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40、第 40 章

　　佟婴正给自己描着眉。
　　云霞不是她从佟氏带来的，便很少让她近身伺候。
　　这描眉的手法，实是不如若云，但因其是城主的人，她也不好过多苛责。

　　也不知落云怎去了这么久，竟还不回来？
　　她蹙了下眉，将手中的柳枝放下，起身踱到屋前，望了眼院门口。
　　并不见落云的身影。

　　“这婢子，不知去哪儿玩耍了！”
　　她捏着团扇，忍着怒，转过了身。

　　侧身之际，她余光瞥到廊下的一角青色衣衫，裙摆处缀着白色流苏，微微晃动。
　　那是婢子们穿着的样式。

　　佟婴不禁一喜，唤了声：“落云……”
　　“云”字未落，背后一重，跌落在地，不由痛呼出声。

　　她一手扶住木椅，堪堪转身，喝问：“是谁？”
　　来人未言，她抬头只见那人逆着日头，看不清脸色，唯见那人手中的棒槌微微晃动。

　　“我说过的，我力气很大。”
　　恍然间，来人抬起棒槌，又狠狠给了她肩膀一下。
　　因着动作，来人近了一步，让佟婴看清了她。
　　竟是江三玖！

　　佟婴看着江三玖那张冰冷无波的脸，瞥着那棒槌，惊恐不已，她要做什么？

　　猛然间，佟婴想到去岁春分之日，美人入府，眼前的这个丫头在府门前求人带她进府，无人应她，她就寻着一个一个轿子找过去。
　　她说：“奴婢力气大……”

　　佟婴身子一颤，怎么就突然记起了这事？
　　那日，她在魏青禾的下一辆马车之中，听着江三玖求人的话，只觉好笑，想着等小蹄子来寻她，她要好生肆意嘲弄一番。

　　一个下贱的婢子，真是谁都敢求！
　　她要让她看看，什么是佟氏之尊，什么是美人之贵！

　　可——魏青禾应了她。
　　看，魏青禾总是那样，一副良善的模样。

　　她讨厌魏青禾，不仅因为她是魏氏女，又容姿无二，她更讨厌魏青禾的清高，那种高高在上，睥睨世人的姿态！
　　她也讨厌江三玖，魏青禾只是施舍她一个恩惠，这贱人就念念不忘！

　　她捂着疼痛不已的肩头，冷声质问：“江三玖，你到底要做什么？”
　　倒是亏得这贱婢忍了这么久，在魏青禾头七之日，来向她寻仇！
　　到底还是她小看了她。

　　久久未等到江三玖应话，佟婴哼笑道：“江三玖，这外面有那么多人，你若是动了我，你逃得掉吗？”

　　“是啊，外面这么多人，这么吵，你无论怎么喊叫，也不会有人来帮你。”江三玖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毫无温度。

　　原本还镇静的佟婴，陡然脸色一变，“你、你要做什么？”
　　她一手撑在木椅上，脚上用力，往后退着，却手上一滑，又一次摔倒在地。

　　江三玖本来身上就有一股子的戾气，这戾气，是青禾磨平的。
　　如今青禾不在，更无人教她什么是“忍”，那股子戾气，又从她眉眼间流露而出。

　　她——森然一笑。

　　*
　　卫容看着来势汹汹的魏家人，抬袖抹了抹额上的汗。

　　魏二道：“长侍大人，您让魏氏来迎青禾妹子的棺椁，可如今这尸体在你们城主府没了，是不是该给我们个说法？”
　　“这……”

　　“还有，我魏氏也不是可欺之人，青禾的丫头说，青禾为人所害，为何不早早告知魏氏？”
　　“我……”卫容有苦难言。

　　魏霖辰扫了眼院中的大巫，头一次希望招魂能真的人死复生。
　　他闭了闭眼，上前道：“敢问佟婴美人何在？可否与她对峙一番？”

　　卫容又抹了下脸，若这尸体还在，魏氏人来了，便能知青禾美人非中毒而亡，可如今这尸体不在，他是百口莫辩。

　　现在，又牵扯出佟氏来。
　　两大世家，在城主府中闹出事端来，倒让公子为难啊！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江三玖”，卫容神色陡然一松，忙道：“江三玖日日守着青禾美人的尸首，她、她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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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三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寻她。
　　因为他们都找不到青禾的尸体。

　　她看着眼前被她捆住手脚的佟婴，“咚”的一声，扔掉了手中的棒槌。

　　“不要杀我！江三玖！你不能杀我！”佟婴看着她嘴角令人发寒的笑，终于再难维持平静。

　　江三玖没有堵住她的嘴，佟婴的声音再大，也被外面的吵嚷声淹没，更何况，她是贵女，自来被教导轻声细语。
　　那嘶喊的声音并不震耳，甚至有些好听。

　　江三玖嘲弄地看着她，嗤笑了一声，然后缓缓从袖中滑落出一枚簪子。
　　那簪头是一朵木丹花。
　　花心白珠，众瓣相护。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攥紧了簪子，冷眼看着佟婴。
　　“青禾也不想死，那你为何还要杀她？”

