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男博]虚舟》桃李酒

2、002

　　2.

　　当十五摸到自己双耳后侧两个嵌了金属边缘口的孔洞时，忍不住汗毛倒立，越发怀疑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

　　他的身体！怎么会有这样的洞！？

　　十五内心大愕，却不得不流着冷汗保持着沉默的姿态，幸好这个防护服的优点就是把他抱得严严实实，低一下头就别想让人看到他的表情。

　　阿米娅打开了手中的金属箱，精密的神经连接装置两旁飞起了造型精巧无比的微缩地形探测装置，相互缠扭的荧光线在透明塑胶管里散发着暗淡的微光，针刺型的金属插头锋利冰冷。可这原本一看就让人想到不好的连接方式的“指挥装置”，十五一边感受到背脊徒生的凉意，一边对阿米娅的递交缓慢地伸出手。

　　“这就是……指挥装置？”

　　在阿米娅鼓励的眼神下，十五内心疯狂抗拒，但却发现自己的手自然地去解开兜帽和衣服连接处两侧的小扣。这胡来的手让十五不得不咬咬牙，眼睛一闭把尖针插了进去。

　　有什么东西联结上了他的思想。

　　小小的光屏跃然出现在装置上，一串串数据流畅地出现，最终定格成一个由“RHODES ISLAND”和“PRTS”组成的标识。

　　【电波通讯失效，应急神经连接装置触发，需要确认管理员身份，请选择识别方式。】

　　一个机械性的声音直接在十五的大脑里出现。

　　显然阿米娅已经见过很多次他连接装置的画面，正想着合适的措辞和他解释：“博士，这是PRTS，也是我们的同伴，接下来他会告诉你应该如何操作。”

　　令人不寒而栗的插头插入之后，十五顿了顿，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他伸出手，试着触碰了一下屏幕。

　　【指纹匹配，身份确认，权限水平：■■】

　　机械性的女声说出柔和的话语。

　　【欢迎回家，博士。】

　　一瞬间，十五的视野无限延伸了。

　　炮火交织，通过迅速飞出建筑外的探测装置，十五看到了建筑外混乱的大街上无处不冒着浓烟遍布着血迹，街道两旁的建筑具备着一定的民族风格，楼层有些老旧，他还想不起属于何种风格。同时也看到那些戴着白色兜帽和面具的人正在大肆破坏街道上的每一户门窗，殴打着逃跑的市民，人数颇多。

　　整合运动就像是一个盲目激进的犯罪组织，然而他们手上却掌握着古怪的武器，用着十五分辨不出来源为何的能力，投掷出炮弹、流火、冰霜和异色的闪电，还有让手中的刀剑挥舞在半空中凝结出光一样的痕迹。

　　这是……法术吗？十五目瞪口呆，越发觉得这个世界不可理喻。

　　【准确来说，是源石技艺，博士。】

　　【请将战场着眼于危及您位置的地方。】

　　很快，PRTS就让十五看到了他刚刚醒来的治疗室。

　　建筑的空间很方正，精巧的微型探测器完美地让他看清了空间中的一切。罗德岛的干员正在掩体后与整合运动人员交战，在十五的眼里，每个干员的身影旁都标注了他们的的姓名、擅长作战的方式、作战定位，让他觉得很操蛋的“种族”提示，和一个类似于游戏蓝条——PRTS解释为这是它检测到的干员体内源石技艺的调动反应，反应达到阈值就可以发动比较强劲的法术——那不就是蓝条吗，以及个人生命体征。

　　入口只有一个，整合部队正在源源不断地进入，发动过攻击的敌人被PRTS观察且记录后也紧急在他眼里显示出了部分信息，诸如能力以及能力推测之类的情报。

　　太方便了，十五不禁感叹道，而且空间方正得简直就和一个游戏地图一样。

　　但在一道鲜血溅落之后，他就不能将眼前的画面当成是一个游戏看待了。

　　十五迅速地浏览所看到的干员和敌人的信息，仔细又认真地估算了敌人的行动，这些能力仿佛在他接上指挥装置的时候，就像是如水倒入瓮一般让他从容地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要指挥作战，赢得胜利。

