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36、第 36 章

　　魏青禾死了，死在了十五岁。
　　那是最浓烈又最轻快的年岁。
　　可她却似乎很少有轻快的时候。

　　江三玖不信她们的话，明明她早上走的时候，青禾还好好的。
　　她还对青禾说，回来时给她买桃花甜酿，青禾还应了她。

　　是不是因为她忘记了买甜酿，青禾生气了？
　　可她也知道，青禾不会同她生气，因为那是魏青禾啊，世上最好的青禾……

　　心口袭来一阵强过一阵的痛。
　　江三玖只觉眼前模糊一片，温热而刺痛。

　　她的神思飘向了很远的地方，好似青禾就在不远处望着她，如今晨在廊下般的模样。
　　又好似——
　　青禾在与她玩儿“捉鸭子”，怕她会抓到自己，所以离她远远的。

　　又好像，青禾一声接着一声，喃喃地唤着她“三玖”，像生病时，对她说：“你陪陪我吧。”
　　恍惚间，她听见青禾问她：“三玖，你和我讲讲，莲花村是什么样的？”

　　她絮絮说了许多，又听青禾问：“莲花村的月亮，和天虞城的月亮一样吗？”
　　“和祁连镇的也一样吗？”
　　“我觉得，莲花村的月亮会更明亮些。”

　　其实，有青禾在的地方，月亮都是极亮的。
　　她这样想着，就好像看到青禾笑了，青禾侧头瞧着她，然后说：“三玖……等你及笄时，我、我为你簪礼吧。”

　　“可是青禾，桃花甜酿……我忘记买了。”她声音哽咽，轻轻出声。
　　她这样一路喃喃，径自走到春心苑。

　　里面围着好多人，那些美人和婢女头上都缠着一抹白。
　　刺眼又难看。

　　“傻丫头……”
　　“三玖，别哭。”
　　朦胧之间，她又回到了那日，青禾对她说，已托魏三哥帮她找寻爹娘，明明她什么都没说，但青禾却全都知道。

　　青禾是那样的好，不在意她进府的别有用心，还说她至纯至善。
　　那天，她哭得很厉害，青禾就是这样柔声地说着：“三玖，别哭”。

　　她听着门里的闹嚷声，死死咬住下唇，用手抹了一把脸，泪痕已干。

　　“佟婴！就是你！是你害死美人的！啊——”阳春被人死死压着，不住嘶吼，“是你，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是我亲眼所见，是她将药给美人灌下去的，是她做的！”

　　“这阳春怎么疯疯癫癫的？”
　　“青禾美人死了，受了刺激。”
　　“黄莺美人不是说了，佟婴美人那时与她在一起，再说，她堂堂佟氏女，哪用得着亲自动手给魏青禾灌毒药？”

　　“相大夫来了，说青禾美人没中毒，哎，这阳春怕是误会了佟婴美人。”
　　“佟婴美人之前就与青禾美人犯过龌龊，阳春这是要拉她下水！”

　　耳边响起这些美人的议论声，江三玖抬头望了眼天边，那天如水般清澈，日头也还暖，可为什么身上就是无端的冷呢？

　　“三玖，日后莫要为我相争那些……也不要为我犯险。”
　　“忍字乃是心上插了一把利刃，自是会心中难受……”

　　她摸了摸胸口，那里是青禾给她的小字，那时，阳春告诉她，要小心藏着小字，莫让人知道了。
　　还说：“美人没来得及说，今天就被你看到了。”

　　她直到这一刻，才彻底明白青禾为何给她取“青珠”二字。
　　青禾的名字中，也有一个“青”字，青青子衿，是为知己。
　　青禾说，她是她的“小金珠”。
　　“珠”取珍宝之意，青禾在告诉她，她江三玖就是她的宝贝。

　　原来，从那时起，甚至更早，青禾就把她当做朋友，而不仅仅是一个婢女。
　　可那样好的青禾真的不在了。

　　“长侍，你信我！我真的没有说谎！”阳春挣开了那两个婢子，“扑通”一声，跪在面前的卫容脚下。
　　卫容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悯，仍是问她：“你可有证据？”

　　不待阳春开口，那边佟婴面上委屈道：“这丫头魔怔了，哎，也怪我之前太过莽撞，不过，我今日一直与黄莺美人在一起，哪里来了春心苑啊？”

　　“不是的，是你说日后要同美人好好相处，趁着我去沏茶，你让落云缚住美人，亲手、亲手将药灌给美人的，是你杀的美人！”

　　佟婴眉间微蹙，掠过一丝不耐，却还是道：“你既是看到了，为何没有喊叫？”

　　“我……”她刚吐出一个字，就瞥到了江三玖，她颤着嘴唇，眼里的泪更是不止。
　　她起身，跑到江三玖跟前，捶着她的肩，“你去了哪儿啊？为什么不回来？你怎么能一直不回来！”

