特殊，站进人群中就仿佛是座会反光的雕像，如果头发颜色浅一些，没准真会被打上重症的标签。

　　“不是。”沈唯矢口否认，“是紫外线过敏。”

　　如此简单的借口不值得相信，但江律还是点点头，视线落回到手枪上。

　　子弹已经装填完毕，整把枪握在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感。男人把套筒一拉，金属壳冰冷雪白的光晕如收刀入鞘般优雅流畅。

　　沈唯认得这把枪的型号，是旧时代的狩猎手枪□□，不过他只见过国内仿以×列军工的收藏款。曾经实验室有认识的长辈对其狂热追捧，奈何那时并非天灾末世，再喜欢也只能买假的放着。

　　而现在江律手里的，似乎是真货。

　　虽然不知道巡逻队究竟是从何处淘来的，但并不妨碍沈唯对此枪的欣赏。

　　这种老古董级别的狩猎手枪优点明显、缺点亦颇多，它的重量、后坐力都非常一般，可就是依靠着那纵横各类文艺作品的中二之魂和暴力美学闻名遐迩。

　　注意到沈唯的目光一直在自己手上徘徊，江律面上不显，身体却微微偏转，把枪横在他面前。

　　沈唯愣了愣，下意识抬手。

　　但他忘记了自己的右臂还缠着绷带，内里的骨头刚接上，疼痛仍存在于肌肉中，想动一动都艰难，于是他及时换另一只去接。

　　触碰到枪身的瞬间，沈唯的手掌就被那重量压低了好大一截，他以为江律是想让自己帮忙拿着，哪知对方毫不留恋地收回手，完全没有搭腔的意思。

　　这是在做什么？是把他当成手/枪支架，还是提东西的跟班？

　　沈唯捏着枪座，一脸迷惑：“为什么给我？”

　　“你刚才在看它。”江律说。

　　“……”

　　你刚才在看它，你刚才在说梦话。两句完全一致的话真是让人沉默。这家伙就只会用一个句式去描述别人的行为吗？

　　沈唯本来就对江律带有偏见，所以无论对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能鸡蛋里挑骨头。

　　“我，我看完了。”他把枪还回去。

　　江律没有接，依旧言简意赅：“那它现在是你的了。”

　　沈唯哑然。

　　他原本还认为这把□□的重量即使不合适，也重得很有底蕴，结果现在只觉得烫手。

　　“不喜欢卖掉也行。”江律淡淡地，“绿洲黑市有专门收古董的地方。”

　　“绿洲？”沈唯抓住重点。

　　都这样了，难道还要继续执行任务，去绿洲吗？

　　江律点点头：“巡逻队在绿洲有——”

　　话没说完，周应惟忽然探进个脑袋：

　　“都醒了吗？醒了我就叫军医过来看看。”

　　说着，他又瞧过江律自然的脸色，似乎不太意外，“挺有精神啊。”

　　——和以前一样，完全不需要请医生。

　　“给他看就行。”江律走向周应惟，“童乙在哪？”

　　“通讯车那边，跟老赵他们商量呢……你要过去凑热闹么？”

　　江律没说话，转身就走。

　　沈唯坐在原地，见他行动如常、四肢完好，越发不理解了。

　　青天白日的，真是见了鬼。

　　沈唯不自觉地皱眉：“他的腿……”

　　周应惟已经上了车，随口回道：“他腿怎么了？”

　　他分明记得他的腿与江律的压在了同一块石头底下，都伤得不轻。而此时此刻，那条本该断掉的左腿竟然完全没事，就好像它打破了人类生理机能，重新生长出完美的骨骼一般。

　　“……不，没有。”沈唯摇头。

　　这种恢复力，沈唯一个吸血鬼都甘拜下风。

　　于是他更加确信，江律这个人是游离于病症伤痛之外的特殊体，似乎任何攻击落在他身上，无论轻重，都会在那骇人的恢复力下变得微不足道。

　　可江律不是血族，也不是辐化鬼……那他究竟是什么？

　　周应惟见沈唯仍坐着不动弹，便直接开口：“别抱着你那古董了，把防护服脱了，一会军医过来给你检查。”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看着那柄□□笑道：“我说他爬进车里来干嘛，原来是送答谢礼的。”

　　沈唯回过神：“什么答谢礼？”

　　“就那时候，你不是先让江队上去的么，听说洞里还有辐化鬼，你没留他一个人在下面挺仗义。”周应惟解释。

　　沈唯说：“是他先救我的。”

　　“救人又不分先后。”周应惟把枪拿过来放到一边，“你这手恐怕还要到绿洲才能处理好。”

　　沈唯不太在意：“只是轻微骨折，定个板子就行。”

　　最开始骨折的情况可能很严重，但血族的自愈能力已经让损伤减轻了一大半，所以现在他感觉不到很疼，只是局部有些肿胀。

　　“轻微骨折那也是骨折，你门牙磕了说话就不漏风了么？”周应惟有点不耐烦，“抓紧，衣服脱了，我帮你撑着手。”

　　在周应惟的帮助下，沈唯勉强顺利地脱掉一身防护，同时也露出了里面的病号服。

　　周应惟显然没想到这一层，眉毛紧皱得能夹死苍蝇：“你其他衣服呢？怎么穿这玩意儿出来的？”

　　沈唯慢吞吞开口：“如果我有，我也不必占用医疗资源了。”

　　他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那套衬衫长裤已经破得不能再破，估计早就被扔进焚化炉里转生了。来基地这几天，除了衣柜里清一色的蓝白条病号服，他未能找到任何合身的衣服。

　　周应惟冷笑，也不知是在骂巡逻队还是别人：“做事缺弦，把人带过来，连军内衫都不给，早晚门牙都给他们打掉。”

　　接着他又拍拍沈唯的肩膀，语气堪称慈祥：“等检查完跟我去后勤车拿一件，我们是绿的，穿上不丑还显白。”

　　沈唯点点头，觉得只要不是往脑袋上戴他就都没意见。

　　没过一会医生就来了，检查后果然只是轻微骨折，他的右臂被打上夹板用绷带挂在脖子上，同时，那条在石头底下艰难求生的右腿也没能幸免。

　　一顿操作下来，他半边身体都被绷带和固定板封印住，行动比呆在棺材里还要困难。周应惟瞧他可怜，在为他找内衫时还贴心地顺了根拐杖，于是沈唯终于可以像个僵尸一样颤颤巍巍地移动了。

　　断手断脚的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不用再害怕被阳光折磨了，没有人会来叫一个病人下车，除非他想接受军医的怒火。

　　但是很快，那点庆幸就在童乙和江律等人接连上车时烟消云散了。

　　童乙坐在驾驶位，江律副驾驶，方时北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巡逻队队员一左一右坐在后座，把可怜兮兮的沈唯夹在中间。

　　——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他，这是巡逻队的车厢？

　　他抱着自己的□□安静如鸡，心里却开始思考跳车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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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定情信物（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