　　十五环视战场与周围，忽然沉默了下来。

　　PRTS感受到了他的沉默。

　　【博士？】

　　治疗室内的干员们即将落败，但像是无由来地，十五抬起藏在帽檐阴影里的眼睛，看向站在一旁名为“闪灵”的男人，低声回答：“这场战斗很快就会结束了，PRTS。”

　　黑袍的男人一直沉默在侧，他的周身一直带着一种平静而安定的气氛，这不是对紧急的情况和即将到来的战斗抱以无所谓的漠视态度，而是在等待——直到十五看向他，十五才确定了这一点。

　　那么闪灵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很好解释。无法言喻的默契在他们之间的仅一个对视里爆发，这样的默契如果不是来自于一同并肩的死斗，就是来自最了解你的仇敌。

　　黑衣白发的萨卡兹朝十五微微鞠躬：

　　“巡回医师闪灵，曾在旅途中与你擦肩而过的人。请下达守护的命令吧，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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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筑外的街区。

　　黑色的教鞭猛地捆住了敌人手上的长刀，整合运动人员还没有想到这条出其不意地的鞭子是从何而来，转眼就被猛地一扯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一位术士感染者怔愣着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们是整合运动部队中的一个外来小队，受命想要突入这个切尔诺伯格的核心区。他本以为这座城市的乌萨斯市民无法阻拦他们的行动，却没有想到在核心区建筑前遇上了不属于乌萨斯的人。

　　先行部队已经有一支小队进入这个建筑，但他们后续部队却被阻拦在了外面，明明那些穿着制服外套的不知名势力敌人都要被打退。一个佩洛族的黑衣女人却忽然出现在战场中挥舞着她坚韧有力的长鞭，笔挺的军靴踏过倾斜的石板，身形矫健地从他们的队伍中穿过，用武器生生从他们的手中挥开了所有的刀枪。

　　“啪、啪、啪！”黑色的长鞭舞动着，带倒了一个又一个敌人。

　　当面前的最后一个队友倒下时，术士只觉得手腕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一股力量就将他带倒了。

　　佩洛女人的军靴踩在他的眼前，没有踩住他，没有侮辱他，而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发号出施令。

　　“营救计划进入第二阶段，A4组，联系合约的天灾信使时刻汇报天气动向。Ace，帮忙扶一下那边的伤员到屋檐下救治，所有先锋行动干员分两路探道，准备撤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杜宾转过头，看到倒在地上的整合运动术士吃力地站了起来，脸上没有表情，却在对方举起法杖的那一刻，直接欺身用格斗技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肘子，让其陷入了昏迷并收缴了他的法杖。

　　“咯啦”一声骨响让周围的干员和倒下的敌人都偷偷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核心区建筑内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杜宾猛地回头，紧皱起眉，双眼如炬般明亮。进入建筑的干员由阿米娅率领，主要是医疗干员和一般行动干员，没有能弄出这么大动静的武器，看来是拥有重火力的敌人进一步向阿米娅的营救小队发动了攻击。

　　杜宾立刻在脑海里变更了一下计划，抬起手喊道：“行动干员，你们跟我一起——”

　　又是一声巨响，但这次就不是炮弹爆炸或者是楼层坍塌，而是建筑大门堵落的碎石被由内而在的大力撞击。巨大的石板碎裂，烟尘里一个人影被丢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黑影掠出。

　　杜宾在短短的几秒内看清了第一个人穿着整合运动的衣服，双手上抱着的炮筒已经断裂。他是被人打飞出来的。而第二个黑影，她似乎听到了一声金属快速摩擦的声音，微淡色的白光从黑影手中亮起，倒在屋檐下的罗德岛伤员身上同时泛起了光。

　　嘣地一声，黑影落地，黑色的十字法杖拄入地面，杜宾抬头，深吸了一口气，认出眼前的人：“医疗部的……”

　　作为罗德岛行动教官，杜宾当然能看出这个被打飞的整合运动人员遭遇了什么待遇，以及打飞他的萨卡兹怎样一气呵成运用足够的力道破开碎石障碍，同时切断重火力的炮筒和治疗队友。