　　她的声音很轻，但佟婴却无端觉得这声音像藤蔓紧紧缠绕着她，勒得她透不过气。
　　她不住摇头，“不、不是我，我没……”

　　她话音未落，江三玖手起簪落，尖锐的簪子从她右眼旁划过，一直划到嘴角。

　　“啊啊！！！”佟婴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脱绳子。
　　右脸疼痛难忍，她额上沁出冷汗，“江三玖，你做了什么？”
　　她被吓得哭出来，脸颊泛凉。

　　江三玖的手微微发颤，但她还是握紧簪子，然后蹲在佟婴身前，抬起手，死死地捏着她的下巴。
　　她的衣袖猛地扬起，手中的簪子堪堪停在佟婴眼前。

　　佟婴眼底的恐惧不断蔓延，她透过江三玖的肩头向外望，却不见一个人影。
　　她想张张嘴呼叫，却被眼前人死死按住，不得发声。

　　“那一天，你是不是就是这样，把药给青禾灌下去的？”江三玖冷冷看着她，问。

　　她没信过佟婴，一直都知道阳春说的是真的，是佟婴害死了青禾。
　　是佟婴给青禾灌下了毒药。

　　但她要忍着，不能发作，更不能让阳春继续说那些话。
　　因为她们没有证据，因为佟婴算好了一切，毒药与阳春，物证人证皆是无用。

　　她要找一个很好的时机报复，她要找一个能帮她的人，但这个人决不能是阳春。
　　害人这种事，怎么能拉着阳春呢？
　　阳春应该欢欢喜喜的。

　　只是青禾没了，她日日听着阳春谩骂，知道阳春再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了。
　　但她说过的，会一辈子护着她们如今青禾不在了，她会好好地护着阳春。
　　报仇这件事，就由她来做。

　　脸颊上的血珠滴落在江三玖的衣袖上，佟婴看到那抹红，眼前发晕，“你做了什么！你对我的脸做了什么？”

　　江三玖手上一用力，佟婴就发不出声来，下巴被抬得高高的。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江三玖冲着她的眉心，比划了下簪子，突的笑了一声，“佟婴，杀了你，只会脏了我的手，所以……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话音一落，她在佟婴的额头上，由左及右，狠狠划了一道，血迹涌出，慢慢染向佟婴刚画好的黛眉。

　　“唔唔。”佟婴痛地叫着，眼泪流出，却弄痛了坏了的右脸。
　　她的院门前渐渐响起脚步声，江三玖面容一敛，不再迟疑，在她脸上横划竖刺了起来。

　　待一切结束，佟婴如一条濒死的野犬倒落在地。
　　江三玖解开了绳子，坐在她身侧，看着涌进来的下人，见到了魏氏的人，还有阳春。
　　他们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我的脸！我的脸！”第一声，佟婴只是喃喃，第二声，陡然尖锐。
　　可她太痛了，也没力气了，她就那样倒在地上，怔然地看着江三玖。

　　恍惚中，她看到了魏青禾。
　　那日，她寻到魏青禾，说想同她好生相处，魏青禾神情淡淡，但后来，她只在魏青禾耳边说了一句。
　　“江三玖这丫头去了哪儿？”
　　她说完，魏青禾的脸色陡然一变，也不再拦着她，请她进了院门。

　　佟婴笑了，笑得诡异，在那张纵满血痕的脸上，这笑容显得尤为骇人。
　　“她知道，她什么知道！”

　　她猛地敛了笑，顾不得疼痛，也似看不到外面的人，只是死死盯着江三玖，“江三玖！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你活着回来了？”

　　她仰天大笑，“哈哈哈，是她！她临到死了，还害了我一回！是她！是她救了你！”
　　来人都惊恐地看着佟婴，又看向江三玖，却都呆愣着，不敢上前。

　　冯曦若和云霞也已回来，院子里的嘈杂声，传到了小膳房。
　　看到佟婴现在的样子，冯曦若心里一颤。
　　云霞不可置信地看着佟婴的样子，“美、美人？”

　　佟婴没有理会他们，此时的她，变得像暗夜里索命的女鬼。
　　她冲江三玖吼着：“你这个贱婢！你本该死的！你该死！”

　　“你竟……毁了我的脸。”她声音低低，缓缓抬手，摸向自己的脸。
　　待触到那些纵横的伤痕，她浑身颤抖起来，然后手脚乱动，将自己缩成一团，“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但随即，她又呵呵笑起来，“哈哈哈，魏青禾，你死了！未来在天都，只有我佟婴的位置！”
　　“江三玖！魏青禾的死，都是因为你！是你！”

　　“若是你死了，她就不会护着你！若是你不曾进城主府，她也不会死！都是你害死她的！”
　　“你最该杀的人，是你！”

　　简单粗暴，就是干，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