　　江三玖感觉不到痛，她只是看着阳春，然后平静地移开目光，她看向站在佟婴身侧的黄莺美人，问：“黄莺美人，佟婴美人说的，都是真的吗？”

　　黄莺亦是出自落霞镇的美人，平日里与众人的关系都很平常，就是佟婴，也未曾过多相处。

　　黄莺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此时，猛地被江三玖问起，身子一颤。
　　她抬起头，眼神飘忽，但随即镇定道：“自然是真的，佟婴美人一直与我在一起。”

　　“可你与佟婴美人并不交好，为何会一直在一起？”

　　黄莺隐在袖中的手紧了紧，舔了下唇道：“为何不可？我亦是落霞镇生人，母亲从家中给我送了蜜鹅，我想着佟婴美人也自落霞镇而来，定也馋了家中美食，便邀美人来吃，不行吗？”
　　她说的话，有理有据，模样似也很是坦荡。

　　江三玖看了她许久，半晌，道：“好，黄莺美人，我信你。”
　　一旁的阳春听到她这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江三玖，你在说什么？她们在撒谎！在撒谎！你为什么不信我？”

　　她的头发凌乱，一双眼紧紧盯着江三玖，指尖用力，深深陷进了她的肩头，“美人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是她们在撒谎，就是她们啊！是她们杀了美人！”

　　“阳春，你累了……”她的肩一点都不疼，她凝着阳春的眼，轻声开口。

　　话还未完，“啪”的一声，阳春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你不是江三玖，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江三玖！”
　　“我讨厌你！”

　　阳春疯了一样，不住地用拳捶打她，发苞散开，铃铛落地，“锵”的一声，尖锐又锋利。

　　“诸位美人受惊了，阳春累了，糊涂了。”江三玖没有再看阳春，她制住她的手，对众人说着。
　　“江三玖！”阳春一直在魏氏娇养长大，力气自然没她大，此时被制住，就龇着牙，想要去咬她。

　　“诸位美人先回吧。”江三玖说完，又看向卫容道：“长侍，烦您让人将阳春关起来，她如今这样子，只怕会伤了佟婴美人与黄莺美人。”
　　她说到此处，看了眼佟婴和黄莺。

　　佟婴一直在看着她，初初见她回来，不由一愣，接着就见往日里对她不甚讨好的人竟然怕了她，也不为魏青禾讨公道，甚至还要关了魏青禾的小丫头。
　　难不成，那日她挑拨离间成了？

　　看来，这些时日，江三玖对魏青禾的好，不过是虚以为蛇罢了。
　　这两人，哪有什么真情谊？
　　呵！看来，魏青禾，不过如此；而江三玖，亦不过尔尔。

　　她忍不住地得意一笑，微抬起下巴，但也只是眨眼之间，她故作怜惜地看了眼阳春，轻叹了一声：“倒是可怜了这小丫头。”
　　而黄莺则是讪讪一应，施了一礼，便告辞而去。

　　江三玖看着她们的背影，听着耳边阳春的谩骂，再到卫容长侍派人将阳春带走。
　　她都是一副模样。
　　平淡。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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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下下本预收《仙子只修无情道》——
【简单版】
“都说道君有一双慧眼，过目不忘不说，还可识天下诸魔，那敢问道君可还记得我？”
琉璃坠，胭脂碎，鎏金纱，紫云袖。
谢长辞看着眼前的白衣仙子，这是他曾欢喜过的人，也是他曾亲手毁了的人。
只是后来，听说她亲手将心捏碎，只求世上至高之道，其名——无情道
【加长版】
岁岁还未成仙时，有个很好听的别名，名叫“菩萨蛮”，却位卑如尘，
那一日，她托着双颊，望着茫茫的江面，看到了一位俊俏的小郎君，
后来，城中大乱，小郎君以身犯险，护住了城中百姓，
她才知，他便是人们口中的“仙人”，
为了感激她相助，小郎君许了她一个愿，
她说，她想成仙。
成了仙，本没什么不好，但岁岁发现，她的生命变长了，悲伤也就变长了，
在天道开启之日，小郎君为护天下苍生，而杀了她……
她的神识还在，日日质问着，他为何要杀她，
足足三百年。
她亦恨了他三百年。
*
岁岁复生的那日，眼中茫茫无物，睥睨着所有人，亲手捏碎了自己的心，
她传音于天地每个角落——
“人人皆可入我门，成仙与长生。但——”
“入我门者，皆修无情之道！”
……
谢长辞再次见到岁岁时，她是人间仙宗的宗主，而他则成了低贱的下等修士，
他听到她问，可还记得她？
那时，他想起杀她的那日，她说：“你是天上麒麟子，而我是地上脏污泥，可是……谢长辞，我的心从来不脏。”
“你要杀我，我便不要你了，也不要它了……”
他未回答，只是在宗门大比时，他远远地望着她，看她对弟子殷切嘱咐，眉目温和，
只是，他读懂了她的唇形，
她说：“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