　　“你……”杜宾的话卡在喉咙里。

　　黑衣白发的男人抬头，微微把法杖的十字型上半部分向下一扣。一个金属咬合声后，闪灵摘下兜帽，看向大门，像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被物尽其用了而已。”

　　“杜宾教官！”

　　“阿米娅！”

　　杜宾见到从大门里跑出来的少女，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快步走了过去。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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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米娅在紧急的情况下没有办法和十五说太多，他就在指挥的途中询问连接了自己神经的指挥装置PRTS。对方如同一个人工智能，简洁又清晰地告诉了他关于这个世界的许多知识，还不会奇怪他为什么不懂这些常识。

　　十五听完想要的信息后，内心里就像是出现一个疯狂的小人，在哐哐哐以头抢地。

　　我穿越了，我绝对是穿越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成为了一个博士，但十五百分百确定自己原先生活的绝对不是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是在一个名为“泰拉”的大陆上存在着，PRTS中最频繁出现的tag就是“源石”、“矿石病”、“感染者”、“天灾”以及罗德岛，十五就很上道地依次让PRTS解释了这四个陌生的词汇。

　　然后他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简单来说，源石是泰拉世界普遍存在的一种矿物，大部分呈黑色半透光晶体，内含大量能量，通常被运用于法术领域。但随着源石引擎技术的革新，越来越多地被各个国家作为能源使用。

　　通过激发源石内含的、用于量化法术的能量单元，使物质或意识发生改变的技术，叫作源石技艺。

　　十五有些听不懂，但这技艺大概就是可以让那些人像是某电影巫师一样挥舞着小棍子就能释放出个阿●达索命的意思。

　　天灾，是频繁发生的各种自然灾害的统称，包含且不限于暴风、雪灾、洪水甚至陨石坠落，且灾难过后往往有源石伴生。天灾的发生频率非常高，规律也难以捉摸，导致大部分的文明通过全城市迁徙来躲避天灾。研究表明，天灾反而可能是源石的一种传播媒介。

　　走出建筑后，十五就绝望地看着天空。人工智能给他科普的天灾云正在这个城市上空缓缓凝结。

　　在他耳朵里基本上无异于“你好，刚醒来的十五博士，你点的天灾要来了。”的宣言。

　　真是开幕雷击。

　　接下来到矿石病，那是长期接触源石及其工业衍生品、或者在天灾中受到伤害而容易患上的不治之症。患上矿石病的人就被称为“感染者”。有关该病症罗德岛已经有多方面的长期研究，然而并没有太多有效成果。

　　而十五本人，罗德岛的博士，就是一个矿石病研究专家。

　　呵呵。

　　矿石病研究专家？十五在混乱的脑子里重复了一遍这个PRTS按在他脑门上的设定，脑海里无数的记忆碎片翻涌出现，却拼凑不出任何一个完整的图片，而且仿佛他越回忆，那些碎片的边缘就越锋利，让他脑门突突地疼。

　　这四个词十五一个都不认识，今天都是第一次听说，边听还要边看着战场的情况奔跑在地下建筑的长廊里，他只觉得自己的小命现在已经没了一半，刚刚沾到脸上的血迹让他很想吐。

　　不远处阿米娅和杜宾说道：”……是的，我相信博士的能力，就是博士进行了战斗的指挥让我们成功脱困，还有最后闪灵先生……“

　　利用纵观全局的优势和掌握了敌我双方的特性，治疗室战斗向罗德岛这边一面倒，更别说还有闪灵这样级别的人物存在。

　　闪灵的距离与十五最近，他清楚地看到对方打破他世界观地施法治疗，法术运用如同呼吸一般，还赋予了干员们一定的防御力。然而在整合运动部队末尾处的人员扛着重火力武器，看着他们迎面攻击而来像是慌了神，仓促地架起炮筒。

