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37、第 37 章

　　冯曦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江三玖。
　　她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悲痛，有的只是平静。

　　她敛下眸子，轻道了声：“节哀。”

　　江三玖身形一顿，只低低应了一声，却没转身看她，只同卫容道：“长侍，我听闻魏氏祖母现下身子不大好，恐此事传到其耳中，她会受不得此事，可否等她身子好转些，再派人去魏氏？”

　　卫容沉吟了下，道了声：“好。”
　　七日停尸，祁连镇到天虞城不远，也来得及。

　　冯曦若见她十分得体地处理这些事，不禁蹙起眉头，江三玖竟然真的能隐忍不发。
　　倒是叫她刮目相看了。
　　不过，她总觉得江三玖不会像看起来的这般平和。

　　她从江三玖身上收回目光，不经意瞥到妆奁旁放着的木匣上，那木匣半开，里面是一支银簪。

　　她眉心一动，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地将手探了过去，从那匣子里缓缓拿出簪子。
　　银簪很长，簪头刻着一个“魏”字。

　　“长侍，还有一事，我听闻大巫可用招魂之术来唤人死复生，还望长侍为我请个大巫，我记得前不久佟婴美人就请过一个，我看她的梦魇好得甚快，但我与她有些龌龊，还望长侍帮忙探问一番。”江三玖顿了顿，又道：“有劳长侍了！”

　　卫容从美人进府，就在那些美人手下安插了府中的婢女，府中美人之间的事，大大小小，他没有不知道的。
　　江三玖曾与佟婴争执之事，他亦知晓。

　　初时，他见江三玖面容平静，还觉得奇怪，怕她是为了稳住众人，想要伺机报复，但听她此言，微松了口气。
　　原是想着让死人复生。

　　他看了眼床上那身白衣的魏青禾，轻叹了一声，道：“好，你且放心。”
　　“多谢长侍。”

　　趁着二人说话之际，冯曦若已将那长簪放入袖中，又将木匣轻轻合上。
　　卫容又安慰了江三玖一番，告辞离去，冯曦若也忙借机跟着一同离开。

　　陡然之间，一室寂静。
　　江三玖一步一步走向床边，看着那穿着满身白的青禾，指尖微动，然后捻成拳，指甲陷入掌心。

　　青禾的脸，依旧明灿若兰，光丽得不似凡间人，只是脸上已无一分血色。
　　她往前走着，只觉双腿有些麻木，心口处泛起阵阵的疼。

　　临到床边时，她脚下一滑，跌落在床榻之下，右手正碰到青禾的手。
　　她伸手拉过青禾，缓缓往上爬着，好几次，都无力地从床边跌落。

　　终是最后一次，她抑制不住地趴在床下，握着青禾的手，将额头贴在她手上，压抑地哭着。
　　她不能哭出声。

　　青禾的那双手冰冷得很，也感受不到一丝脉息。
　　青禾……真的没了。

　　“青禾、青禾……”她环抱住青禾，一声声喊着。
　　“青禾，你说忍字是就是在心上插了把利刃，可我觉得比那疼多了，真的好疼啊！”

　　平生唯一一次忍，是为了青禾。
　　为了更好地报复。
　　所有人，所有害了青禾的人，她都会让她们生不如死！

　　她攥着青禾的手微微发抖，泪滑落脸颊，墨发已乱，她说：“青禾，我愿你来世不做魏家女，自由自在。”
　　她轻轻说着，然后缓缓俯身，从青禾的发上取下那只木丹花簪。

　　这一天，天边野鹤阵阵哀啼。
　　它们哭得很是悲伤，似乎就是在为青禾而哭。

　　院中的小屋里，阳春也在哭，一声声骂着，和着野鹤哀啼，传入青禾的屋中。
　　江三玖狠狠咬住手腕，泪珠滚滚而落。

　　……
　　因江三玖想让魏青禾复活，所以未让人去动魏青禾的尸体。
　　而长侍卫容亦从府外请了大巫，日日为其招魂。

　　所有人都知道，江三玖这是痴念，人死怎能复生？
　　整个后院，都能听到大巫唱词招魂的声音，哀婉又急切。

　　城主府里，弥漫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悲伤。
　　但唯有佟婴甚是厌恶，这人日日唱，实在吵得她难受。

　　“这死丫头，怎么就活着回来了？”佟婴一手按着额头，“夜夜我都睡不好，她比魏青禾还可恶！”
　　“美人，你且宽心，再唱两日，这人没招回来，她也就不会怎样了。”落云替她揉着额角，安慰道。

　　佟婴深吸了口气，又拿团扇给自己顺气，说道：“初时，见她活着回来，我还有些紧张，后来观她信了黄莺的话，还以为她另有算计，如今过了这好几日，也不见她动作，想来是真没信魏青禾为我所害。”

　　“美人的计策绝妙，只是不知这江三玖怎么没去东郊？倒是可惜了咱们安排的人。”落云随即又是一笑，道：“也亏得大侍厉害，那药无色无味，人死了，更是查不出来，还有那迷烟，可真是把阳春的嘴都给堵死了！“

　　听到落云此言，佟婴才觉得奇怪：“咦？那位大侍到底哪儿去了？”
　　落云也是一怔，那日长侍来寻她，问请的大巫何在，她本还有些担心，生怕是长侍要查此事，先长侍一步去寻了大侍。

　　大侍也已听说魏青禾死了，见到她时，难得带着一丝笑意，言语之中，更是对美人赞赏有加。
　　她从大侍那儿离开的时候，候着大侍回天都的马车就已停在了院外。

　　只是——
　　第二日，长侍派人去寻大侍时，被邻人告知其人已向南去。

　　长侍在城主身边多年，自是小心谨慎之人，对其生了疑窦，忙派人去追，却在通向天都的路上发现——并无车辕。

　　“落云，你且让你兄长去查查看。”
　　落云敛容应是，心中又隐隐觉得慌乱。
　　那位大侍，究竟去了哪儿呢？

　　*
　　江三玖看着院中唱词的大巫们，在这些人里，她没有看到之前佟婴请的那个大巫。
　　听长侍说，佟婴派人去请，却发现大巫已离开了天虞城，不知去向。

　　江三玖想到那个大巫如毒蛇般的眼，双手捏紧衣袖。
　　好像……一切都是从那个大巫的到来，开始变了。

　　如果不是这个大巫，那阳春所说的药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这个大巫与佟婴勾结。

　　佟婴那时，并没有梦魇，而那个大巫是她请来的帮手！
　　她想，若是要除去佟婴，她也需要一个帮手。

　　正此时，远远地走来一人。
　　江三玖的眼睛陡然一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