　　如果这个炮手是冷静的，他就应该知道一个常识：长廊狭窄，不能再发生爆炸了。

　　但是他很慌乱，每一个动作都勾紧了人们的神经。

　　结果出乎所有干员的预料，在炮手架起炮筒的那一刻，十五就脱下了神经连接装置直接冲了出去。

　　短暂的交谈了解中，十五知道罗德岛进入建筑来挖他的队伍里大部分都是医疗干员，战斗干员都被安排在各个重要的掩体之后，没有人能再阻止这个攻击。

　　但还有十五本身。

　　——他几乎是立刻判断出了自己是最轻便而灵活的一个单位。

　　那是最老式的炮筒，填充和点火都极为麻烦，但里面配备的炮弹是源石爆破物，按PRTS的提示，只要掰断类似于引线的把手装置就可以阻止攻击。

　　十五咬着牙，像是只折了翅膀只能靠双脚蹒跚的鸟一样拼尽全力冲了出去。

　　“博士！”阿米娅吃惊地大叫。

　　来不及，谁都能看出博士来不及，就算他反应迅速，但是体能却跟不上。

　　炮手甚至看到作为指挥的十五迎面冲来，填充炮筒后从怀里抽出了袖刀，另一只手摸到了把手的位置。

　　然后十五措不及防地踢到了地上的石块，几乎是狠狠地朝着前方摔了下去，画面戏剧化又悲哀，仿佛爆炸在下一秒就会发生，那把尖刀也随之会捅入他的心脏！

　　气流涌动声、脚步声、出鞘声，布料飞舞在半空中的微微震动，十五知道自己要摔得头晕目眩，却没有低下头，直直地看着前方尖锐的刀锋和黑洞洞的炮筒，然后就看到了一道光。

　　突如其来的一道光切断了长廊的昏暗，一闪即逝，足够锐利轻灵，如梦幻般的晨昏。炮手错愕地举着刀，然后整个人抱着半截炮筒就飞了起来。

　　战斗开始前，PRTS用机械化的声音提示十五。

　　【请灵活运用干员的天赋与特性，能够增加更多的策略选择。】

　　闪光过后，爆炸被扼杀在摇篮里，十五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烟尘四起。

　　他咳嗽了两声，在所有人都惊讶那道闪光的时候，慢慢撑起了自己，脸上露出了一点很细微的无奈。

　　“这也是策略的一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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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十五看得出来闪灵有着作为医疗干员之外的能力，他就像是捕捉到了对方平静莫测的大海下最刚硬又坚毅的部分，那是一种酷似于守护者的理念。可想而知，单单只会救治他人可不是最好的守护，结合RPTS检测到的数值，以及在默契下闪灵也不愿表露出来的能力。十五就知道他有不愿意出手的理由。

　　那他就只好依言灵活运用“策略”了。十五见到天空之后颇为头疼地想，自己花了半条命，现在身上每个地方都隐隐作痛，擦伤的地方都在渗血，很难说这样的代价值不值得。

　　黑袍白发的萨卡兹拿着法杖走到撑着墙喘气的他的面前，眼睛里有闪过微末的复杂的情绪。

　　他面前的十五抹了一下头上的汗，该心虚还的还是会心虚：“我知道你有些不满，但最起码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说不定接下来这样的指责欠债我估计还要背上很多次。”

　　末了十五问：“你看怎么样？”

　　来，让他坦荡地刺探一下不想近战的奶妈是不是一个好恐怖片。

　　对于失忆，十五已经佛了，脑子里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他能看清哪块碎片就看清哪块，看不清就算了。但没记错的话他之前的世界里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恐怖电影就和眼前这位医师同名，这一点在这个世界只有也只会有他才清楚，所以他只能在内心自娱自乐地吐槽。

　　当务之急，他要活命才有时间去梳理这个不合常理的穿越和泰拉世界，闪灵会不会出手比他为什么不出手要重要得多。

　　十五必须逼闪灵出手，赌的就是这位守护者不会对他的安危弃之不顾。

　　闪灵看着十五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低声说道：

　　“博士，下次请不要这么做了。”

　　然后他微微抬起黑色的法杖，十字法杖上镶嵌的纤细结晶再度开始发出淡淡的白光。不管看几次十五都觉得匪夷所思，但这淡淡的白光照耀到他身体上的时候，他顺从地闭了闭眼，感觉光芒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如入水即溶的颜料一般消散后，身体内外的疼痛的确轻减了一些。

　　十五睁开眼睛，吸了口气，感觉脑子也轻快了不少，当即对闪灵扬起一个友好的笑容，伸出手。

　　“那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闪灵医生。”